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謝采洲愣了愣。

  卧室里依舊漆黑一片,沒了手機屏幕那點微弱熒光,他沒法看清應曦神色。

  只有指尖、依舊充盈著溫熱觸感。

  是小姑娘的手臂。

  橫在兩人之間,一如昨日。

  應曦雖然看著瘦弱嬌小,但到底是女生,身上每處都是軟綿綿的,皮膚摸起來光滑細膩、觸手生溫,很讓人愛不釋手。

  明明姿態依舊還是親密無間,連距離都沒有絲毫改變。

  上一秒還在抵死纏綿,結果,下一秒就能面不改色分手。

  真是比情場老手還要老手。

  謝采洲想到應曦白日說得那番話。

  確實輕描淡寫到了極致。

  「……總歸不能因為天氣熱了,就隨便提分手吧,那樣也太沒道理了。」

  回想起來。

  他幾乎都要氣樂了。

  剛剛,應曦是不是還特地打開手機、去看了看天氣預報?

  倒真是很有儀式感。

  只可惜,被這麼個平平無奇的女人甩掉——謝采洲可不容許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

  兩人對峙數秒。

  謝采洲掀了被子,隨手擰開檯燈。

  再一揚手,將應曦整個人從被窩裡拖出來。

  他本就個子高、手長腳長,再加上力氣極大,這一連串動作做得輕輕鬆鬆,讓人毫無掙脫之力。只消一瞬,便落入他掌中。

  應曦穿著單薄睡裙,稍微動兩下,肩上吻痕就再也遮擋不住。

  雪白膚色上,斑斑駁駁、靡靡入目。

  謝采洲眸色沉了沉。

  倏地收斂起怒意。

  他表情看起來氣定神閑,薄唇親啟、湊近她臉頰,略有些輕佻地開口:「寶貝,昨天也說要分手、今天又提分手,鬧脾氣歸鬧脾氣,以後我注意、會輕點……但是事不過三,分手這種話,可不許再說了。」

  應曦笑了笑,「我說真的。」

  謝采洲:「我也沒開玩笑。」

  應曦點點頭。

  「那行,就分手了啊。明天我會把這裡我的東西都拿走。」

  說著,她揉揉眼睛,又要倒頭睡過去。

  謝采洲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肩膀。

  指節用力,壓得人生疼,逼迫她、不得不睜開眼。

  他咬牙切齒:「我說的可不是分手。應曦,十分鐘之前,我們還在做.愛,要真想分手,今天晚上還跟我滾床上來?你當我鴨呢?能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你要發神經也注意點分寸!」

