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ktv包廂光線昏暗、若有似無。
聽到聲音，應曦淡淡瞥了一眼門口方向，就面不改色地垂下眼，繼續玩起手機。
彷彿一切動靜都完全與她無關。
事實上，好像確實也沒什麼關係。
然而，應曦和謝采洲這一段，和普通校園戀情還有所不同。從大張旗鼓追求、到玫瑰花表白、再是讓人跌落眼鏡的「不般配情侶」。
從頭至尾，可以說是鬧得轟轟烈烈也不為過。
在場都是應橙朋友，基本都算是學校里活躍人物。對這些八卦，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謝采洲甫一推門進來。
下一秒，所有人目光都若有似無地瞟向了應曦所在角落。
就像是趕上了現場吃瓜機會一樣激動。
倒是應橙，明顯是愣了一下。
伴奏還在繼續往下走，她已經沒在繼續唱。只是拿著話筒、頗有些詫異地開口：「……謝采洲？你怎麼來了？」
說完。
餘光不自覺往後掃了一下。
謝采洲倚在牆邊，人高腿長，動作看著很是瀟洒倜儻。
他挑眉，「路過，正好看到倪珈朋友圈有熟悉面孔，就過來看看。」
聞言，倪珈抬手一笑，「哇哦，那你速度還挺快。」
她是應橙閨蜜，也是學生會秘書部幹事。
人漂亮、又會來事，在江大、乃至整個大學城，交際都極其廣泛。
應曦第一次見到謝采洲那個局，就是倪珈喊來的謝采洲，而非應橙本人。
謝采洲聳聳肩，岔開這個話題。
看嚮應橙、漫不經心地問道：「不介意我參與吧？」
應橙：「當然。」
他低低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長腿一邁、三兩步，人已經坐到了應曦身邊。
這下，應曦更覺如芒在背。
謝采洲渾然不覺自己做了什麼古怪行徑，眼中含笑，沉沉開口：「寶貝兒，好久不見。」
聲音合著伴奏。
有種攝魂奪魄般魔力。
應曦訝異眨了下眼。
倒是沒想到，事不過三，他們都吵了這麼三四回、什麼難聽話都說盡了，謝采洲竟然還能拉得下面子找過來。
這可實在是……太執著了。
一時之間，應曦想，自己是不是低估了、謝大少骨子裡的霸道與傲慢因子。
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
難道還要再虛與委蛇一陣，再等他把自己甩了才行？
不行。
她嫌噁心。
再沒心沒肺、無所畏懼，也沒法強迫自己做這種事啊。
應曦咬著唇。
面上不顯，心裡卻開始驚慌失措。
甚至有點恨上了謝采洲。
既然要騙她，為什麼不幹脆騙到底、騙得更天衣無縫一些呢？為什麼要叫她察覺出端倪，將一腔真誠自己抬手打碎了、破滅掉，連最後對他的感激都磨滅殆盡呢？
……
謝采洲沒察覺出應曦心思。
只是，今天小姑娘似乎沒有特別抗拒他靠近，這是個好現象。
不搭理，總比惡言惡語來得好。
看來情緒已經有所緩和。
或者，確實是收下了他的道歉？消氣了？
謝采洲意滿志得地笑了笑，將聲音放得更為溫柔，「曦曦，吃晚飯了嗎？」
應曦沒說話。
眉頭漸漸蹙緊。
謝采洲繼續說道：「消氣了？」
「……」
「寶貝兒，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重新把你追回來。行不行？」
頭隱隱約約開始作痛。
應曦「唰」一下起身，在眾人窺視目光里，大步走到應橙身側。
湊到她耳邊，小聲說：「姐，我先回去了。」
應橙還在唱她備選曲目，旁若無人，似乎對謝采洲貿然加入毫無反應。
聽到應曦說話，她才停下聲音，將話筒關掉。
「要走了？」
應曦點頭，「太晚了，我大物作業還沒寫。」
應橙瞭然地「哦」了一聲。
