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104
第六軍區作為有「後備前線」之稱的區域, 自帝國與聯邦停戰以來,已約有十多年的時間沒有迎接過客人了。
錢朵靈坐在待客廳的正位上,穿著軍靴的雙腿搭在身前的矮几上。
她的左右站著荷槍實彈的雇傭兵——說是雇傭兵,那些士兵的年紀、身姿、體態無一不在說他們曾在戰場多經磨練。
韓德爾剛剛瞧見她帶來的那批人時, 幾乎要以為她是將第五軍區曾前往第十一星域進行支援作戰的退伍軍人全部都帶來了。
一支近百人的隊伍。
配有一輛裝彈輕型登陸艦。
大區將領唯一從軍的幺女帶隊。
如果不是錢朵靈自己說她是來參與查舍將軍提議的「實習」, 韓德爾幾乎要以為她是來挑釁的。
面對第五軍區大將錢將軍寵愛的女兒, 即便是韓德爾, 也不好態度惡劣。
他將人請入待客室稍歇,緊接著便急著派人去找查舍。
「去問問那小子這是怎麼回事!第六軍區有為軍校生提供實習軍演的計劃嗎?我怎麼完全不知道!」
韓德爾面色難看, 也無外他感到不快。
誰都知道查舍是吳秦的下屬,而吳秦是支持太子趙錫的。這樣一層關係下來,韓德爾自然而然認為, 查舍應該是與他一黨。既然是與他一黨,自然便該明白,與實權韓侯關係更緊密、且履歷比他厚重的自己,早晚才該是第六軍區的主人, 他作為一個因緣巧合踏上此階的幸運者,應該給與他十足的尊重與禮遇, 而不是處處要壓他一頭, 令他只能困於參謀部,難以更進。
查舍是個拎不清的愣頭青。
韓德爾對自己如今的長官便是這麼看的。
在他眼裡, 若不是查舍當年跟著吳秦打了幾場勝仗, 沾了點吳秦這小子的光,自己又倒霉的受了處分降職,這區域大將的位置,怎麼可能輪到他來做。
什麼最年輕的少將,什麼帝國少有的謀將——在韓德爾看來, 統統都是放屁。
查舍才打過多少仗?他在前線才待了多久?
自己上前線打出淮陰大捷的時候,這小子還在讀書呢!
副將資歷過老,「功勞」過多,便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上被下掣肘,年輕的上司難以掌控全局,這樣的狀況在帝國屢見不鮮。
查舍被派遣至第六軍區時,吳秦便對他說明了情況——韓德爾是無希望再成為區域將領,不過再來十年,他便要退居二線。這十年裡,希望他能忍耐些,盡量不要讓第六軍區形成分裂的情況。
查舍記下了,他原本也是打算忍這蠢貨十年。
但若是他自掘墳墓,查舍倒也不建議順手遞出一把鐵鍬,將這十年縮短為三年。
從程那裡得到了「韓德爾將軍密令我將皇女身在第七星域的消息傳入」的消息,查舍便一直在想要如何用這一點將韓德爾送上軍事法庭。
所以當傳令兵來向他彙報,說是韓德爾找他,要他就錢朵靈的到來給個解釋的時候,查舍只是略挑了眉。
他說:「皇位的繼承人有資格要求檢閱軍區實力,我只是奉命行事。我都是奉命者,還有什麼能與韓德爾准將商議的?」
查舍把玩著手中的電磁槍,他笑著說:「更何況,人還沒來齊呢,韓德爾將軍就算生氣,也未免太早了些。」
當傳令兵將這些話帶給韓德爾時,這位年過五旬的將領勃然大怒。
「什麼叫奉令行事,我奉太子之命,他從哪兒得來的命令!這分明就是矯令妄為!」
「他人在哪兒,我倒要和他當面對質一二,看看他有多少借口可說!」
傳令兵有些懾於韓德爾的怒意,小聲回答:「將軍去了待客室,他說錢小姐來了,不見不好。」
