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番外-無瑟(四)取名字
素寒璧從煌日宗離開的時候, 煌日宗全門上下,已沒有一個活口。
粘膩的鮮血從純潔無瑕的白玉階上汩汩流下,素寒璧腳踩著這些鮮血, 一步一步走出了煌日宗。
在煌日宗的山門之下, 還躺著一位尚存一息的煌日宗弟子。
這弟子抬手, 將那無力的手伸出,試圖拽住素寒璧的裙擺。
但當那冰涼的手攀上素寒璧裙角的時候,她手中那冷白『色』的劍鋒便輕輕一掃。
寂靜無聲, 斬斷的手墜落在地, 素寒璧無情地跨過了煌日宗最後一具屍體。
素寒璧望著天際,輕輕嘆了一口氣。
煌日宗『逼』她到這地步,在暗無天日的黑淵鏡中囚禁不知道多少時光。
這是比死亡還要更加可怕的放逐。
他們……究竟有何仇怨?
大抵有些人的惡意是天生的。
即便將煌日宗全門上下屠戮殆盡, 素寒璧也未曾覺得有一種復仇之後的釋然。
誠然, 素寒璧在奪走他們『性』命的時候,手不會再抖, 眼中不會再有抑制不住的淚水。
但看到眼前那鮮活的人在她的劍下變得冰冷沉默, 素寒璧卻沒有來的感覺到了一種空虛。
她縱身飛入雲端,以睥睨天下的傲人速度往前行。
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是驚懼、崇敬的, 再不會有人想要平白無故地奪走她的『性』命,她也不會成為他人砧上魚肉。
但是……素寒璧覺得,她或許再也快樂不起來了。
唯一的快感, 來源於利劍刺入敵人胸膛, 隨著那一聲「噗呲」的輕微聲響,鮮血飛濺,宛如一朵綻開花兒,素寒璧喜歡看這樣的花兒。
她御劍而行,在雲端之上, 思考了很久,終於想起了自己似乎還有個仇家。
那就是最開始的碧雲劍派。
若不是碧雲劍派因她不加入他們門派這樣一個可笑的理由追殺她,她也不會被煌日宗發現,以至於莫名其妙被關進黑淵鏡中,承受那無窮無盡的黑暗。
素寒璧握緊手中劍,往乾天嶺的方向而去。
從煌日宗到乾天嶺嗎,也有幾日腳程。
素寒璧想,她應當給屬於她的第一把劍起個名字。
這把劍揮擊的時候,似乎隱隱有著五『色』的光芒,並不顯眼。
素寒璧很喜歡這五種顏『色』,相輔相成,交相輝映,似乎暗合天地之道。
她想來想去,也只想出一個名字叫「五『色』」,但如此強的一把劍叫這樣普通的名字,總覺得有些掉價。
最終,素寒璧絞盡腦汁,總算是取了個諧音「無瑟」,若是寫成文字,總比「五『色』」來得要好聽些。
這是素寒璧第一次如此用心地給別的人或者東西取名字。
就算是寒月谷中的那隻與她相伴多年的黑蛟,在素寒璧口中也不過得到了「蛟蛟」這般簡陋的外號。
素寒璧總歸是有些敏感的,她能夠從心底深處隱隱地感知到來自這條黑蛟的危險,縱然她知道黑蛟與她關係好,但也終究是隔了一層。
但只有這把劍,是不一樣的,素寒璧與他沒有隔閡,一人一劍天生便是如此的契合熨帖。
素寒璧想,若無瑟有心,那麼她與他的心應當是貼得無限緊的。
畢竟,他是……她唯一的一根軟肋啊。
素寒璧抬眸望向自己手中這柄修長美好的利劍,那冰冷如鋒刃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絲些微的溫柔。
這是她很久很久都沒有『露』出的情緒。