  「……」

  謝采洲情緒憤慨。

  相比之下,應曦則彷彿完全在狀況外。

  她表情依舊平靜,聲音低低軟軟、如春風拂面,答道:「謝采洲,我沒有錢給你。」

  言下之意,這可不是招鴨,不該說這麼難聽。

  完全是你情我願的歡.愛。

  而且,分手這件事,她何嘗又不難過呢。

  比起謝采洲只是因為自尊心作祟、產生的惱怒來說,這個戀愛騙局,真正傷到的、只有應曦而已。

  她以為他和別人不一樣。

  然而,這一切,都是謊言。

  應曦從小在應橙光芒下長大,早就明白一個道理,面對不愛自己的人,別說難過流淚了、出現任何情緒波動,都宛如一幕滑稽戲。

  只會看得人發笑。

  完全沒什麼實際意義。

  她垂著眸子,嘆氣,「謝采洲,到此為止吧。或者,你把我甩了也行,如果這樣你比較高興的話……就是說出去不太好聽,別人問起來,我得給你戴個渣男的帽子,不然沒法說清。」

  有些話,沒必要說得太明白。

  謝采洲這般聰明,近思學院圖靈班、萬一挑一的天才,點到即止即可。

  應曦捏著指尖,柔柔地望向他。

  聞言。

  謝采洲深吸了一口氣,慢慢、慢慢,冷笑起來。

  將小姑娘單薄身體破布一樣甩到床那一邊去,輕輕在被單上拭了拭手指。

  他居高臨下地開口道:「那你還睡在這裡做什麼?打算免費給我睡?滾出去。」

  ……

  夜色如墨。

  春天的夜不比白天,到底還是微涼。

  更何況,已經時至凌晨、一日里最冷時刻。

  應曦一直沒回過寢室,到這會兒、身上還是白天籃球賽那套,薄薄一層長袖衛衣加黑色牛仔褲,被夜風一吹,寒毛聳立。

  她抱著手臂,走出錦洲都府。

  路上已經鮮有車輛經過。

  不復白日繁華。

  好似除了路燈明亮,整個世界,不見一絲光亮。

  直到此刻。

  應曦終於再也崩不住情緒,蹲在路邊,將頭埋在膝蓋里。

  抽抽噎噎、落下淚來。

  她實在太委屈了。

  明明、明明自己才是被騙的那個,怎麼謝采洲弄得好像,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事、辜負了他一般。

  天地可鑒。

  應曦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謝采洲。

  兩人雖然只交往了一個多月,但他與她來說,就像是一道光、從天而降,照亮了她的灰暗人生。

  久旱逢甘霖,大抵如此。

  應曦曾經認真以為,謝采洲雖然花心,但對每份感情、總歸是有些真摯。

  也曾以為,他和別人不一樣。

  越過了應橙的光彩照人,看到了渺小又微弱的自己。

  她曾經那樣相信他,全身心交付給他。

  哪怕心知肚明,只是一場飛蛾撲火的奔赴。

  只要這一刻的完滿,應曦就毫無怨言。

  所以,當謝采洲酒醉后那番言論、傳到她耳中,才會叫她瞬間絕望。哪怕謝采洲說玩膩了她,也比那種赤.裸裸的對比,要來得好受一些。

  沒什麼不同。

  他們都沒什麼不同。

  都是騙子而已。

  ……

  良久。

  應曦站起身,抬手,將臉頰淚水小心翼翼抹乾,恢復了平靜神色。

  哭過一場,好像沒什麼大不了了。

  她縮了縮手,躲到背風口。摸出手機,點開打車軟體,設定了江大地址,發送訂單。

  很快,有司機接單。

  距離錦洲都府不過三公里。

  應曦嘴角抿出一絲笑意。

  終於不用繼續站在這裡吹風了。

  江城的春,好冷哪。

  周五中午。

  應橙找到了應曦寢室,難得等她一同回家。

  姐妹倆就是江城本地人,江城又是一線城市,所以高考時、基本都填了江城本地院校。

  只不過,大學城地處郊區,離市中心距離甚遠,每天早晚來回奔波也麻煩,所以兩人都只周末回家。

  要是學校、或者朋友有什麼活動,不回去也是常事。

  應曦和應橙課表又不同,能碰到一起回家的機會,實屬難得。

  這會兒,應曦和陳亞亞還沒下課。

  寢室里只有周薇和楊佩菱在。

  兩人和應曦他們雖然是同院系,但專業不同,自然課表也不同。

  見到應橙這個學校大名人,倆姑娘都有些激動,喊了聲「學姐」,忍不住、近距離觀察起應橙的皮膚五官。

  應橙從小長袖善舞,在人群里都能混得如魚得水,走到哪裡都是中心人物。

  要和兩個大一小女生混熟,只消幾分鐘。

  沒一會兒,三個女孩已經打成一片、彷彿都成了無話不談的閨蜜。

  在應橙將粉底液鏈接推給兩人後。

  終於,問起應曦。

  「我妹妹最近怎麼樣?我這幾周太忙了,都沒時間關心她……她心情還好吧?」

  應橙也聽說了那個傳言。

  不算意外。

  謝采洲玩咖之名,算得上人盡皆知,確實也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應曦單純……實在叫人擔心。