韓德爾暴怒:「他還知道來的是錢家的小姐嗎!?我看他這個平民出身的小子,根本就不懂得什麼叫尊重!」
副將當眾批判主將,即便兩人不和,這樣的行為在軍隊中也實屬罕見。
傳令兵根本不敢開口。韓德爾冷靜了片刻,覺著錢朵靈年紀小,也不像懂事的樣子,要是被查舍的外表欺騙了,認為查舍是個合格的區域將領,回去這麼同她的父親說可就不太妙了。
他在房間中來回踱步,最終整理了衣物,同傳令兵說:「我去見見錢小姐,不用通報了。」
傳令兵頓時送了一口氣,恭恭敬敬地站在一側,目送韓德爾離開了自己的辦公室,再次向待客室而去。
只是這次待客室里不僅僅只是錢朵靈了。
韓德爾到時,待客室內除了錢朵靈與她的近衛,還多了兩個名不見經傳的學生。
因為是假期,這兩名學生也並未著校服。
穿著連帽衫的金髮青年他看著倒是眼熟,似乎曾在帝都的場合內見過兩次,只是一時想不起他的來歷。另一名身著襯衣,打扮顯然要得體的多的年輕人他便完全不認識了。
不過那名褐發的青年倒是認出了他。
他按照禮儀,先向韓德爾行了禮:「第五軍校艾克·邁耶,向您問安,將軍。」
韓德爾對沒落的第五軍校並不在意,他點了點頭,便算受了對方的禮,順便將其當做錢朵靈稍後來的隨從之一。
至於那名未開口的金髮青年——
因著眼熟,韓德爾也未多說什麼。他誰也不理會地瞧著自己的腳尖,韓德爾便也當做沒他這個人。
韓德爾上前,他向錢朵靈微微頷首致意。
有兩位將軍在場合,錢朵靈也收斂很多。
她站了起來,向韓德爾將軍行禮,說道:「錢朵靈,向您問好,韓德爾將軍。」
韓德爾嚴肅的面容上露出些微的笑意。
他走了過來,示意錢朵靈坐下,自己也坐在了她的對面。韓德爾瞥了從始至終毫無表示,甚至坐在沙發上起身都未的查舍,意有所指道:「錢小姐,我去查閱了最近帝都來文,發現議會也好,太子也好,都並未向第六軍區下達檢閱亦或者演習的指令,不知道您來這裡,是授了哪一位的意呢?」
他話里話外都在暗示查舍私自行動。
錢朵靈軍隊世家出身,對高階將領之間存在的派系爭鬥,明槍暗箭,見的可比被保護著的吳琰還要多。
她瞥了一眼查舍,說:「皇女叫我來的。」
韓德爾皺眉:「皇女?」
錢朵靈頷首:「不錯,皇女向我下令。」
韓德爾確然否認說:「不可能,皇女絕不可能向您下令!」
錢朵靈聞言頗為好奇,她說:「皇女為何不能下令?我們在三校聯合運動上相識,她直接向我授命,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韓德爾搖了搖頭,他笑道:「不,您大約是受騙了。我雖然不知道查舍將軍將您從第五軍區請來這裡是為了什麼,但我可以篤定,此事與皇女無關。」
他的話說完,連先前低著頭誰也沒有理會的金髮青年都抬起頭。
他的長相十分精緻,這樣少見的漂亮相貌,韓德爾十分確定自己曾見過他。
青年道:「查舍將軍請我們來?」
他的眼神危險:「我被騙了?」
韓德爾順著話便遞給了查舍:「查舍將軍,您不打算解釋一下嗎。」
查舍終於開了口。
他好整以暇地坐著,詢問韓德爾:「您拿得出證據嗎?」
「如果您可以拿出確實是我矯令皇女的要求,邀請這些軍校生前來第六軍區參與第七星域的演習,那麼您大可直接向議會彈劾於我。如果您拿不出證據,這樣污衊的話,還是少說為妙。」