在素寒璧目光的注視下,這柄名為無瑟的劍似乎在陽光下,隱隱亮起了瑩粉『色』的光輝。
簡而言之,他歡喜得有些害羞了。
但素寒璧卻未曾注意到這絲變化,因為此時的她已經抬眸望著乾天嶺中碧雲劍派的山門,眼中『露』出果決的殺意來。
今日碧雲劍派尋了一位弟子,天賦雖比不上當年的素寒璧,但也無限接近了。
這弟子沒有素寒璧元嬰期的強大修為,自小父母雙亡,與自己唯一的親人,她的『奶』『奶』相依為命。
她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能夠修仙,也對修仙沒有興趣。
在她小小的世界里,只有一個小小的目標,那就是讓撫養自己長大『奶』『奶』過上更好的生活。
但碧雲劍派的出現,打破了她的幻想,這弟子比素寒璧要好拿捏得多,為了防止她對塵緣過於留念,所以碧雲劍派直接將她『奶』『奶』斬殺,並且告訴她,她的『奶』『奶』已經仙逝。
修仙之人對於凡人的態度是傲慢的,他們覺得凡人的親情蹩腳可笑,大道無邊,比所謂的親人更有吸引力。
碧雲劍派也相信,在他們的培養下,這位天賦卓絕的新弟子一定會在修道之路上大放異彩。
但——未來是沒有如果的。
那一劍,劃破了碧雲劍派的所有幻想。
碧雲劍派劍主早在幾百年前,便收到了煌日宗送回的碧雲劍,順便獲贈了許多賞賜,這也讓他們門派的勢力又擴大了,至於弟子碧瞳的死,早就被忘到了腦後。
煌日宗給碧雲劍派賞賜,自然是為了獎賞他們暴『露』了素寒璧的蹤跡,碧雲劍派也曾害怕素寒璧復仇,私底下向煌日宗詢問過素寒璧的下落。
煌日宗的弟子帶著傲慢,用審判『性』的口吻說:「素寒璧?她現在應當比死1還要痛苦。」
畢竟,在黑淵鏡中不生不死,是比煉獄還要令人絕望的流放。
碧雲劍派放心了,在煌日宗的庇護下,行事越來越大膽。
素寒璧破出黑淵鏡,擊殺煌日宗宗主江熾,將煌日宗全門上下屠戮殆盡這件事發生在很短的一段時間裡——畢竟素寒璧殺人如切瓜砍菜一般。
煌日宗全門被滅,沒人將這滅門慘案的消息傳遞出去。
就算是有,天底下又有哪位信使能夠快過素寒璧的速度。
所以,現在的碧雲劍派還沉浸在得到一位未來天才的幻想之中。
而這位被碧雲劍派強行擄來的「未來天才」,細瘦的手腕上閃著瑩瑩碧光,正是碧雲劍派特有的禁錮咒。
那小小的、漂亮的狐狸眼盯著碧雲劍派的劍主瞧,眼眸深處藏著不易察覺的恨意。
她並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碧雲劍派為了得到她,將她唯一的親人殺了。
宋牧晴恨得想要將碧雲劍派全門上下都殺了,用來祭奠她死去的『奶』『奶』。
但她只是想想,又能怎樣?
她只是凡人,面前的這些人,都是修仙之人。
與他們相鬥,無異於以卵擊石。
況且,就算她想要反抗,也被這手上的碧雲環扣著,根本不能生出任何反抗之心。
宋牧晴抬眼看著廳堂之上碧雲劍派劍主哈哈大笑、得意洋洋的嘴臉,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想,若是……若是現在有人能出現,將這些惡人全部殺了……該有多好。
她的雙眸空洞,就這麼靜靜看著滿廳的熱鬧。
就算是她也覺得自己的祈求有些可笑,這些門派相互庇護,又怎會有人對碧雲劍派下手?
