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地龍翻身
人非人者,八部鬼神本悉非人,而變作人形來聽說法,故云人非人也
……
大雄寶殿
詭羅漢立於大殿正中,身後三座十二品蓮台上空無一物,這三世尊竟然不在其上,兩側十八個尊羅漢像同樣不在佛台上。
「往昔我一心禮佛,佛不應我」
「今日佛執意拜我,我已成魔」
詭羅漢輕聲念道,祂的臉色不在詭異魔悸,反而寶相莊嚴自有慈悲渡人的神意,兩枚佛目浮現金光。自從吞下佛心,祂那麼混沌不清的神志似乎有了轉變,胸襟前的大批污跡慢慢凝聚,一個模糊圖案正要出現在祂胸前。
但下一刻,詭異的微笑重新浮現在祂暗銅色的臉上,兩枚金光佛目微微一閉,再次張開后,竟變成不見一絲眼白的漆黑,胸襟前的污跡再次打散,先前一絲靈性像被什麼壓制一般消失不見。
死寂、惡意…一切讓人毛骨悚然的詭異再次從祂暗淡金身上透出,祂撕裂的嘴角再次咧開非人的弧度,顯得如此僵硬和噁心。
在祂身後,烏壓壓一片佛像跪倒在地,將大殿擠的滿滿當當,銹跡斑斑的銅塑上不時鑽出一條污血向外招展,然後馬上又縮回銅塑中。
詭羅漢轉動龐大身軀看向眾佛像,
露出嬰兒般純真的笑容,祂一步步踩碎地磚來到三世佛銅塑前,右腳高高抬起重重落下。
「boom」
「boom」
「boom」
三世尊的銅塑被一一踩過,銅塑腦袋完全沒入地面。
「哈」
「哈
「哈」
詭羅漢發出銅缽鐵磬的笑聲,祂越踩越用力,狂暴到震穿耳膜的金屬碰撞聲在大殿里來回回蕩。
片刻祂才收回右腳,身前的銅塑已經如同爛泥一般糊在粉碎的地磚中,污血從裂縫中重新流出,在破爛的銅塑上重新粘合。
「哐啷」
銅塑佛像拔出腦袋,碎裂的銅塑已經復原,但銅面已經扭曲變形無法辯清,三尊銅像維持著跪地姿勢沒有動彈。
「嘻」
「嘻」
詭羅漢笑容更加誇張,嘴角已經咧到耳垂處,原本圓滿之意的四十牙齒已經一個不剩,張開空蕩蕩的嘴像漆黑隧洞一般吞噬著周圍光線。
「滋滋嘎嘎」,祂俯下身子抓起銅塑腦袋,金屬碰撞出讓人牙酸的怪響,銅塑腦袋被捏的變形,兩枚漆黑一片的珠子注視著模糊不清的佛面,祂沉默不語只是咧著嘴怪笑。
大雄寶殿中,眾佛像跪倒在地無人敢抬首,布滿污跡的金身羅漢手中提著看不清道不明的銅塑佛首,若是此刻有人闖進來,那定被眼前的詭異邪跡嚇得精神錯亂。
「啊!」
一聲慘絕人寰的尖叫聲打破了大殿的詭異氣氛。
「開始了」
詭羅漢好像找到新的玩具一樣露出頑童般的喜悅,祂鬆開手,「哐」的一聲銅塑掉落在地。
祂兩枚漆黑的眼珠一閉,身軀的污跡一絲一毫的從金身上並出,投入到霧氣之中,暗紅鬼域里霧氣如水般沸騰,某種無法理解的偉力正在肆意妄為,下一刻
地龍翻身!