「我是您的上司,下級將領無故污衊高級將領——這在韓德爾將軍熟知的軍事條例中寫的很清楚,是需得重罰之罪,若是造成了嚴重後果,甚至需要上軍事法庭。」
查舍認真提醒:「我敬重您,所以再詢問您一次,您拿得出證據嗎?」
韓德爾:「……」
他當然有證據,韓侯世子致電,通知他第七星域有變,皇女身在第七星域,要求他想辦法通知第七星域。
如今巡邏兵已與第七星域交火,其上發生了什麼呼之欲出。
韓侯世子在這時候發布這麼一條命令,到底是想要他做什麼,韓德爾心知肚明。
外來的皇女成為了楚檀的棋子,依然威脅到了太子的權利。那麼必要時令其產生些意外,也不是什麼大事。
不管皇女現在情況如何,身陷敵營,又遭遇通訊故障的她是不可能聯絡查舍與這些人的。
這些人必然是查舍召集而來,試圖越過議會,強攻第七星域的奇襲之兵。
聽聞吳秦將軍之子也與皇女一同在第七星域,查舍要越過議會搶先動手的動機也很清楚。
作為吳秦將軍的下屬,他可以不在乎皇女,但決不能不在乎、那名最好也在這場混亂里「消失」、以免繼續玷污宗室血脈的,混血的武侯。
他絕無詔令,一切都只是他為了救那混血小子而為。
韓德爾無比確信。
瞧瞧來人吧。錢朵靈,與吳琰一同長大。這眼熟的小子——既然眼熟,必然也是能入帝都的軍中世家子弟,這類人,少有不認識吳琰的。
韓德爾越想越確定。
查舍在偽造生死難料的皇女的命令,用盡一切可以繞過他的手段,試圖拯救吳琰。
韓德爾沉聲說:「你說我沒有證據證明你矯令,你難道有證據證明你沒有嗎?」
「下級確實不被允許隨意污衊上級,可若上級確實形跡可疑,合理的質疑是應存在的。」
他看著查舍冷笑道:「將軍莫不要以為我當真不敢向議會上書!」
金髮的青年不管那麼多,他已經在質疑查舍:「你真的在騙我?現在,你立刻聯絡皇女,我要見皇女。如果這命令是你偽造的,我會要求立刻面見楚檀議長!」
韓德爾聽到這樣的話,忍不住冷呵一聲。
錢朵靈顯然要沉得住氣的多。
可她也同樣開始質疑查舍:「如果第六軍區沒有獲準的演習,那麼我便沒有繼續留在這裡的必要。查舍將軍,希望您能給我們一個確切的解釋,否則我與庫欣會直接離開。」
韓德爾聽到這裡,心道「原來是庫欣」。
庫欣家出了個天才,想必就是這個小子了。
面對多方質疑,查舍毫無波動,他直接說:「皇女確實命令了我,諸位要抗令不參與嗎?」
庫欣與錢朵靈顯然有些猶豫。
都是年輕的孩子,會害怕區域大將的威脅也是理所當然。
韓德爾冷笑道:「怕什麼,有我在呢。你們便是回去又如何?議會要下達軍令,最多也就三天功夫。三天而已,我相信諸位知道該如何應對真實存疑的命令。」
查舍微微眯起眼。
他在這一刻也扯下了溫和假面,語調冰冷道:「韓德爾將軍,你是一定要與我作對了?」
與他相比,老態盡顯的將領冷哼說:「我只是按照查舍將軍您的意思行事。」
「是您建議我向議會報告不是嗎?」
查舍冷笑:「可以試試,吳秦將軍雖不在議會,影響仍在。你可以試試向議會彈劾我,看看是議會對我的降職令來的快,還是我的動作更快。」
韓德爾勾起嘴角,作為身負稀薄血統的邊緣宗室,他已經是個老人了。
他也的確沒有更多的時間和這個年輕人相耗。
有機會就要抓住,矯令行事——即便吳秦將軍再想保他,區域大將的位置,他也坐不穩。
韓德爾道:「小子,你不要以為你可以嚇住我。」
查舍看似底氣十足,作了「請君自便」的手勢。
韓德爾見他純然一副石頭模樣,又被氣到。
他憤而轉身即走,出門前,還聽見庫欣與錢朵靈與查舍割席。
