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季淮飛升的時候,他的臉上沒有笑容。
原本存於浮塵濁世的軀體陡然一輕,數千年來積蓄於體內的磅礴修為也輕如鴻**。
他閉上眼,眉頭輕輕皺起,明明是飛升為仙的大喜事,他的面上卻露出了悔恨之色。
季淮想,他就算飛升了又有何用,他永遠失去了素寒璧——他真正深愛的人。
或許,在仙界能夠想辦法找出素寒璧的轉世,季淮如此安慰自己。
他執劍,斬破虛空,萬卷流雲自劍鋒逸散。
再睜眼時,季淮身著青衫的頎長身影便出現在翻滾的雲海之上。
這便是……仙界么?
季淮眼中帶著些許迷茫。
就在此時,一隻火熱的大掌拍到了他的肩膀上。
「季淮是么?我是接引仙人,專門招待新飛升上來的修士。」拿著一本冊子的接引仙人熱情地重重拍著季淮的肩膀,「不容易啊,幾百年了,終於有新人了。」
季淮一愣,朝接引仙人禮貌一揖:「見過道友了。」
他想起來,接引仙人見多識廣,想必是見過許多修士的。
「不知道友可曾聽說過這麼一個人——」季淮出聲,正打算問接引仙人是否聽說過素寒璧,卻被打斷了。
「道友,先不用管這些。」接引仙人嚴肅說道,「我先與你說這仙界的規矩,能保命的。」
季淮一驚,心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雖是原本世界里的最強者,但來了這仙界,比他更強的人比比皆是,他要謙虛才是。
他站直了身子,認真聽接引仙人說仙界的規矩:「道友但說無妨,我且記下。」
「咱們仙界嘛,都是能夠破開虛空、**的修士,大家修為自然深厚,但強中自有強中手,這仙界劃分區域為東西南北中五大仙殿,每位殿主可都是掌控萬方小世界的大人物,斷然不可招惹,交流時要保持禮貌恭敬的態度。」接引仙人正色說道,「你既來了仙界,可以自立門戶,也可找些勢力投靠。」
季淮肅容,暗暗記下。
他與接引仙人並肩行著,繼續問道:「我記住了,所以道友可曾聽說過這麼一個人——」他又想打聽素寒璧的行蹤。
季淮的話又被接引仙人打斷了。
「當然不止,這五大仙殿的殿主,雖然強大,但都是明事理的人物,簡而言之,就是講道理,但還有一位不講道理的。」接引仙人忽然變得有些懼怕。
季淮更加嚴肅了,連忙問道:「道友繼續說。」
「她呀,是個女子,剛飛升上來沒幾百年,好傢夥,你知道她有多恐怖嗎?」接引仙人心有餘悸,「她剛破開虛空飛升上來,連我都沒有搭理,直接去將東西南北四大仙殿給踹翻了。」
「你知道踹翻是什麼概念嗎,是那些朱牆琉璃瓦呀,殿主生活起居的地方啊,全部被踹到雲層下面了,那叫一個慘烈,她那五色劍將天都給戳了大窟窿,後來媧皇娘娘花了好幾天才補上,就她這樣,居然還沒有人敢阻止。」接引仙人作為目睹人之一,當時非常害怕,「幸好中央紫宸殿中那久不出世的仙尊出手,才將她攔了下來。」
「女子?」季淮一愣,無意中又將她來與素寒璧對比,他的素寒璧最是溫柔小意、弱柳迎風、文雅安靜,與接引仙人描述的簡直就是兩個極端。
「她這麼一鬧,再沒有人敢惹她,見了她遠遠的都要避開走,據說她身穿的一身紅衣啊,都是她殺的人鮮血染成的,你說可不可怕。」接引仙人握住季淮的手,「季淮道友,寧可惹殿主大人們,也不要惹她啊。」
季淮說道:「道友,且將她的名姓告訴我,我定然不去招惹她。」
一想起她的名字,接引仙人面上出現畏懼又崇拜的神情。
