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交易
姜余卻無動於衷。
「放人，退兵出天都，從此不要來騷擾。」姜余說道。
這是一場交易，你想完成任務，就要先完成我們的交易。
姜月輝面露難色：「下命令的是父親，我只負責帶你回去，但父親的願望，也只是見到余兒你…回去了，自然一切都會恢復到以前的樣子。」
聽到陌生人這麼親昵地叫她，姜余就覺得渾身不舒服，恨不得推開他轉身就走，但也只能忍著，握緊的拳頭又暗自鬆了下來：
「三天，你撤兵出去，再讓我陪著師父待三天，我就跟你走。」
姜月輝沉默，靜靜地看著這個妹妹，再開口時語氣變得淡漠：
「你不用動歪心思，算算時間，你的那位胡叔應該已經到了西伏城了，他的箭法真准，一連射傷我營中將士數人…對了，余兒的箭法也是跟他學的吧！？好准，聽聞西燎的將軍就死於小妹你的箭下，是嗎？」
姜余不否認，當日在城樓上射殺李險的一幕她猶記在心，那時李險已經跑遠了，除了她，沒人可以射中。
除了苦練，也靠天賦。
只是當時場面混亂，兩方將士死傷眾多，在那遍地的屍體中並沒搜到李險的全屍，不過兵荒馬亂遍地殘骸，怕是那時想留全屍也很難。
反正那一箭將他射了個對穿，姜余篤定他已經死透透的了。
「英雄出少年，若是兒郎就好了，父親一定很欣慰…」姜月輝說著，再次從箭筒里抽出一支羽箭，彎弓朝著結界射了過去，結果依舊。
「作為兄長，我竟有些羨慕你。」
這些話聽得姜余直咬后槽牙，想想還是算了，忍了。
「行還是不行？」
「三日後城門口口見，我親自備馬車接你。」姜月輝妥協，臉上依舊帶著溫和的笑意，但也隱隱警告，「對了，忘了和你說，我剛剛差人給宋大娘送了些金銖，她照顧你十年，這是她該得的。」
「知道了。」姜余面不改色，但也不由得心跳加快，姜月輝什麼都知道，她根本無處可逃。
姜月輝笑的愈發燦爛：「你都不問我，父親尋你回去做什麼？」
姜余冷笑，什麼都沒說。
「是真的想你了，父親歲數大了，僅此而已。」姜月輝示意收兵，翻身騎在馬背上，對姜余擺手，「三日後再見，小妹。」
姜月輝如約帶兵撤離天都，城中恢復久違的寧靜，姜余朝師父和宋平安揮了揮手，無奈苦笑。
看來這次無論如何，自己和那位姜侯爺都要見一面了。
…
…
大鏞城，皇宮。
午夜，宴席結束，管弦之樂漸漸平息，未央殿內逐漸歸於平靜。
六名宦官同時用力，才拉開未央殿厚重的烏木朱漆大門，濃烈的血腥味撲鼻，嚇得一名年輕的宦官腿軟跪在地上。
「爹，爹！你看…」
小宦官臉色慘白，雙手抓著一旁老宦官的衣袂，老宦官低頭，只見血水從未央殿內緩緩流出，染紅了玉階，也染紅了丹陛。
「爹，死…死人了…」
胃裡一陣翻湧，小宦官幾乎要吐出來，卻被一隻布滿老繭的手狠狠捂住嘴。
「說過多少遍了，宮裡當差，要又聾又瞎！小兔崽子，你給我閉嘴！」
老宦官扯著他的衣襟，狠狠搖晃了幾下，但他似乎嚇傻了，身子癱軟任由老宦官扯拽，他眼裡有恐懼，但臉上卻是麻木的漠然。
老宦官氣急，抬腿將他踢到一邊：「沒出息的東西！給我滾，滾的越遠越好！」
…
朱門內，大殿之上，夜宴尚未結束，杯盤狼藉，杯盞里尚有酒，盤中餐食亦溫熱。
只是那席中人的屍體堆成了一座小山。
佽飛營的將士們提刀立在殿內，刀刃上血液尚未乾涸，嘀嗒嘀嗒落在光可鑒人的地磚上，匯成一股一股的細流，緩緩流出殿外。
御座上坐著一個年輕男人，他斜靠著椅背，手裡還端著一隻金盞，悠然自得地看著這一切，他穿著明黃的錦緞龍袍，上面也沾了血，一片猩紅格外刺眼。
但他絲毫不在乎，舉杯，對著御座旁全副武裝的將軍頷首示意，那將軍微微躬身，並未去喝面前的酒，不過他也不在意，不慌不忙飲盡杯盞中的殘酒後起身，提刀走下台階。
「相爺還是不來？」
他走到如山的屍堆旁，負手看了看，用手中刀割下一根戴著寶石戒指的手指放在銀盤裡，隨後挑挑揀揀，又割了好幾根。
期間似乎猶豫了片刻，他圍著屍堆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後抓著一個死人的頭髮，割下頭來，隨手擲入銀盤。
端盤的宮女哪見過這樣的場面，本就已經戰戰兢兢，見那銀盤中的頭顱，更是渾身抖如篩糠，腿一軟癱坐在地上。
斷指撒了一地，頭顱更是骨碌碌滾到年輕君王的腳邊。
這些死去的人，每一個都是高門大姓，每一個生前皆是錦衣玉食，每一個，分明前一刻還在與他談笑風生！
不知何時，御座旁站著的將軍走了過來，俯身默默將斷指與頭顱拾起放在銀盤上，又交與宮女手中，見她驚恐萬分的樣子，也就不勉強，起身交給身旁的白甲將官手中。
「泓夜，你再去一趟相爺府，把朕親自準備的禮物送給他，這兒有他的門生故吏，同族子弟…千萬莫忘了這頭，這可是相爺的嫡子，」
他語氣輕快，說話間神情從容，和方才與高門貴族談笑時並無異樣，彷彿要送的並非是這些血腥殘忍的屍骸，而是自己精心挑選的物件兒，
「告訴相爺快點兒來吧！若是他還稱病推諉，你就告訴他，朕在椒房殿同皇后一起等他。」
「是。」白甲將官應了一聲，抱著銀盤轉身離開大殿，而正在此時，一個穿著玄色鎧甲的將官從外面趕了進來，一路上風塵僕僕，日夜兼程讓他臉上難掩疲憊。
「明晝？」
「陛下…」被叫做明晝的將官匆匆行了跪拜禮，然後走到君王身邊，低聲耳語了幾句。
他的眼中多了幾分陰鬱。
「阿煥。」
很快，君王神情恢復如常，帶著溫潤的笑意看向一旁的將軍，
「勞煩阿煥你親自去一趟冀州，告訴姜侯爺，姜白兩家的仇，朕已經報了，大穆的肱骨，依舊姓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