這兩個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一聽可能是矯令,極為懂得該如何在帝國生存的兩名世家子弟,知道這會兒最該處理的,不是真相不明的第七星域,而是明哲保身。
韓德爾離開了,一時半會兒應該是回不來。
錢朵靈轉而看向查舍,一雙黑色的眼睛盯著他。
半晌錢朵靈道:「你是區域大將,沒用到這種程度嗎,為了不讓副官搗亂,還得演這麼一出?」
查舍道:「參謀也是有調兵權的。如果不讓他覺得我是矯令,為了抓住我的切實錯處而縱容我調遣巡邏兵,你們會很危險。」
「兵力不足時,只能用心理戰術來彌補了。不管他是真要彈劾也好,假的也罷,總歸他應該會冷眼旁觀我的行動。畢竟兵力有限,你們若是不全力配合,想要完成登陸是不可能的。」
錢朵靈看得更清楚些。
她說:「將軍應該覺得他彈劾更好吧,正如他等您的錯處等的太久,您想抓他的毛病,也想很久了吧?」
墨綠馬尾的少女挑眉質問:「我們這把刀,好用嗎?」
查舍但笑不語。
錢朵靈撥弄著手腕上的珠串,她對查舍說:「將軍,皇女的安全很重要。我希望您下一次與他人鬥法的時候,別再拿她的性命做賭注。」
「畢竟軍銜這東西,上上下下很正常。可喜歡的頭領要是沒了,那可就是尋不到了。」
錢朵靈微微抬眼:「您說對嗎?」
查舍被一個小姑娘教訓了一頓。
他啞然無語,復又笑笑,說:「這麼護短?」
錢朵靈頭也不抬:「彼此彼此。您看起來也不像是想救吳琰超過皇女,不是嗎?」
查舍連忙搖頭:「這可不好說。」
他們倆在聊天。
卡羅爾·庫欣可等不了。
他特意帶了兩台機甲,連續躍遷十五次才到達第六軍區。結果人到了查舍要求他先配合演戲,好不容易戲演完了,他也回過味來,知道黎里不在第六軍區了,態度難免不好。
卡羅爾直接踢了踢桌角:「皇女呢,我不管她是來幹嘛的,我反正是來找她比賽的。」
「她若是不在,我確實轉身便可以走。」
艾克·邁耶觀察了一路。他對於皇女口中「演習」基本已經猜出了大概。
加上他知道皇女身邊的韋岫正是第七星域的人,艾克幾乎可以確定,皇女人就在第七星域。
第七星域大約發生了騷亂,第六軍區暫時沒有議會調令,為了皇女的安全、也為了第七星域。皇女用欺騙的方式將他們從第五軍校誆來幫忙。
人都來了,這會兒回去,顯然就是得罪靠山。
艾克不得不勸阻卡羅爾:「即便你要比賽,也總得先找到殿下。」
艾克與查舍說:「將軍,殿下是在第七星域嗎?」
查舍頷首。
比起咄咄逼人的錢朵靈與不聽人話的卡羅爾,他還是更喜歡與艾克這樣的人交流。
他點頭說:「沒錯。她在第七星域52星。」
「按照我們上一次通話的結果,敵人已經發現了她。現在她在第七星域里,應該正面臨這鋪天蓋地的追捕。我們計算了她能自保的時間——二十四小時。算算時間,我們還剩十四小時。」
艾克震驚:「只剩十四小時——只有十四小時了,您還拉我們在這裡聊天!?」
查舍不慌不忙,他看著同樣穩坐的錢朵靈說:「急什麼,甚至還沒到約定好的,我們應該進攻的時候呢。」
錢朵靈瞧著同樣不著急。
卡羅爾看了看他們倆,突然說:「急攻?」
艾克聽到這個詞反應過來。
急攻,閃電戰。
意味用最強火力在極短時間攻破敵人的防線,利用敵人無法迅速組織反擊的弱點,完成閃電般快速的勝利。
