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一村現在很鬱悶,因為他身邊跟了個「尾巴草」。
「尾巴草」名叫蘇黎,是雀水城裡小有名氣的秀才,因為自己砸壞了他家的鋪子,所以他跑來了自己這邊撒潑打滾,說要讓他賠錢,不賠錢就要教他長生之術。
劉一村當然是有趕過人的,甚至有時候還大打出手,把對方踢飛了數十步遠,但對方依舊跟沒事的人一樣,只要他一不注意就立馬跑上前來抱住他的大腿,求爺爺哭姥姥的,就是打死不鬆手。
劉一村實在是有些煩了,他在就自己要不把對方打個半死丟到山林去,到時候生死自負,官府也不會查到他的身上。
不過,劉一村不會這麼做,因為他知道了一個更好的辦法。
兩人拐過街巷,眼前景象豁然開朗,大道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不遠處還有一家掛著高大牌匾,有穿著錦繡衣裳女子迎客的酒樓。
這酒樓自然不是尋常酒樓,能來這裡的也非富即貴。
劉一村瞄了一眼蘇黎,看到對方神色掙扎,似乎有些邁不動腳步。
劉一村可懶得管他,他大踏步走進酒樓,留下一臉痴獃的蘇黎,蘇黎一咬牙,為了自己的錦繡前程也跟隨著對方走了進去。
那守在酒樓門口的打手見了蘇黎,一個個神色訝異,但卻沒有攔阻,只道是蘇大才子是來這兒題詩的。
至於能題幾句詩就不是他們能知道的了,所以等蘇黎走遠,幾個打手就開始交頭接耳,有人說是一首,也有人說蘇才子說不定今個兒詩興大發題了十來首呢,還有人說以蘇才子的「家學」,今個兒一首詩都寫不出來,然後其他人都紛紛附和,深以為然。
果不其然,蘇黎很快就出來了,不過不是劉一村帶出來的,是他的妻子——雲綠蘿來了。
於是,那幾個直到內情的看客,遠遠站著,手裡拿著瓜子,彷彿在看戲班子里最生動的打戲一般,一邊嗑著瓜子,一邊聊天。
「喲,今個兒蘇大才子出息了啊,我讓你去抓賊,怎麼?賊兒進了青樓?」綠衣女子雙手抱在胸前,臉上帶著分外意外的神色。
「綠蘿啊,」蘇黎咳嗽了兩聲,「今兒當著外人,我實話說了,像這種公事我來辦就行了,你是個女子,不能累著。」
「哦,說給我聽聽,公事辦的咋樣了?」雲綠蘿眉頭挑了挑,笑容有些玩味。
「這,」蘇黎遲疑了一下,然後看了眼青樓的牌匾,「我還在交涉。」
「來這兒交涉,」雲綠蘿故意停頓了一下,朝蘇黎湊近了一點,「有些不妥吧。」
「沒事,」蘇黎正色,一拍胸脯,「我辦事你放心。」
「對,你辦事,我是放一百個心的,」雲綠蘿一把揪住了秀才的耳朵,對著男子大聲嚷道「你就沒有哪次辦事成功過,說,以後還敢不敢來這兒了。」
「綠蘿,綠蘿,有外人在呢。」蘇黎小聲道。
「外人?」雲綠蘿望著遠處的看客,手中的力道絲毫沒變,「哪有外人?這些不都是你的狐朋狗友?怎麼,今兒個我是那外人了?」
「不是,不是,綠蘿,你聽我解釋。」
蘇黎還想說什麼,但卻已經被雲綠蘿拉著遠去了。
劉一村坐在樓上的房間中,透過窗戶看著蘇、雲二人遠去,一旁的女子裝作神情嫵媚的樣子給他敬酒,李一村招了招手示意她退下,女子便識趣的走了。
民間傳聞「無才一身是蘇郎,不羨鴛鴦只羨仙」大概就是說的此人了,可惜了,靈根雜劣,仙緣不夠,大概也只能當一輩子凡人。
其實,他家祖師爺還挺看中蘇黎的,就是可惜了,年紀太大,天賦太差,不然是個符籙奇才,劉一村的祖師爺別的不行,但識人的能力尚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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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黎喝過了酒,又覺得自己能行了,於是他晃晃悠悠地跑出了自家鋪子,負責打雜的妹子見著了也不阻止,反正這會兒被女掌柜臭罵了一頓,這個名義上掌柜的估計也不敢到處瞎混了。
於是,自封的雀水城「第一大才子」出了布匹鋪子后,左走走右轉轉,很快就走到了一家大院前,院子不大,說不得還沒他家布匹鋪子大,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了。
蘇黎站在院門口沒有進去,他左瞧瞧右看看,鬼鬼祟祟的,有點像是做偷雞摸狗勾當的賊子,可惜了沒被生活在黑牆角落裡的混子抓去,一來是害怕有官府找上門,二來是「蘇大才子」實在是太窮了,窮得身上沒帶一分錢。
就在蘇黎還想看看院子里有沒有人時,一個身影實在看不下去了,只見那人變出一把長劍,從屋頂一躍而下,大喝一聲「賊子休走」,然後將劍刺在了嚇得屁滾尿流的「蘇大才子」腰間。
