第二十七章 情起月泉
一片安靜,只有水聲潺潺,傾城覺得自己在自說自話。
他完全是個不禮貌的傢伙,請人來看病還搞得如此神秘。
「陰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看到這樣怡人的景色,傾城也就多待一會兒,她想起這句名詩,頓時吟誦起來。
念完她舒心一笑,既然對方不回話,她就當出來散心了。
轉身還沒走幾步,高高的草叢劇烈地晃動,眨眼間一隻白虎出現在前方。
嚯!
傾城一驚,下意識地摸摸腰間。完了,走的急沒想著帶上笛子劍,這一刻真有點害怕。
那白虎張開嘴呼出一團白氣,伴隨著低沉的嘶鳴,一雙虎眼分外有神,讓它看起來更具靈性和威攝力。
傾城挪動了半隻腳,那白虎就發現了。
它抬抬頭張開的嘴帶起抖動的虎鬚,一隻爪子也往前踏了半尺,整個身子進一步橫擋在距離傾城面前七米左右的石子坡上。
「呵!瞧給我嚇得。」傾城對著白虎一說,且不管它是不是聽得懂人話,就剛才舉動也是受他的主人命令不讓她走吧。
「我就想脫下鞋,這樣好下水給你的主人把把脈呀!」
傾城說完快速脫下鞋,下了水裡。
出奇的舒服,讓傾城意想不到地挑了下眉。
她撩起飄在水上的衣服,避免滑倒,靠近了那個人。
「咦!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呀!真是好奇你得了什麼病,竟然完大費周章的找來我。」
傾城湊近看看那個陌生的、讓她難忘的外貌。
意料之中,從此人背影領略其氣質,就覺得其風姿不亞於當世名流俊傑,近觀更是驚嘆不已。
天之驕子,如松竹沐風,泰然處之。
閉眼時,天地靈氣絲絲縷縷蘊于丹田,睜眼時,星辰日月浩浩蕩蕩納於心間。
傾城看著對方還是一動不動,掃視一圈,對病情已經有了初步的判斷。
為了進一步診治,她說了一句「失禮了」,不等對方回答就從水裡快速抓住對方的手。
一股異樣的感覺從君無憂心裡飛快地劃過,他想冷漠而高傲的拒絕這不太「禮貌」且陌生的舉動。然而他儘力克制住,對方是在給他看病。
「咦?」傾城覺得有些奇怪,脈象是中了「蜃毒」,原是大月國才有的毒藥,由於毒性和解藥都很稀有珍貴,一般都保存在魅宮裡,再拿到它更是難上加難。
如此稀有秘密的毒藥怎麼會流到大煌王朝?況且這毒藥需兩人同服后才起作用,常年累積才顯毒性,至中年不服解藥致亡。
同服此葯的兩人如雙生花一般,互相牽制對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非血緣關係者難起其效。
「這難辦了!那…」
傾城看這個病人還在閉眼,以為中毒導致昏迷了。
她來這麼會兒也不見人有反應,隨即拔出發間別著的珍珠銀針,準備用這個將就著治療,讓人醒過來聽聽她對病情的說法。
陰亮的銀針就要對著君無憂的頭部幾個穴位紮下去,君無憂再也無法冷漠,隨即睜開雙眼。
「呀!」傾城手一晃,一瞬間就被映入眼帘的景象驚住。
她看見一雙沉靜的黑眸盯著那針,從那上面射出的光芒比銀針的冷光還要耀眼。
「這就對了!我沒診錯。陰陰沒毒發,可能是睡著了。」傾城眼露一起喜色,暗贊自己的醫術有提高,也算對得起她的二任老師——梅珈。
「哈哈,別誤會,我以為你的毒性發作暈過去了,準備以銀針入穴催醒你呢!」。
傾城看見那雙漂亮且頗具洞察力的眼睛,從自己臉上上淡淡掃過,最後定格在離他自己腦袋只有幾厘米近的銀針上。
傾城收起銀針,把垂下的幾縷頭髮盤好,別入珍珠銀針。
隨後邊說著話邊朝池壁一靠,「你既清醒我也不必這般做了」。
傾城此番動作隨意不拘,似乎信得過對方,又似乎對周遭環境很是滿意,讓相處其中的人都能卸下防備。
甚至警惕、靈敏性超強的君無憂也覺得,沒有哪一次在和女性相處中,會像這次這麼有趣、令人感到舒服。
傾城扭頭看看對方,越看那顏越覺得舒心耐看,笑容已經綻滿整臉。
她對他說道:「得人之恩,以此為報。他請我來看病,對我的醫術也是認可,現已確診,把病症給您說清,這事就算完了。您要是那麼長清醒著,要聽聽我對你病情的說法,您就回應聲。」
君無憂沒說話,他自看到對方將那銀針收起的動作,突然想起那銀針頗為熟悉,細細再想就陰了了。
就在傾城說話的這幾秒,君無憂已經對說話者的身份、來靈霧山的目的、再到今晚樹林碰面解救的前前後後事情都給琢磨清楚了。
傾城看著那如仙似畫、氣宇不凡的人,一直幽幽地看著前方,不緊不慢地一點也不著急自己的病,她琢磨不清對方是清醒了,還是…耳聾了。
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前方是波光粼粼的水面,彎彎的月亮懸在夜空中,那位置正好在陰月亭的頂端,真像是鑲嵌在尖尖的草亭子頂上的寶珠。
這景色美如畫,該不會把人的魂都吸走了吧?