「我們兵力不夠。」錢朵靈說,「即便加上巡邏兵,想要從敵人絕對是重兵把手的星艦登陸口登陸,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只有等。」
在錢朵靈尚未到達52星時,黎里與她溝通說。
「等到我與君瑤吸引了足夠的注意,等到革命軍的重點依然從登陸口轉移到我的身上。」
「到了那會兒,才是你們有希望登陸成功時候。」
「考慮到52星的疆域。」錢朵靈說,「我們能夠擁有的時間大約在一個小時。」
「一小時內,打爆他們的對空防禦導彈——卡羅爾·庫欣,這就是皇女交給你的考題了。」
卡羅爾聞言,緩緩彎起了嘴角。
對付防空射炮可不會比應對急速的等離子炮更難。
這與其說是試煉,倒不如說是皇女的禮物。
卡羅爾一口應下:「好啊,沒有問題。但是——之後呢?」
「之後……」錢朵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之後的事情和我們無關。」
卡羅爾:「?」
錢朵靈說:「殿下說,她自有打算。」
在帝國的戰爭史上,以少勝多的戰役屢見不鮮,但無一例外,都利用了心理戰術來達成奇襲目標。
比如說有一場在戰爭史上,記了兩筆的,在帝國還沒有擁有如此強大火力時,從前的某位元帥在奪下第八星域時曾用過的手段。
利用內部的騷亂轉移敵軍的注意,實現閃電突襲。
再利用閃電突襲,牽制敵人的軍力,從而將內部騷亂進一步擴大,予以間諜「斬首」的機會。
雙向行動,裡應外合。
那位將軍利用「間諜小隊」,最終僅僅只用了一千人,便攻下了當時第八星域的中轉星,進一步擴大了帝國疆域。
算是帝國眾多以少勝多戰役里,與他們現狀最貼切,也是他們最能參考的行動。
吳琰認真推演了這套戰術獲勝的可能,勝利的概率高達七成。
「如果斬首這能成功,52星的叛亂將迅速平息,手握52星的勝果,另外兩個星域也堅持不了太久。畢竟從查舍將軍打探的結果來看,在咱們這顆星上的隊伍,已然是革命軍里最有組織性、戰鬥力最強的一支了。」
他計算著合適的時間點:「只需要先派出足夠的人吸引對方的注意,削弱他們對於登陸口的注意,哪怕只是一小部分——對於登陸方而言,都是極大的優勢。」
「只要錢朵靈他們抓住了這點時機,進行猛攻,敵人必然會組織防禦。只是革命軍也沒有那麼多,52星疆域廣闊,又加上內部有咱們在鬧,他們想要組織起有效的防禦,也得在一個小時后。」
「一個小時內,只要打廢他們防空系統,登陸作戰就能成功。第六軍區的巡邏兵踏上第七星域,以帝**的實力,要橫掃這幫雜牌軍是極容易的事情。」
韋岫看著他畫出的地圖,摸著下巴說:「所以,關鍵點其實是在最初了?」
吳琰點了點頭。
他說:「皇室近衛和君瑤出動,應該能夠吸引足夠的注意,所以我認為計劃可行。」
韋岫看了看,也贊同了她的看法。
論到這種大規模的排兵布陣,黎里不如他們倆,所以也沒怎麼參與開口。
只是在他們快要下結論的時候問了句:「開戰之後,第七星域的居民怎麼辦,得有人保護交火區中的他們吧?」
「如果無法阻止公名疏散,革命軍將他們抓住兵源——我們依然不能算贏啊。」
吳琰同意,他嘆氣:「所以是七成啊。我看革命軍的頭領是幹得出拿人質脅迫這種事的,要避免這件事,最好咱們手裡也有人質才好。」
黎里想了想,她說:「那就抓捕人質。對方的頭兒,我們把他抓了,革命軍不是更好處理嗎?」
吳琰心想,能配合斬首行動當然更好。可是——他們人不夠啊!
