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二八年華的少女最近有些苦惱,因為他哥哥在這段時間內開始不停地給她看各種各樣的人物畫像。
人家娶親都是男子看女子畫像,他倒好,反其道而行之,四處瘋狂求畫,然後就是往她房間里塞。
雲清水坐在輪椅上,一手拿著一本山水遊記,一手撐著臉蛋,今天哥哥和紅衣女子都不在家,只留她一人面對著滿屋畫卷。
這些畫卷里的人,不是書香門第,就是商家貴人,雲清水沒有多看,倒不是她瞧不上人家,而是她還不想這麼快就從中選擇出一幅來,況且人家還不一定看得上她呢。
「哥哥就是個笨蛋。」
雲清水突然賭氣地把手中的山水遊記往牆上一砸,然後推著輪椅出了房門。
門口的老嫗其實一直在留心屋內的情況,自家小姐身子虛,少爺又不在家,她這個唯一在家中的老嫗自然要多照顧著些自家的小姐。
只是自家小姐最近一直在生悶氣,每隔一段時間就要砸一次東西,有一次到了氣頭上,還把少爺送進房間的一幅畫卷給燒了,那幅好像是東街齊家的少爺,一個喜愛結交江湖兒女的書生。
就是不知道那書生喜不喜歡自家小姐,要是不喜歡還好,要是喜歡,那這時候就該生無可戀了。
齊家少爺,名叫心月,名字有些娘氣,但還算是個好名字。
不過和名字不同的是,齊心月一直心比天高,自從認識了不少江湖兒女后,齊心月就覺得自己以後就是要做那天下第一的人。
天下第一俠客齊心月,這名字聽著多霸氣?
齊心月一邊連打了三個噴嚏,一邊在心中給自個兒取了個響噹噹的綽號,他已經決定好了自己成年以後的行程,先去趟風雲國的南嶽雲山看雲海,再去趟天上人間的江南名城「澤陽」目睹一下神仙風采的地仙仰止長啥樣,最後踏馬風雲國據說是一國國運所在的雲上學宮,看看所謂的天才少年和自己到底有啥差別。
齊心月可真不認為這些所謂的天才就比自個兒強,自己怎麼說也是要當那天下第一的人,雖然他尚未開始修行,但其實已經有了師從,按他師父的話來說,自己是那大器晚成的武學奇才,修行不必急於一時,等到時機圓滿,他就可以正式入門,以後肯定會是名動一方的武學大家,至少是可以開宗立派級別的。
武修開宗立派的條件和仙修一樣,都是要到達那登堂入室的境界才行,不過武學的登堂入室可比仙修難多了,同樣是登堂入室的難度,仙修可能是幾萬修士中出一個,而武修則是幾千萬,甚至是幾十億人中才會出一個。
當然,主要還是武修修行不同於仙修,是個人,肯吃苦,那他就可以修行,只是光靠吃苦很難成就先天罷了。
武修和仙修一樣,都有著自己森嚴的級別劃分,後天淬體,凝練出一股磅礴真氣,先天通竅,不僅是要打通奇經八脈,還要將人身竅穴當作一座小天地來經營,對於武修來說,每個人身竅穴都藏著大道奧秘,這也是人區別於其他生靈的原因所在。
之後才是登堂入室的混元金身境,這個境界的武修一身銅筋鐵骨,刀槍不入,算是把「外練一張皮,內練一口氣」都練到了極致。
最後是傳說中的入世地仙境界,又稱「鎮魂」境,風雲國應該是不存在這樣的武學大家,關於這個「鎮魂」究竟該怎麼練,所有人都是一頭霧水。
總之,仙人很厲害,可武地仙更厲害,如果是一個一身武意超凡入神的武地仙,那就更厲害了。
而齊心月的目標就是「武地仙」,他是註定可以不平凡的人!