想了想，爽快應下，「行，那你先回去吧，到寢室給我報平安。還有，回去記得告訴我哪首歌最好。就剛剛那幾首里挑。」
「沒問題。」
應曦沒再耽擱，同應橙那幾個朋友打過招呼。背上書包，頭也不回地拉門、離開。
下一秒。
謝采洲站起身。
一言不發地追了出去。
剩下一包間女生面面相覷。
倪珈率先開口問道：「橙橙，你妹和謝采洲現在是什麼情況啊？」
應橙坐在點歌機前頭，長腿懶懶搭在高腳凳底下橫杠上。
聲音也是慵慵懶懶，「什麼什麼情況呀，我怎麼知道。」
倪珈：「今天謝采洲是為你妹妹來的吧？」
應橙挑了挑眉，抬頭看她。
「你真發朋友圈了？」
「對啊。」
應橙把話筒遞給其他人，摸出手機，翻出倪珈朋友圈。
第一條就是圖，是她們幾個剛剛湊在一起的自拍。
桌上放了啤酒和果盤，光線一看就是ktv。
她把照片放大、仔細尋找，才在背後沙發角落裡，找到了應曦一小半側臉。
得虧了謝采洲眼睛尖。
應橙鎖了屏、隨手將手機丟到沙發上，唇角一勾。
「……有意思。」
她喃喃自語道。
華燈初上。
應曦走出ktv。
進入五月，江城氣溫一天比一天高，已經略有些夏日燥熱感。但夜風還是涼爽，習習地、迎面吹來，叫人心情不由自主也跟著鬆快下來。
應曦唇上帶起一抹笑意，慢吞吞穿過馬路。
盤算著要不要去食堂拐一圈、給幾個室友帶點夜宵。
然而，尚未等她做出決定。
倏忽間。
手臂被人從后至前、一把抓住。
一股大力將她拉得沒站穩，身形踉蹌，整個人往後退了一大步。
應曦條件反射地想要尖叫。
「啊——」
只喊出短促一聲。
身後那人，閃電般出手、牢牢捂住了她嘴巴。
「寶貝兒，別怕。」
謝采洲在後頭輕笑一聲。
長臂動了動，將懷中人轉了一圈、換了個姿勢，與他正面相對。
但依舊牢牢控著她，不給人任何掙脫空間。
路燈下，應曦臉色煞白，雖然沒法說話，但眼神里明顯看得出來，小姑娘被他嚇得不輕。
謝采洲心頭浮起一絲愧疚，掩飾般輕輕咳了一聲。
事實上，他追出來之後，也沒想好要和應曦說什麼。甚至連今天跑去應橙的局找應曦，都是臨時起意。
但謝采洲對自己很有自信。
他身經百戰，還能搞不定應曦一個白紙一樣的小姑娘么。
況且……現在、或者說從某一刻起，就算是要真心，他也給得起了。
思及此。
謝采洲鬆開一隻手，姿勢變了變，轉成兩條手臂牢牢摟住應曦單薄身體，想同她再好好說幾句話。
應曦壓根不想聽，也沒給他開口機會。
得到自由后，她驀地大喊起來：「鬆手！謝采洲！你再不鬆手，我要叫救命了！救命——」
「……」
校門外人來人往。
這般誇張舉動，引得路人側目。
謝采洲二話不說，乾脆利落、輕輕鬆鬆，把應曦一把扛起來。邁開步子，往另一邊走去。
「看來沒法好好說話了。上車再說吧。」
接著，任憑應曦如何拳打腳踢，他都沒有鬆手。
男女體力懸殊。
應曦折騰了幾下，知道沒辦法擺脫，只能直接放棄。
任由謝采洲扛著她、大步走到馬路盡頭。
大g就停在那裡。
他拉開車門，故技重施，強硬地將應曦塞進去，再跟著坐進駕駛座，反鎖車門。
頓時。
喧鬧被隔絕在車廂之外。
只留尷尬寂靜。
應曦理了理衣服、又理了理頭髮，牢牢捏著手機，戒備看向他。
「你要說什麼？」
他們之間，好像能說的都已經說盡了。
謝采洲抓了把頭髮，鬆開眉心，眼角往上、勾出一抹笑意，「就隨便聊聊天唄。」
應曦嗤笑一聲。
「用這種方式？謝采洲，你的紳士風度呢？」
謝采洲：「寶貝兒，你別生氣，我剛剛只是脾氣有點上頭，怕你瞎喊。我給你道歉，不該嚇唬你。」
他說得誠心誠意。
也算心裡話。
強迫女人這種事，謝采洲一輩子就沒有做過，僅有兩次都用在應曦身上了。
她真是能輕易把他什麼脾氣都激出來。
應曦：「不必了。讓我下車。」
說著。
她伸手、去拉車門。
謝采洲沒動。
只要中控鎖不開，任憑她怎麼使力，都不可能離開。