「她叫素寒璧,素是素色的素,寒是寒月的寒,璧是白壁的璧。」他說道,「你要記好了。」
季淮:「???」
正巧這時,素寒璧駕著鸞鳥拉著的五色金車經過這雲海上空。
她一手執著用柔軟金線纏繞而成的長鞭,一身紅衣,比那鸞鳥散落而下的火焰飛羽還要更加艷烈。
熟悉的臉,陌生的裝束,闖入了季淮的眼中。
「接引仙人,又在說我什麼壞話?」素寒璧沒看清站在接引仙人旁的季淮的面容,「我的紅衣是采落霞紅光織就,哪裡是血染成的?」
她朝接引仙人比了一個中指,手中金鞭落下,將那翻滾的雲海激蕩起千萬層的雲浪:「再胡說,休怪你爹我不客氣。」
那激蕩起的流雲掃過季淮的衣角,他仰起頭來,見素寒璧那意氣風發的雙眸,彷彿有無數的光陰在他的眼前一一閃過。
他想到了自己記憶里的素寒璧。
——
那是一位極為纖弱的美人,彷彿迎風的弱柳一般,似乎只需要極輕柔的一口氣,就能夠將她那纖細的腰肢吹折。
泫然欲泣的臉,水盈盈的雙眸,面上猶存的幾點淚珠與血痕,為她平添了一絲我見猶憐的美。
素寒璧蜷縮在那冰冷的鎖鏈之中,長睫輕顫,朱唇輕啟:「干。」
「這是什麼**劇情?我身為一個人人都愛的白月光,還要被人囚禁,被人侮辱,被剝去仙骨,還要因擋刀而死?」
腦海中名為天道的雌雄莫辨聲音響起:「是如此沒有錯,素寒璧,你平時不講文明不懂禮貌還沒有素質,還需要積攢功德才能飛升仙界。」
「我確實沒有什麼公德心,你說得對。」天道雞同鴨講歪打正著,素寒璧被鐵索捆在在暗無天日的黑獄之中,點了點頭,贊同了天道的說法。
「這個世界里名為素寒璧的姑娘出了些意外**,她死之後,許多人的命運都會受此影響,所以你需要代替她將剩餘的一生走完,以保證這個世界的命理線不會崩壞。」天道義正辭嚴說道,「我念你是修士之中的文化沙漠,說些因果命理之類的道理你也聽不懂,所以將他們的經歷給你整理成了,現在應當知道該做什麼了吧?」
素寒璧打了個哈欠,眼皮一掀,有了些柔弱的姿態:「我懂了。」
「你成為這個世界里的素寒璧之後的一舉一動都是在積攢功德,推動這個世界平穩運行,讓劇情不會崩壞,若劇情出現偏差,人物的命運改變,你便沒辦法積攢夠功德,沒有飛升的機會了。」天道嚴肅說道,「你很想飛升,對吧。」
素寒璧望著前方的無盡黑暗,緊攥著手,悠悠吐了口氣:「確實如此。」
「好。」天道應下來,「那麼你現在就是這個世界里的素寒璧了。」
素寒璧聽到天道的聲音在自己腦袋裡嗡嗡地響,指尖微光一閃,一枚小巧精緻,鑲嵌著紅瑪瑙的小鈴鐺出現在了她的手腕上。
「天道是么,不要在我腦瓜子里嗡嗡的了。」素寒璧一指那鈴鐺,「進去,不要呆在我的識海之中,不然我下次罵你你就能聽見了。」
天道化為一縷虛無的光,飛到那鈴鐺上,素寒璧的神識強大得嚇人,它也不願生活在這強大神識的壓迫之下。
「這鈴鐺叫什麼名字?」天道問,對自己這個新居所頗為滿意。
「不知道,我從**身上扒下來的,既然你進去它就有名字了,就叫天道鈴。」素寒璧抖了一下手腕,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
她閉上雙眼,養精蓄銳。
原書的劇情是,素寒璧是此界正道第一大門派雲霄宗宗主的唯一女兒,在眾星拱月之中長大。
後來,她被此界黑惡勢力的老大魔尊時千劫擄走,囚在黑獄之中,日日夜夜以魔火煅燒,受盡折磨。
時千劫是原書男配,擁有**人格,非常陰暗暴躁,折磨素寒璧讓她生不如死的原因就是因為她是正道魁首之女???
