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穿胸國
「沙沙沙!」黑白相間的蜘蛛如潮水般快速退去,鑽入地面土洞或者一旁的灌木叢中。
鴞慌張的扑打著翅膀,將身子隱藏在柏樹林的樹冠里。
如果忽略地面留下的殘肢和黃綠色的膿漿,剛剛發生的一切,好似從未出現過,柏樹林里陷入了死寂。
我微微吸氣,盡量壓低自己的呼吸,一股凍人的陰氣從遠處飄蕩著白霧的黑暗中透出,蝹的身影也已消失不見。
這是暴風雨即將到來前的寧靜。
「看來大莊主要出面了。」我心裡想到。
「求求你!別殺我!」
「啊!」一聲男子驚恐異常的慘叫聲在黑暗中響起,很快便又戛然而止。
「聽起來不是陳鵬,難道這個鬼地方還有其他人?」我心裡想到,將金石玉微法運轉到極致,凝視著黑暗深處,視野中,霧氣慢慢攪動著。
「咿呀呀!」一聲嬰兒的啼哭聲再次響起。
「哐當哐當!」一陣急促的鑼鼓聲在黑暗中飄揚。
白霧漸漸分散成縷狀,映射著天際血紅的微光,一隻紫黑色乾枯似樹枝的手提著一個長滿青綠銅銹的鑼鼓,從霧氣中探出,另一隻手的整個手掌像是被什麼東西削掉,只留下一節腐爛發黑的腕骨。
腐爛壞死的腕骨擊打在生鏽的銅鑼上,發出震耳的聲響。
薄霧下開始浮現成排的幽綠光芒,在昏暗的柏樹林里,顯得醒目異常。
一個全身皮膚紫褐乾枯,頭髮稀疏凌亂,幽綠眼睛,鼻子只有兩個小孔,嘴裡森白的獠牙倒扣在烏紫色的嘴唇上,手裡提著鑼鼓,不斷敲擊著,向我所在的方向走來。
在它的身旁,分別站立著兩個小童,頭上正中長著一個大肉瘤,黑乎乎的,遠遠看上去,像一個獨角。小童全身皮膚泛青,臉上沒有皮膚,一張白骨臉,脖子比正常人細長許多,兩耳呈倒三角,臉骨上布滿藍綠色的屍斑,從骨子裡滲出。運轉金石玉微法看去,小童雙眼空洞,沒有眼球,長滿屍斑的眼眶,不斷流出血淚。
小童的手裡都提拿著一個沾滿血水的竹編籃子,籃子底部滴答著黏稠的血液。
「咿呀!」
我突然心裡一緊,小童雖然沒有眼球,但當我望向它時,它似乎感應到了我的注視,竟對著我藏身的灌木叢微微側頭,將嘴大張著,露出一口焦黃髮黑的細碎尖牙,大聲尖嘯道。
「嘩啦啦!」
「哐當!」
左側小童從籃子里掏出一把白色冥錢,右側小童從籃子里掏出一把麻黃草紙,一時間,柏樹林里陰風呼嘯,鑼鼓陣陣,冥錢黃紙紛飛,薄霧裡響起整齊卻又沉重的步伐聲。
「啊唷!」
「啊唷!」
這時,一聲聲吆喝聲回蕩在樹林中,我咬牙運轉著金石玉微法,皮膚表面散發出淡淡金光,這種吆喝聲不像人嘶吼發出的,更像是野獸的嚎叫,聽起來非常嘶啞,充滿了憋屈與憤怒,如果不運轉金石玉微法的話,情緒很容易被帶動,心間頓生殺氣,只想嗜血,別無他求。
接下來,出現在眼前的一幕,震驚得我差點呼吸不過來。
只見在開道男子和小童的身後,有著八個身材高大強壯的男子,皮膚呈紫黑色,肌肉高高隆起,腦袋像是被砍過,只留有鼻子下面的半個頭,所以只有半截鼻樑和嘴,身體布滿了藍綠色屍斑。
八個男子分為兩豎站立,一邊四個,在他們的胸口處,有著一個比拳頭略大的孔洞,洞里插著一根粗大的木柱,兩根木柱之間架著一張死人肋骨拼搭起來的椅座,椅座斜上方四角分別用生鏽的鐵鉤倒拉著一個人手,人手後部的斷面滴答著血水,手指關節被故意扭曲著,從側面貫穿著一根細鐵絲,鐵絲下掛著一張完整的人皮,人皮腿部攏拉著幾根微透明的肉筋,血水混合著黃膿,不停的滴答著,順著死人肋骨滑落到地面。
因為人皮阻擋的原因,我看不到椅座上坐的到底是什麼怪物。
但這些胸口開有孔洞,用來抬轎子的行為,卻讓我想起金石玉微錄中一個關於遠古傳說的記載,小時候看沒當回事,沒想到今天竟然遇到。
「穿胸國,在盛海東。胸有竅,尊者去衣,令卑者以竹木貫胸抬之。」
在《山海經·海外南經》中也有提到類似的,「貫胸國在其東,其為人胸有竅,人為黑色,壽,不死。」
傳說中有一個國度名為穿胸國,生活在那裡的居民胸口都有一個孔洞,所以得名為穿胸,胸口貫穿之意。穿胸國中地位高的人坐在地位低的人抬的椅座上,支撐椅座的兩根木柱貫穿抬行之人的胸口,胸口承重,再用手和肩膀支撐木柱,可以讓坐在椅座上的尊者(地位高的人)感覺更加平穩舒服。
穿胸國的人全身發黑,基本上都不穿衣物,被古人認為是不死之人。黑在古代稱為玄色,在中醫裡面,腎屬水,為黑色,主管全身的命元,所以腎越好,掉發和白髮就越少,生命力越強。穿胸國的居民身體多為黑色,可見腎氣充足,長壽不死。
穿胸國人抬著他們的尊者,緩緩的前行著。
眼見著開道的童子離我越來越近,我的心砰砰直跳。
「哐當哐當!」
童子敲打著鑼鼓,領著一大隊人從我藏身的灌木叢前走過,一股熏人的惡臭味撲面而來,我屏住呼吸,暫停運轉金石玉微法,這麼近的距離,但凡有一絲異樣的生氣,可能都會被穿胸國的人關注。
「嘩啦啦!」
我蹲在灌木叢里,緊張的盯著穿胸國人,只見童子沒有任何異樣,長滿屍斑的手抓拿著紙錢冥幣,拋灑向空中,帶著隊伍向前走去。
「難道剛剛我感覺錯了?這鬼童子根本就沒看見我?說不定沒長眼睛,的確看不見。」我心裡思考著,因為尊者從我面前路過,我連忙將身體壓到最低,眼睛看著地面。
突然,鑼鼓聲、步行聲、紙錢在空中被陰風吹動的聲音,都消失了,我低頭的一瞬間,好似剛才這個世界的聯繫被切斷了。
我的心頓時提到嗓子眼,恐懼感充斥著整個大腦。
我咬著牙,緩緩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