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侯爺
還沒到同歸於盡的地步,況且姜余從未想過要在這兒做出了結,於是跟著姜月輝沿著石階走了上去。
「找工匠拆了這座石橋。」姜月輝走上來,本就不大的湖心亭里此刻站滿了士兵,他們領命后便各自散去。
二人並肩走上石橋,姜月輝負手看著天上的月色:
「這地方邪氣太重,以後盡量少來。」
姜余左顧右盼:「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你來的時候,可有見到什麼人?」
「我該見到什麼人?」姜月輝停下腳步,轉頭看她,「莫不是還有幫手?」
姜余摸摸鼻子,也不能輕易把雲瞻給出賣了,況且他本就和這事情無關,不提也罷。
「我以為有人監視我。」
姜月輝這才繼續向前走,不知道他在急什麼,腳下的步子也不由得加快,
「我找到一本棋譜,打算給你,可是清兒吞吞吐吐的,我就知道你又溜出去了。
正要去找你,父親和乾先生從大鏞回來了,乾先生說湖心亭的水牢被人打開了,我猜八成是你,就先一步趕來了。」
見姜余不語,姜月輝抬手按住她的肩:
「我給你進出自由的權力,並不是讓你在這西伏城為所欲為,只是讓你適應這裡的生活,小妹,父親回來了,答應我回去乖乖認錯,從此以後不可以這樣了!」
「誰在乎你的父親?我只想找回胡叔,他既是教我騎馬射箭的師父,他也是我的家人!」
姜余被他說的也有些惱了,有些話她從來不想對姜月輝說,是,她討厭姜家,因為她一出生就被送走但這不是姜月輝的錯,她討厭姜侯爺,因為他硬要她回來。
他憑什麼對她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二人站在橋中間,互相看著對方,很長時間誰也不說話,直到姜月輝的目光先軟了下來:
「是我說話太重了,我的錯,先回去吧。」
…
姜余來了這麼久,今夜侯府正廳才第一次打開,姜月輝帶著她回去,裡面坐著的人很多,少說也有二十多個,但又靜得不像話。
每個人都不說話,就連呼吸都小心謹慎。
姜余發現,原來這間屋子這麼大,坐的幾乎都是她不認識的。
姜月輝走進去,跪在坐上座的男人面前,恭恭敬敬磕了個頭:
「父親一路辛苦,兒子月輝給您問安。」
姜余就站在他身邊,抬眼看向坐著的男人,五十多歲的樣子,穿著一身深青色的官服,留著花白的短鬍子,他神情嚴肅,此刻正瞪著姜余。
姜余也看著他。
這位想必就是姜侯爺了。
坐在不遠處的姜月嬋咳嗽了好幾聲,就連姜月輝都忍不住去看她,但姜余仍舊無視這個妹妹給出的提醒,依舊在姜月輝身旁站著。
姜月輝拽了拽姜余的衣角,示意她跪下。
姜余無動於衷。
「輝兒起來吧。」姜侯爺放下手中茶盞,讓姜月輝先坐下。
姜余才緩緩開了口:「民女姜余,給姜侯爺請安。」
姜侯爺?
不應主動叫他一聲「爹」么?
姜侯爺眉頭緊皺,將茶盞重重放在桌上,以示心中不滿。
姜月嬋等了半天,這會兒才見姜余看向自己,趕緊做出口型——
「跪下…」
姜余輕輕嘆氣,似乎此時不跪,這坎兒就過不去了,但她發自內心不想跪他,又試問他憑什麼覺得受的起自己這一跪呢?
是跪他養育之恩?
還是跪他位高權重?
還是說清楚了好。
姜余笑了笑:「姜侯爺,小民長在鄉野,不懂禮數,請問,需要跪下給侯爺您磕頭么?」
在場所有人被她這一問給驚到,就連姜侯爺也愣了愣,過了片刻才道:
「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孩兒,如今找到你,讓你回來,這一跪是為了要你認祖歸宗。」
「這個好說。」姜余剛要跪,卻又忽然停了下來,「既然要認祖歸宗,那就請侯爺開宗祠,順便將我母親的靈位也請進姜氏祠堂,這頭我便磕,這一族的先祖,我也甘願供奉。」
姜侯爺的臉色變了變,刻意忍耐才沒有當場發火,他的所有姬妾夫人里,除了明媒正娶的夫人死後可享這份哀榮,其餘就算是誕下月恆月泰的二房夫人也沒有這個資格。
何況是姜余的母親,一個輕賤又狡猾的女人!
「開宗祠就不必了。」姜侯爺神色很快恢復如常,「從今日起,正夫人丁氏就是你的母親,至於你的生母,為父答應你,會好好安葬她,過去一切,既往不咎。」
「你…」
「小妹。」
姜余聽罷,只覺得心中怒火騰然而起,他在說什麼蠢話?!憑什麼自己要認丁氏為母,而他又在裝什麼大度說「既往不咎」?!
她姜余的母親,唯一做錯的事,就是將一生錯付在這個男人身上!
姜余正要發作,卻被姜月輝起身攔在身後。
「父親。」姜月輝跪在地上,「小妹並非唐突之人,只是一切對她來說…還不能適應,父親一路辛苦,以後一家人聚在一起談心的機會還有很多。」
姜侯爺看了一眼姜月輝,似是願意做出妥協,於是瞥了一眼姜余:
「那就讓姜余磕頭問安,然後回自己住處反省吧!」
姜月輝沒有起身,他低著頭,拉著姜余的衣袖,輕聲道:
「小妹,跪下吧…」
怎麼跪?
他的言語里那般輕賤她的母親,明明是他請自己回來的,又憑什麼高高在上俯視她?
就是因為他是侯爺,是父親?
但自己從沒有過一天是依靠他的!
姜余輕輕吐出兩個字:「不跪。」
姜侯爺原本微閉的雙眼又睜開了,臉上帶著慍怒。
「跪下。」姜月輝咬咬牙,再次拽著她的衣袖。
「姜余…」姜月輝抬頭,眼裡帶著複雜的情緒,「跪下!」
「何必呢。」
坐在姜侯爺身旁的年輕男人終於開了口,他放下手裡的茶盞,與姜余目光相對時揚起了嘴角,露出溫和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