只是連打了三個噴嚏后,齊心月便停止了心猿意馬,聽說那雲家的新科狀元拿了自己的畫像去給他妹妹掌目,不知道現在是啥情況。
反正和他沒關係,他可沒見過雲家那個號稱「禍國殃民」級別的養女,自己作為一代大俠,怎麼能沒有大俠風範,就算不能快意恩仇什麼的,至少婚姻這種事得他自己做主。
能配上「他」的人怎麼能是「病秧子」,至少也該是俠女之流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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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水城外,深山內。
紅衣少女與青衣男子同行,自從雲城書成了新科狀元后,雀水城的戒嚴一下子鬆了不少,秦玖月為了報答雲家救命之恩,所以親自跟著雲城書來到了深山尋葯。
雲城書來深山尋葯的路少說也走過幾十遍了,所以兩人來深山反倒不像是來採藥的,而像是秦玖月跟著雲城書上街趕集。
兩人都是膽大心細之輩,時間沒過去多久,兩人的背包卻都快填滿了,中間唯一一次意外還是秦玖月又碰到了前段時間見著的化形期妖物,只是那妖獸化形成的女子似乎並沒有發現兩人的身影,不然兩人估計會有一場惡戰。
時間過了響午,兩人這才找到一處僻靜處開始生火烤熱食物。
休憩處有一條小溪,小溪流水潺潺,紅衣的秦玖月脫了靴子踏進了溪流中,溪水清澈見底,少女的赤足清晰可見。
明明少女似是走過千山萬水,但此時溪底的小足卻是如同剛走出家門的閨房女子,雲城書滿臉疑惑,之前談話,少女明明是經歷過風雨洗禮的,又是武修,按理來說不該是那駐顏有術的仙家修士,為何此刻的紅衣女子依舊是少女模樣,而那雙赤足又像是少女新足。
秦玖月看見雲城書盯著自己水中的雙腳發獃,心中不免好笑,於是她轉過身來,纖纖紅衣做著鬼臉:「女孩的大腳丫你也看,不知羞。」
雲城書神色尷尬,不過心中疑惑卻是更加強烈。
紅衣少女踏水而行,臉上帶著笑意,她一邊旁如無人地跳著那蹩腳的仙人破陣舞,一邊和舞而歌,歌聲清脆婉轉。
此時的少女便如同從人間囚籠中脫困的山上精靈,不知有多瀟洒,多快意!
雲城書則坐在火堆旁烤著食物,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麼,只是烤著的食物卻有些焦黑了,也虧得秦玖月半途看了一眼,不然兩人這頓午飯估計得喝西北風了。
吃過了食物的少女一手提著鞋,一手拿著獵刀劈木開路,像是走慣了山間野路的人,就連雲城書這種感知遲鈍的人都感覺對方不像是之前那個赤足玩水的少女。
世上真有這樣的人?能把那行走山水的苦踏成放縱山水的樂?同樣是巡山採藥,雲城書並不覺得自己能把這當作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來對待。
先不說那林間的蛇鼠蟲怪,光是那荊棘刺衣,花粉撲鼻就夠尋常人難受了,初入深山採藥的人回到家要麼是中了「陷阱」鼻青臉腫,那麼是身體過敏,瘙癢難耐。除非是山間土生土長的男童女娃,否則誰也別說自己天生親近自然。
更別提他這種讀書人,雖上過山,採過葯,但面對山水林地,依舊是那稚嫩孩童,雖不至於花粉過敏,中些濕毒,但難受是肯定的。
而紅衣少女卻是視若無睹一般,赤足走路,提刀伐木,要麼是初出茅廬無所畏懼,要麼就是「親近自然,不懼寒暑」。
雲城書剛想要開口問些什麼,卻見少女劈開一處荊棘,眼前豁然開朗。
兩人從灌木叢林中走出,前方則是一方崖畔,秋日陽光照在了石崖上,放眼望去,天地是一片綠意叢生的盎然生機。
紅衣少女站在石崖上極目遠眺,有飛鳥從林間掠過,然後飛向遠方。
「你好像走過很多山路?」雲城書從少女身後來到石崖邊和她並肩站立。
「也不是很多啦,區區千山萬水而已。」紅衣少女笑著回。
「你真的來自極星海嗎?」雲城書接著問道。
「你好像不是很喜歡那個地方?」秦玖月沒有回答,而是笑著反問青衣男子。
「有一點吧,但任何事物都是有好有壞的,這一點我還是分得清的。」青衣男子如是說。
「那你不討厭我嗎?」秦玖月又問。
「有點討厭。」雲城書答道。
「那沒事,你雖然討厭我,但其實是個好人,不然也不會救我。」
秦玖月把獵刀擱在了崖畔上,席地而坐,秋日陽光落在少女肩頭,將其籠罩的熠熠生輝。
「那可真是感謝你的稱讚了。」雲城書沒有立刻坐下休憩,而是查看了一下藥草有無缺漏。
「你肯定還有什麼想問的吧,沒事,你隨便問,我要是覺得方便就可以作答。」秦玖月眯著眼睛取出酒壺仰天喝了一口。
雲城書頓了一下,收了草藥,兩人盤腿而坐,一問一答。
「你會治病嗎?」
「會」
「解毒呢?」
「也會一點。」
「你去過些什麼地方?」
「很多,我也數不清。」
「你是鍊氣士嗎?」
「曾經是。」
「為什麼修武?」
「因為沒法修仙。」
「你多大了?」
「小娘我碧玉年華,虛長一歲。」秦玖月咧嘴一笑。
雲城書嘴角一抽,差點想要砍人。
你咋不說自個兒豆蔻年華,只是容貌略老,身材略高。
紅衣少女自然知道自個兒騙不了眼前的傢伙,只是她還是站起了身,目光重新從眼前掠向了遠方。
「你難道不知道嗎?對於少女來說,十七歲是一生中最好的年紀,多一歲太多,少一歲太少。所以啊,我是永遠的十七歲。」少女眉如遠山,目若星火,英氣勃發,她此時似乎在說著這世界上最天經地義的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