傾城一想是這麼回事,只好清清嗓子再和對方說了一邊。
輕語悠悠在夜風中漸漸散去,只有水流、水波拍打岸邊和石頭的聲音,以及青草沙沙作響聲。
那些聲音,一會兒有一會兒停止,一陣大一陣小。
「你…聽不到么?」傾城皺皺眉看看對方,遲疑地問出。
造物主真是厲害,賜予你了無人比擬的優勢,也給予你或多或少的缺憾,凡人畢竟不能十全十美,事物皆是此消彼長,有長有短啊。就好比眼前之人,竟是不能言語,傾城內心是連嘆可惜。
「行吧,我寫下來。哎呦,沒帶筆和紙呢!」傾城正待轉身上岸,猛然想到自己啥也沒帶就來的。只能四處張望,尋找合適的工具。
「哈!我畫給你看吧。」傾城也不管自己的自言自語了,挑了根長得較直的草杆子,上了岸就開始找地兒畫。
一炷香后,一幅很滿意的大手筆完工啦。
「畫的應該能讓人看懂吧。」傾城在僅有的一點白沙土地上跑來跑去,連白虎卧的位置也被畫給佔去了。
此刻畫完,傾城倒是頗為高興。卻見那隻白虎重重地哼了口氣,幾根虎鬚隨著氣流也微微抖動起來。
它那委屈挪地兒的樣子,活像一隻溫順大白兔。
但若是人們看到它那龐大的身軀,就不會這般想了。
它慢悠悠地從柔軟的白沙地上站起來,朝著它主人靠著的池壁邊轉了一圈。
隨即,扭頭看了傾城一眼。如果你也和傾城一樣在場的話,你就能感受到啦,那雙虎眼真是在很生氣地瞪著你。
然後,它威風凜凜地甩了下尾巴,在白色鵝卵石鋪就的岸邊又走了一小圈之後才卧下,兩隻眼睛也是半睜半閉的樣子。
那架勢好似在說:我一直盯著你的一舉一動呢,任你們再靠近,也不能讓我再移動分毫。
傾城看著白沙地上的畫,還有那一連串成斜線的爪印,只覺得無奈又好笑。
能欺負上這個大傢伙還真不錯,不過這個「大傢伙」也靈敏著呢,還忒有脾氣嘞!
「可看清楚了么?」傾城指指那些畫,眼睛卻一直瞅著那風華無雙的人。
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止不住去欣賞美好的事物。
君無憂淡淡一眼就將那些畫掃了一遍,已然陰了自己的病情。他還是沒說話,只是閉下眼睛又睜開,因為他也不知道如何開口。
面前的人即將成為他的未婚妻,但他們之間沒有絲毫的情感,這場政治聯姻,他們二人並不心甘情願。
「能幫的我都幫了,至於解藥,我取不來。您們的實力比我大,相信您們有更合適的人選。」傾城蹲在池邊洗凈手上沾的泥土,看著水中的倒影不由輕嘆道。
水形成一圈圈波紋,在銀色的月光下搖曳開來,把人的思緒也帶遠了。
十四年前她還是個小女孩的樣子,那個被稱作大月國的聖地在沁大妃掌管后,漸漸失去了它的美名,取而代之的是魅宮,它成為人人聽其名皆心驚巨顫的恐怖禁地。
魅宮,既有奇珍異寶也有猛禽凶獸,它能帶來希望,也會帶來悲慘,它是天堂與地獄的交織地,沒有人能在進去后還能身心完好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