  應橙素來知道自己妹妹是個什麼德行,要從她嘴裡問出什麼事來,難度堪比登天。

  只得曲線救國、從旁打聽一番。

  「……」

  周薇和楊佩菱對視一眼。

  應橙笑了笑,「看來我的寶貝妹妹有秘密。是不是誰欺負她了?告訴我,我去幫她出氣。」

  這話一出。

  周薇性子素來大大咧咧,又不設防備,便再沒了顧忌。

  「曦曦好像是和男朋友分手了吧,她沒仔細說,不過應該是真的。咱們怕她傷心,也不敢直接問。」她素來心直口快,握著拳頭、眉心拱起,道,「我早就說了謝學長不適合,就是個渣男,只會害得姑娘傷心、不是什麼好人。曦曦主意正,我們勸了也沒用,沒辦法。」

  應橙愣了愣,「……這麼快分手了?」

  這倒是沒想到。

  距離謝采洲在女寢樓下表演的那出、轟轟烈烈表白,才過去一個多月呢。

  應曦這性子,果真是厲害。

  周薇還想說什麼。

  楊佩菱拉了拉她袖子,幾不可見地搖了下頭。

  應橙餘光掃到兩人小動作。

  又笑一聲,說:「好啦,我會注意的,不會直接安慰、讓她更傷心的。你們倆都是曦曦的室友,謝謝你們照顧曦曦啦。」

  ……

  十來分鐘后。

  應曦和陳亞亞回到寢室。

  見到應橙,齊齊愣了一下。

  應曦:「姐,你怎麼來了啊?」

  她有點感冒,帶著一絲鼻音,聽起來倒是更加綿軟。

  應橙坐在她椅子上,正懶洋洋地抱著抱枕、刷淘寶。

  聞言,隨口答道:「等你回家啊。我今天有行李要帶回家,打車帶你,免得你去坐校車擠地鐵了。」

  應曦笑了笑,「行啊,謝了土豪。」

  應橙:「平時叫你去做兼職,你又嫌麻煩,沒錢了就知道喊別人土豪啦?打個車、看把你高興的。」

  應曦表情笑而不語。

  手上動作不停,麻利地開始收拾東西。

  應家是本地人家,早些年,吃了城市動遷的紅利,手上拿了好幾套房子。

  雖然地段不算太好,但江城房價擺在那兒,出租出去、每個月收入也足夠可觀。

  應曦和應橙也勉強躋身「拆二代」行列。

  只是,到底不是正兒八經發家的有錢人,應曦花起錢來、一貫底氣有限。

  倒是應橙,早就適應了富裕生活。加上自己長得漂亮、去接禮儀活動,收入也可觀,吃穿住行都不會虧待自己,很捨得花錢。

  倆姐妹就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不過,這也不妨礙相處。

  很快收拾好東西。

  應曦跟著應橙下樓。

  江大女寢外頭,有一條林蔭小道,車開不進來,只能停在外面。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

  一前一後往外走去。

  此時,小道盡頭,佇立了一道修長身影,老遠就能看到。

  應曦眯了眯眼睛。

  停下腳步。

  應橙:「怎麼了?」

  應曦眉頭蹙起,又很快放鬆開來。

  笑了笑,她搖頭,「沒什麼,走吧。」

  再往前幾步。

  謝采洲已經看到了姐妹倆,長腿一邁,向她們倆方向走來。

  應橙也瞧見了,挑了挑眉,「嗯?」

  應曦沒出聲。

  倏忽間。

  謝采洲停在應曦面前。

  沖她勾勾唇。

  幾日不見,他還是一貫風流不羈模樣,從上到下、從裡到外,都是精緻俊朗、芝蘭玉樹。

  彷彿連髮絲弧度,都曲得剛剛好。

  應曦頓了一下,率先開口:「謝采洲,你好啊。」

  謝采洲皺起眉頭。

  「寶貝,你怎麼感冒了?就兩三天沒看著你,你都能把自己弄病了嗎?」

  這還真是,賊喊捉賊錒。

  應曦往後退了一步,笑起來,輕聲細語地說:「沒想到,你臉皮還挺厚。」

  「……」

  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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