當然,這劇情變態的地方在於,素寒璧被魔尊時千劫擄走之後,這心理陰暗的魔尊居然對她有了些感情。
對於時千劫來說,當然是越愛越殺,反正不讓素寒璧好過就是了。
素寒璧知道,今日時千劫會過來給那冰冷鎖鏈之下的魔火添把柴,按照劇情,她是尋到一絲機會,掙脫束縛,逃回了雲霄宗,開啟後續更加狗血糾纏的劇情。
她深吸一口氣,回憶原書里對這裡的描寫,她很想飛升,她必不可能搞砸。
此時,寂靜陰冷的黑獄之中傳來了腳步聲,黑暗中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是大反派魔尊時千劫。
借著黑獄鎖鏈之中散發的微光,素寒璧看清了時千劫的面容,蒼白俊美,眼角向下微挑,有些頹喪暗黑的意味。
她再次逐字逐句咀嚼了一下原文,敲定行動方案。
時千劫冷著一張臉,手中黑色火焰向前蔓延,馬上就要攀上素寒璧的腳尖,讓她遭受這噬骨魔火侵蝕。
素寒璧抬頭,長睫上還掛著淚珠,泫然欲泣,面上帶著一絲倔強之色,兩人目光相觸。
說時遲那時快,素寒璧手中五色劍出鞘,冷白劍光橫掃,將那冰冷鎖鏈一劍斬斷,束縛她百年的鎖鏈竟如碎紙一般。
只聽見嘩啦一道鎖鏈落地聲,素寒璧五色劍再朝天一劃,在這高不見頂的黑獄頂部,竟引來九道粗壯如**的紫色驚雷。
那驚雷霎時間落地,將黑獄地上鋪就的玄冥石盡數擊碎,一時間飛沙走石,煙塵繚繞。
在這滾滾的煙塵碎石中,又有來自地心的熾熱火焰衝天而起,熊熊燃燒著,氣勢如虹,直直將魔尊時千劫放出的魔火吞沒。
雷電與火焰齊飛,散落的玄冥石落地發出轟隆巨響,將那沉默的魔尊淹沒在其中。
天道鈴呆在素寒璧手腕上,哪裡見過這陣仗,直接懵逼了。
這個世界的素寒璧可是一個柔弱文雅,柔情似水,纖弱得需要人保護的女子啊。
這他媽,這像話嗎?!
「素姑娘,你在做什麼,說好的維護劇情呢?」天道鈴鈴聲大作。
「**,我沒有嗎?」素寒璧撓頭,她覺得這個天道很苛刻。
「當那泫然欲泣卻帶著倔強的雙眸落入時千劫眼中時,一時間,兩人目光相觸,天雷勾動地火,那魔尊時千劫再望向素寒璧的時候,竟也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傾慕之意。」素寒璧字正腔圓,將原文給念了出來。
「我他媽費了兩滴精血才召喚來九天雷劫和地心最純凈的烈火,這還不夠天雷勾動地火嗎?」
「天道,你真的很嚴格。」
素寒璧提著五色劍,從那鎖鏈之中飛身而起,還不忘低頭與魔尊時千劫再對視一眼。
「**的!」天道鈴逐漸素寒璧化,「你看他眼裡還會有什麼傾慕之意嗎?!」
素寒璧染著血的白衣在這黑獄之中綻開,她捕捉到時千劫眸中一閃而逝的光芒。
「有。」她篤定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