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雀水城中。
秦玖月一身黑衣落在了城主府的屋檐上。
城主府中,哨衛們行走於各大門院之間,緩緩踱步,似睡非睡。
魚兒游曳的池水庭院中,躺在石獅子上的車夫驀然睜開了雙眼,流夜打斷了修行吐納,她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
「有老鼠進來了,不需要管它。」車夫隨意地回了一句,然後繼續閉目養神。
流夜眉頭微挑,嘴角輕微上揚,只見她從蒲團上坐起,然後緩緩踱步,朝著庭院門口走去。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世界上大概總是會這樣的東西才會使得那十拿九穩的計劃有那萬分之一的意外吧。
看樣子,這窮鄉毗鄰也不是想象中那麼枯燥泛味嘛!流夜心想。
車夫依舊躺在石獅子上,他沒有允諾流夜的行為,但也沒有阻止。
黑色磚瓦的屋檐上,秦玖月緊閉著的雙眸緩緩睜開,金色的光華於她的眼中涓涓流淌。就在剛剛那一剎那間,她已經用神識掃完了整個城主府。
金丹之下,沒有任何人能夠逃脫她的神識掃蕩。金丹之上,元嬰之下,沒有人能捕捉到她的神識傳遞。
這就是秦玖月最大的殺手鐧之一。
神識如潮水般盪過這片小天地,然後潮漲潮落回歸到了秦玖月的識海中。
她暫時沒有發現什麼潛在的威脅,暗哨倒是發現了不少,其中就包括一些防止神識勘探的安魂鈴。
不過……
秦玖月嘴角上揚。
像這種粗鄙不堪的法器根本捕捉不到自己的神識。
秦玖月的眼中流光散去,她從屋檐上一躍而起,身形沒入一個花草庭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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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是夜中,勞累了一天的雲城書打著哈欠,他推開眼前緊閉著的房門,朝著房門內探了探頭。
房間內沒有什麼聲響,就連那燭火也早早熄滅了。
確定房間內的人已經熟睡后,雲城書躡手躡腳走進房間,來到床前。
床上躺著的正是熟睡的雲清水,此時的她正嫻靜酣睡,面色露出少見的淺紅,那靈草的藥效似乎是起作用了的。
雲城書伸手將本就蓋好的被子挪了挪,然後用一隻手探了探雲清水的體溫,似乎沒有發燒。
但云城書猶不死心,他用手碰了碰雲清水身在被褥外的一隻手,那隻手斜放在枕邊,因為夜寒的緣故所以已經有些涼意了。
雲城書眉頭微皺,他將雙手放在嘴前哈了一口氣,輕輕摩挲雙手,然後用手捧住雲清水稚嫩的小手將其緩緩放入被褥中。
被褥中的雲清水輕輕皺了皺眉,她此刻似乎正在夢中經歷著什麼。
雲城書用手輕輕撫摸妹妹的腦袋,同時輕聲呢喃,那是某種被世間大道所認可的古老詩詞歌謠,含有一些祝福的寓意在其中。
迷惘的夢似乎來得快,去得也快,被褥中的雲清水很快就恢復了寧靜。
雲城書再次探了探雲清水的體溫,在那之後,他抬起頭,目光停在了房間的窗戶上,窗戶是緊閉著的,窗紙也不算單薄,只是他還是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離開房間后,雲城書重新關好了房門。
月光清澈如水照在庭院,雲城書感到有些疲倦了,但此時還不是睡覺的時候,他要去自家那幾間綾羅綢緞的店鋪查看賬目。
雲家在雀水城不算聲名顯赫,也比不得馬家那種富貴門庭,但云家還是有幾家店鋪在城中,不然以雲城書的能力還真沒辦法同時養活一個勵志讀書破萬卷的自己和一個從小病弱的妹妹。
然而他那幾家店鋪最近這幾個月的生意都不是很好,這讓他有些憂心忡忡。
馬家作為雀水城最大的商戶,這幾年來肯定是一直在覬覦雲家那幾家布匹鋪子的生意,雲家雖然勢單力薄,但好歹也是書香門第,自有貴人相助。
然而雲城書是有段時間離開過雀水城的,估計就是這段時間有人暗中在他那幾家綾羅店鋪搞了鬼。
以前雲城書確實是要靠著那幾間店鋪維持生計,但現在他是有更好的方法去獲取錢財的,只是這些店鋪好歹都是雲家的產業,從小生他育他,而他那幾個親戚又是靠這口吃飯,所以他不得不管。
院門口查房的老嫗從黑夜中現出身形,她看到門口房間門口的少爺后也沒有感到奇怪,只是她不免有些憂心,於是她走上前去,輕聲開口,又怕吵醒房內的小姐:「少爺莫要累壞了身子啊。」