這人自然就是秦玖月,只見紅衣少女喝著酒,臉上帶著笑意,手中長劍垂下,劍尖沒有一絲晃動。
「我說,你這人鬼鬼祟祟幹嘛呢?找雲城書那個書獃子喝酒呢?還是找清水妹子敘舊啊?」
「神仙姐姐饒命,都不是,都不是。」蘇黎盯著紅衣女子,神色既驚喜又害怕。
「都不是?」秦玖月神情古怪的望著書生打扮的蘇黎,覺著他似乎比雲城書更像個讀書人一些,只是為啥這個世界的讀書人都喜歡做些奇奇怪怪的事,「那你來這裡做什麼?」
「這,」蘇黎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話才好,他總不能說自己是來求仙問道的,要是被他妻子知道了,回家估計會被罵個半死,而且對方還不一定答應收下自己,於是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我是來找雲城書談論詩詞的。」
「哦,雲城書剛出去了。」秦玖月自然不信對方的話,但云城書確實出去買葯去了。
「那我找清水妹子敘舊。」蘇黎馬上改口。
「哦,」秦玖月手中長劍再次下垂了一個弧度,笑容玩味,「和清水妹子敘舊?就算雲城書不把你打得下不來床,我也要讓你知道好色之徒的下場。」
「沒有,沒有,我認識清水妹子,不信你問她。」蘇黎一下子慌神了,連忙開口解釋。
「那行吧。」秦玖月一把抓住這個鬼鬼祟祟的書生進了院子,然後把他扔在了地上,蘇黎一時間被摔得七葷八素。
秦玖月也不多看書生一眼,她朝著坐在輪椅上,一臉疑惑的雲清水開口道:「說是來找你敘舊的。」
雲清水看著躺在地上的蘇黎,嘴角抽了抽,然後神情冷漠地回答:「這個人我不認識。」
「哦,那就是賊人了。」秦玖月裝作一臉恍然大悟的神情,拿著長劍作勢要砍,嚇得蘇黎趕緊爬起來,然後抱住雲清水的輪椅,一把鼻涕一把淚,聲淚俱下:「清水啊,我們可是一起聊過文章,解過字句的交情啊,咋能說沒就沒了啊。」
蘇黎不開口還不要緊,這一開口,雲清水的神色就顯得不自在了。
蘇黎確實是教過她讀文解字的,不過那是雲城書不在家,她叫蘇黎給她解釋那本女子修仙書籍的意思。
這樣的黑歷史,雲清水肯定是不想讓別人知道,她滿臉通紅,氣得指著蘇黎大罵:「蘇小花,你給我閉嘴。」
秦玖月噗嗤一笑,蘇黎神色尷尬,「小花」自然是他的小名,這時候雲清水把他說出來自然是在拆他的台了。
哪有這樣子聊天的?
蘇黎神情有些哀怨,雲清水氣呼呼的,也不搭理他,蘇黎只好望向秦玖月。
秦玖月忍住笑:「既然是認識的,那我就放過你吧,下次不要再鬼鬼祟祟了,還有,你這一身酒水是幹什麼?想要趁哪家姑娘不備搞偷襲啊?我們說好了,清水妹子是我的人,你不要動她。」
雲清水自然也會發現了蘇黎身上的酒氣,她推著輪椅遠離蘇黎,但聽到了秦玖月的話后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神仙姐姐,我就是來看看清水的,酒氣是因為應酬,應酬。」蘇黎撒著謊,面不改色心不跳。
「現在看完了,可以走了嗎?」秦玖月拿起酒壺喝了一口,裝作要趕人的樣子。
雲清水則一臉好奇地望著秦玖月,她想不明白為什麼秦玖月明明一直在喝酒為什麼身上既沒有酒氣,也沒有任何神色變化,酒水還像是喝不完似的,難道是因為仙家修為和術法的緣故,那酒壺該不會就是傳聞中的仙家法寶吧?
「不是不是,那個,神仙姐姐,我還有事。」蘇黎連忙道。
「別叫我這個稱呼,不然我就打人了。」秦玖月覺得有必要糾正一下對方的稱呼,如果是像「雲清水」這樣的妹子稱呼她為「神仙姐姐」,她樂得高興,但一個大男人喊她「神仙姐姐」就讓她雞皮疙瘩起了一地了。
「那敢問姑娘芳名?」
「我姓秦。」秦玖月自然不會隨便告訴別人自己的名字。
「姓秦好啊,秦大仙。」蘇黎道。
秦玖月面色複雜,她突然覺得自己就不該把對方帶進院子,她連忙擺手:「我不是什麼仙家修士,叫我姑娘就行了。」
「秦姑娘這話謙虛了,以姑娘的氣質和身手絕對是一位得道高人,姑娘怎可妄自菲薄。」蘇黎正色道。
「那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秦玖月面露不悅。
「我是來拜師求取長生之術的。」蘇黎真誠地回答。
「不收,滾。」
「……」
然後蘇黎就被秦玖月丟出了院子。
蘇黎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也不惱,就當是自己緣分沒到,瞧了眼雲家大院的高牆后,覺著自個兒翻不過,便晃晃悠悠地朝朋友家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