就在此時,只聽見一聲轟然巨響,巨大的利劍虛影從天而降。
宋牧晴抬眸,看到碧雲劍派堅不可摧的大殿被一劍劈開,一個染著血『色』的身影從天而降。
她身上似乎有著許多來不及治癒傷口,但這卻無損她的強大。
碧雲劍派劍主看看向那煙塵喧囂中的素寒璧,手中用來慶祝的酒杯滑落,在地上發出一道滑稽的響聲。
「素寒璧?」碧雲劍派劍主以前關注素寒璧已經很久了,就算眼前的女子滿身血污,右眼有著一道揮之不去的疤痕,但也能認出她來。
「是我。」素寒璧點點頭,低下頭拭劍。
她驚訝發現,這把劍不知何時,冷白『色』的劍身已經變成了耀目的紅『色』,似乎帶著卓然的怒意與氣吞江海的氣勢。
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碧雲劍派從此以後沒有必要再存在了。
宋牧晴盯著那白衣女子的模樣,記住了她名字。
她叫素寒璧。
那時候的宋牧晴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那執劍的強大姑娘,會成為她的師父。
碧雲劍派劍主在聽見素寒璧的答覆之後,身形已經朝後疾退。
他甚至都不需要再多問,光看這漂亮女子眼中那掩飾不住地……充滿血腥氣的殺氣,他就知道素寒璧是來做什麼的了。
火紅『色』的劍身橫掃,帶出千鈞沉重的力道,將碧雲劍派一干守護劍主的長老擊倒在地。
碧雲劍派劍主還想退,但一道來自素寒璧手中劍那火紅的光芒已經飛出,停在他的四周,形成一張火紅『色』巨網,阻攔他的行動。
在絕望之下,他呼喚著煌日宗的名字:「素寒璧,你知道是誰將你擄走的嗎,就是煌日宗,你今日敢對我碧雲劍派不敬,煌日宗……煌日宗不會放過你的。」
素寒璧低頭淺笑,模樣竟顯得有些羞澀,似乎不好意思提起這事。
她掩唇,笑著說道:「你說什麼煌日宗?」
「就是勢力強大得足以在此界一手遮天的煌日宗。」碧雲劍派劍主大聲吼道,倒也沒有誇大。
「死了。」素寒璧1盯著她,眼眸寒涼似冰,「江熾死了,煌日宗全門上下,都死了。」
「我殺的。」她輕輕撫『摸』著手中如火焰般熱烈的長劍。
「不……不可能。」碧雲劍派劍主還想再說什麼,卻被素寒璧一劍刺中了心口。
在劍鋒之上,綻開了一朵血花。
素寒璧眯起眼,眼眸染上晦暗的顏『色』,她享受奪走他人『性』命這一刻帶來的快感。
她轉過身來,無情又快意的目光放在碧雲劍派其他弟子身上。
有人跪了下來,匍匐在她腳邊,瑟瑟發抖,不住求饒:「對……對不起,我們也是無辜的,受了碧雲劍派的控制……」
或許此人說的是真的,但素寒璧卻抬手,唇角『露』出一抹殘忍的微笑。
劍鋒落於脖頸之上,綻開一朵曼妙的血花,彷彿領花般嬌艷美麗。
素寒璧就這麼無情擊殺著碧雲劍派的每一位弟子,在每一次他人生命的消逝中尋求一閃而逝的……罌粟般的快樂。
她殺人是有些嚴謹的,除了碧雲劍派劍主之外,所有碧雲劍派弟子那年齡大小擊殺,這樣有序,也不會放過誰。
素寒璧一直在血與劍之中徘徊,收割著這些人的『性』命,不為報仇,只是……為了某一瞬間的快樂。
殺到她手中那如血般殷紅的無瑟劍也失去了顏『色』,恢復了冷白無情的『色』澤。
直到……剩下最後一位。
年齡最小的,女孩子。
素寒璧抬手,以冰冷的劍身挑著那有著一雙漂亮狐狸眼的小女孩的下巴,迫使這小姑娘面對著自己。
「這麼小?」素寒璧笑,眼前這年齡不過十餘歲的小女孩並未使用駐顏之術。
她就是如此小。
碧雲劍派中,素寒璧準備最後一個殺的,便是她未來的徒弟,宋牧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