應曦泄了氣，一字一頓地問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
謝采洲嘴唇動了動。
似乎想說什麼。
但因為從來沒有說過這種話，總覺得哪兒哪兒都不對勁，彷彿只要自己開了口，就算是認輸了。
他一貫心高氣傲、高高在上。
所以，不想輸。
氣氛倏地沉默下來。
良久。
謝采洲掌心控住方向盤，突然發動了車。
不忘沉沉開口道：「先回家再說。」
……
夜越來越深。
大g緩緩駛入錦洲都府。
在私家車位上停下。
謝采洲熄了火，轉嚮應曦，「下車。」
應曦眉眼微微一動，語氣裡帶著嘲諷之意，「上去分手.炮么？」
「……」
她認真開口：「謝采洲，你要是說明白，我可以接受，最後做一次。從此以後，咱們倆就當陌生人，再也別有任何交集了。」
謝采洲被她輕描淡寫的語氣、氣得怒火上涌。
千方百計，總算還是壓了下來。
但他也沒法再開口和她掰扯，乾脆自己率先下車。
車門一甩，快步繞到應曦這邊來，直接將她從車裡抱了出來。
應曦：「這就算答應了？」
謝采洲依舊緊緊抿著唇。
一言不發刷過卡、抱她進了電梯。
電梯緩緩上升。
「叮。」
到達28樓。
這地方，與兩人而言，都是熟門熟路。
玄關、餐桌、地毯、落地窗，彷彿各處都有回憶。
應曦曾經覺得甜蜜。
一廂情願以為、自己對他來說，是珍寶璞玉，獨一無二。
現在再看到，只覺得自己單純得可笑。
她不是謝采洲獨一無二的女朋友。
謝采洲也沒有她想象中那麼完美。
要不然這會兒，也不會被他強迫帶到這裡來了。
想到這裡。
應曦身體靠在牆邊，扯了扯嘴角。
目光幽幽落在前方地板上。
只有餘光，能捕捉到謝采洲細小動靜。
謝采洲去冰箱里拿了瓶冰水，仰頭灌了幾口，似乎還是覺得生氣，乾脆從抽屜里摸了煙出來，靜靜點燃。
煙味飄散。
應曦皺起眉。
謝采洲終於開口：「曦曦，我知道你不喜歡煙味。」
「……」
「你喜歡吃辣，不愛蔬菜，水果嫌麻煩也很少吃。平時喜歡各種飲料，還有一些不太健康的食物。知道你喜歡刷各種社交軟體，但是很少自己發言，只看別人。知道你玩遊戲容易上火，所以乾脆就不玩。知道你喜歡穿衛衣，老嫌化妝麻煩。」
應曦終於忍不住，開口打斷他：「你到底想說什麼……」
謝采洲垂下眼瞼。
香煙夾在指間，煙霧繚繞，將他姣好面容都掩藏起來。
只留下愁緒。
頓了頓，他繼續輕聲說道：「我也知道，你說著喜歡我，實際上並沒有那麼喜歡我。陷入愛情的小姑娘，沒有人像你這樣，能冷靜又理智，連分手都果決得不像話。」
「……」
「但是怎麼辦。曦曦，我愛上你了。這次真的沒有騙你。」
應曦張了張嘴。
好想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謝采洲說完，自己在心裡先鬆了口氣。他隨手將煙按滅，往前一步，跨到應曦面前。
低下頭。
與她四目相對。
正欲再說些什麼。
應曦身體一動，錯開了他的逼視，繞到旁邊。
另一邊就是玄關。
被她後背輕輕一撞，有什麼東西從玻璃櫃面上飄落下去。
晃晃悠悠，落到地上。
應曦條件反射蹲下.身，手指一勾，將那張掉下來的紙撈起來。
謝采洲還未開口。
只聽到她朱唇輕啟、平心靜氣地開了口，將紙條上那行字念出來：「139xxxx9281，謝少，再打給我。」
謝采洲：「……」
應曦笑起來。
「口紅印挺漂亮的。」
「你聽我解釋……」
她擺擺手，將紙條放回玄關上，「可見，男人的愛都有夠廉價。謝采洲，如果你再來跟我說這種話，別逼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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