韋岫沒有說話。
黎里看著她,說:「人其實夠對不對?」
韋岫尚未開口,吳琰已經肯定道:「人不夠!」
黎里沒有理會吳琰,她問韋岫:「人夠嗎?」
韋岫直面著黎里的目光,在集訓時,她許諾會成為皇女的同伴,並對她永遠忠誠。
所以韋岫說:「人其實夠。」
吳琰不滿:「韋岫!」
韋岫說:「我們可以開展斬首行動,只需間諜是您即可。其一,您的身份依然被敵人獲知,只要您出現,便能引起敵人的絕對注意。那麼只需您一個人,便能為登陸作戰爭取機遇。其二,您是皇室,實力強大,被捕后一定會與敵方首領接觸,您有機會完成人質的捕捉。其三……」
黎里替韋岫說完:「其三,我不會有生命危險。君瑤還可以用解救我的理由,正大光明引起騷亂,替登陸軍進一步遮掩,完美掩蓋我們的行事意圖。同時空出的皇室近衛隊,就能與你們配合行動,完成交火區居民的疏散保護。」
韋岫頷首:「是的。」
黎里思考了片刻,贊同道:「這不是很好的辦法嗎?」
吳琰:「這才不是什麼很好的辦法!」
他皺眉道:「這是陷你入險地的糟糕辦法!」
黎里卻說:「吳琰,你是武侯。用你武侯的身份好好想想,這到底是不是最好的辦法?」
「不要站在我兄長的立場,站在你的義務、你的責任的立場上。」黎里問他,「這是好辦法嗎?」
吳琰:「……」
這當然是好辦法。
如果間諜不用是黎里,吳琰會在第一時刻提議。
「冷酷一點,武侯閣下。拿出你當初在寧縣尋我時的氣勢來。」黎里與他說,「這還不是什麼重要決斷呢。」
吳琰綳直了嘴角。
黎里無奈保證了一句:「真有危險,我當場用等離子炮轟乾淨敵人自己跑。我多惜命你還不知道嗎?」
黎里惜命嗎?
從她當初試圖假死也要逃跑,妥協身份前往帝都,復又為了安全前往第三軍校來看,她確然惜命。
可黎里真的惜命嗎?