雲城書看著上前來的老嫗,神情溫和,面帶笑容,然後恭敬行了一禮。
「沒事,樊媽你身子不好就先去休息吧,清水那邊我已經看過了。」
「唉,好吧,其實你不必這樣的。」老嬤嬤嘆了口氣。
「沒事,都是親戚,互相幫襯都是應該的。」雲城書知道老嬤嬤是在說店鋪里的生意。
「那你晚上小心著點。」老嬤嬤叮囑了一句,但她還是有些不放心,「要不要我去給你打個燈籠。」
「不礙事,我可以自己來的。」雲城書以笑顏輕聲回復。
「那好吧,我先去睡了。」老嬤嬤點了點頭,就在她準備轉身離開之際又開口言語了一句,「一定要小心啊。」
雲城書不慌不忙地回復了老嫗:「放心吧,我會小心的。」
老嬤嬤再次點了點頭,這才轉身離去。
雲城書再次行了一禮,也隨之離開了院落。
房屋內,雲清水睜開了雙眸,黑夜中,他的眸子亮如白晝。
許久之後,屋內才響起一聲微弱的嗓音:
「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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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中,秦玖月的身影落在了城主府的藏寶閣旁邊。
藏寶閣旁沒有守衛,但整座藏寶閣都落在一個偌大的陣法當中,普通人沒法靠近,練氣築基的修士也不行,就算是金丹高手想要破陣也得掂量一下斤兩。
不過,秦玖月知道該怎麼做,因為她來到這個世界后,學的東西稍微有些龐雜,有些東西對他來說確實複雜深奧,但有些對他來說卻是如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而勘破這種小陣對她來說自然就是吃飯喝水,這大概就是與生俱來的天賦,就連秦玖月自己都不知道緣由。
陣法「開門」的方式有多種,但最保險的方法永遠只有一種,尤其是在這種不能讓人察覺的情況下。
布陣的人肯定是想到了這點的,所以一旦秦玖月破陣,說不定城主府的某處機關就會被觸動。因此秦玖月必須抓緊從破陣開始后每一分每一秒,一旦中間的某個環節出了問題,自己就無異於打草驚蛇,那麼下次再來的時候對方肯定就會加強戒備。
秦玖月一手插入口袋中抵住裡面藏著的玉牌,一手施法,她緩緩走過護寶大陣的各處陣眼,每過一處陣眼她就扔下一件物品,物品是沒有立即進入陣眼的,她給每個物品都製作了「沙漏」,一旦沙漏設定的時間到來,她放置的所有物品就會同時進入陣眼,破陣只在那一剎那,所以她必須抓緊時間。
但是今天的運氣格外得好,秦玖月剛走過幾個陣眼她就發現了放置在一個陣眼中的保險,然後是兩個,三個……
秦玖月經過仔細檢查后一共發現了五處,可能還有其他保險,但這麼短的時間內她也沒有餘力去排查了。盡人事,知天命,獵手不能只在一根繩子上死磕,環環相扣才能使獵物手到擒來。
所有準備工作都做好后,秦玖月望了眼天色。
正好,夜半三更月,陰雲密布時,此時正是偷梁換柱的好時辰。
秦玖月輕扣了一個響指,所有物品同時進入陣眼,多出的幾樣精鐵小片正好扣住了五處保險,然後大陣緩緩運轉,「一扇門」在其間悄無聲息地打開了。
就在「陣門」打開的同時,藏寶閣的大門也被悄悄打開了一條裂縫,秦玖月的身形在黑夜中一閃而逝……
同時,城主府的另一處僻靜院落中也出現了一個少女身形,她一邊思索,一邊踱步。
少女兜兜轉轉,似乎是迷路了一般,哨衛見著了她也沒有驅趕,只道是這位小公主閑著無聊。
公主流夜,她才是秦玖月今夜最大的變故!
九公主雖然是皇族王子公主中最小的那位,但她真不算小了,若換算成凡人的年齡她如今也已是桃李年華。
然而現在的少女彷彿依舊是那懵懂孩童,一邊嘴角念念有詞,一邊扳著手指似乎在數著某個時辰的到來,數著數著她還不忘朝天看一眼。
不過嘛,此時天上一顆星星也沒,就算是公主流夜想要學那星象占卜來推算「來人」的位置估計也很是夠嗆啊。
少女似乎毫不在意,此時的她不僅沒有停止念叨,扳動手指的速度倒是在逐漸加快。
看來獵物行動了呢。
流夜眉頭一動,嘴角居然露出久違的笑容,她就像是那憊懶孩童突然發現了新奇的玩具一般,一雙水藍色的眼瞳在黑夜中大放光明。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若是沒有黃雀,螳螂該有多寂寞啊?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