吳琰看著她,覺得自己與她的距離好像有些拉遠了。
在寧縣的時候,他還是走在前方,要停下等她跟上的武侯。
如今不過剛才過去不到半年。
她好像已經變成了走在前方,需要停下催促他跟上的帝國繼承人。
他如果再不向前走,好像要被拋下了。
吳琰低聲說:「如果你出事,我就讓52星真正來一場『暴動』。」
黎里沒有聽清,她正要詢問,吳琰已然抬頭說:「如果你一定要當這個間諜,那就記得務必執行好你的任務。只有你任務的成功,才能令這裡生活著的普通人最快脫離危險。」
「知道了將軍。」黎里打趣道,「不會失手的。」
黎里一邊套上了萊特上尉脫下給她的防彈內襯,一邊在腰間配好了槍。
離開地下室前,她交代吳琰與韋岫:「登陸戰爆發時,52星一定會發生混亂。屆時需要你們帶著程奪回通訊,疏散公民,免受戰火波及。」
吳琰和韋岫對這一點倒是沒有什麼質疑的地方。
只是吳琰著實擔心一個人也不帶的黎里,他低聲說:「要不你還是帶上幾個人去幫忙吧。」
黎里笑著說:「沒辦法,咱們現在就這麼幾個人嘛。我帶走了,你們攻打信號塔時怎麼辦?再說了,自古以來的斬首行動,都是刺客單獨行徑,哪有刺客組團去打的?」
「別擔心了表哥。我的身份在,敵人但凡想要將同帝國談判,就不會傷害我。但有其他人就不一樣了,你們很可能會成為敵人用以威脅我的手段。再說了,還有君瑤啊。你得相信他能造成讓敵人無暇思考如何處置我的混亂。」
黎里拍了拍他的肩:「要相信你定下的計劃啊,武侯。」
「真是奇了怪了,你在運動會時的自信態度呢?」
吳琰:「……」
吳琰眼不見心不煩,知道自己勸不住黎里,乾脆揮手讓她走人。
黎里笑了笑,她看了眼韋岫。
韋岫雙眼明亮,她微笑道:「請放心。」
她沒說放心什麼,可黎里在那一刻確實放心了。
臨要離開地下室時,慢她一步方才能出行的君瑤緩緩開口。
他問黎里:「殿下,臨行前,您還有什麼需要交代我的嗎?」
黎里想了想,回答說:「如果遇上了王奕。」
君瑤聽著。
黎里看著他的樣子笑了起來:「不管他在做什麼,你永遠可以相信他。」
事態變得實在是太快。
王奕從艾路那兒得到機甲兵的交易不過才過了十個小時,先是巡邏兵與革命軍正是交火,星際的炮火在天空亮起了白色弧光。緊接著,帝國的廣播塔便在全域搜尋起皇女來。
「帝國已然將諸位視作棄子。」廣播里艾路的聲音痛徹心扉,「他們派遣了士兵援救皇女。只需皇女離開第七星域,帝國的等離子炮便會對準諸位!」
「瞧瞧的天邊的光暈吧,他們已然開始名為『犧牲』之名的屠殺了!我們革命者,所期望的,從來都是所有人的公平與正義,請見到疑似帝國宗室成員的諸位放下可笑的『忠誠』,為自己『忠誠』一次,為自己的將來『奮鬥』一次。」
「請諸位協助我等搜尋皇女!只有將這些上位者綁在信號塔上,帝國的槍支才不會對諸位而鳴!」
「我等願為守護諸位、守護52星而與帝**抗爭!還請諸位,助我等一臂之力!」
全域廣播里的聲音慷慨激昂。
如果不是荊攔見過皇女,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大概也要信了。
他趴在帝國提供的模擬艙外,詢問王奕:「頭兒,我還練嗎?」
「皇女要被全域搜捕了,咱們不去幫忙嗎?」
王奕黑色的眼神諱莫難辨。
在他給予荊攔答案前,他接到了艾路的私人信號。
艾路笑著向他問好,說:「王奕閣下,我現在想與您做一個新的交易。」
王奕微微抬眸。
艾路說:「如您所見,皇女在這顆星球上。」
王奕停頓片刻,他似笑非笑:「你想聘請我緝捕皇女?」
艾路搖頭:「當然不會。遊盪者的秉性我了解,若是您抓到了皇女,我怕我付不出皇女的贖金。」
王奕漫不經心問:「那你找我想做什麼?」
「對付一個人。」
「第十一星域的『塔納都斯』、『薩麥爾』、『死神』。」
艾路故意咬重了最後一個稱呼,他微笑道:「帝**中尉君瑤,不知道您有無聽過他的名號。」
王奕微微挑眉。
艾路說:「我想請您為我擊殺他。」
褐發的青年神色冷漠而肅殺:「在這裡,操縱您最擅長的機甲,殺了他。」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