……
鬼域一角
「啊!」齊乾坤忍不住慘叫出聲,他跪倒在地死死握住手臂,用力之深恨不得掐斷一般,他的外套已經扔在一邊,袖口如同被炙烤一樣發黃乾枯緊緊粘在血肉上。
「哥!你沒事吧」,齊婉君大驚失色趕緊他拉起,她發現齊乾坤的手腕竟然冒出淡淡焦味。
「我沒事!」,齊乾坤拚命吸著氣,他一咬牙猛地將袖口拉開。
「唔!」,布料連帶著粘粘的血肉被拉起,齊乾坤牙齒已經快咬碎,他發出急促而抑制的哭聲。
齊婉君緊捂住嘴,眼淚已經不受控制的蹦出,齊乾坤的手腕一道三指寬的燙傷正冒著青煙,傷口周圍完全發白,中間呈黑色的碳化皮革狀,密密麻麻的紅色水皰此時已經潰爛,流出混雜鮮血的黃水。
「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樣」,齊婉君噙著眼淚問道,明明一路上都沒有什麼事,怎麼就傷成這樣了。
齊乾坤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疼痛讓他的內啡肽不斷分泌,他顫抖著打開手錶蓋,摁下醫療十字的按鈕,隱藏在錶帶背面腎上腺素讓他渙散的精神一收。
他撐著膝蓋站起,眼前依舊是紅朦朦一片,現在無法動用詭異力量的他,根本看不清前面的道路。
「我現在沒時間給你解釋,我們必須快點走到邊緣,才有一線生機」,齊乾坤神情嚴肅,他知道危險還沒有結束,甚至還沒有開始。
「可是…」,齊婉君還要說些什麼。
「繼續走!」齊乾坤直接打斷她,隨即轉身向前走去,但是下一刻巨變突生。
「轟隆隆!」大地發出了憤怒的咆哮,像被一隻無形的巨拳狠狠砸在了大地上,大地痛的翻轉打滾,一時間新的山川突起,舊的石岳沉入低谷,廣闊的湖海被岸邊無數的砂石草木填滿。
齊乾坤邁出的腳步像踩在棉花上一樣,他重重的摔倒在地,接著就是震動,無法控制的震動,分不清天與地的振動,眼前的天地此刻已經反轉一般。
「齊婉君!」,齊乾坤發出咆哮,這一刻詭異之力毫無保留的噴涌而出,他的頭髮卷枯,臉上出現龜裂紋路,裂紋中流淌著岩漿一般的紅色液體,在寒冬中他渾身散發恐怖的熱氣,與寒冷的空氣對碰出濃濃的蒸汽,蒸汽艱難的破開紅霧,在他的意志下形成一個約莫三丈的鬼域。
大地始終劇烈的振動著,齊乾坤立於空中焦急的尋找妹妹的蹤影,在他身下凹凸不平的路面逐漸層層迭起,形成一階階平整的台階。
「哥!」
在巨大轟鳴聲中,齊婉君的呼救聲弱不可聞,此刻她陷入峰巒迭起的夾縫中,四面高逾一丈的砂石牆讓她無法翻出,而且此刻的大地變動使她連站立都不穩,她一遍又一遍的絕望呼喊,掙扎的站起,但又被震翻在地。
齊乾坤心急火燎的四處觀望,但忽高忽低、層層相掩的土坡將他的視線牢牢擋住。
他越找越著急,喘出的粗氣打在冰冷的空氣,像燒開的水壺一樣嗚嗚作響,他猛地一揮手,灼熱鬼域將前方的土坡一燒而空,但是始終不見齊婉君的身影。
大地的咆哮越來越大聲,似乎到了最後緊要關頭,每一秒都有新的土坡升起,每一秒都有參天巨木從地面生出,齊乾坤已經徹底失去方向感,耳邊只剩下延綿不絕的轟鳴聲,他惶恐麻木的轉動腦袋,像只無頭蒼蠅一樣。
齊婉君的情況越發糟糕,她的喉嚨已經喊啞了,地面那過山車般的失重感讓她頭暈欲吐,而旁邊的土牆正在移動靠近,頭頂的亮光隨之變小,再過五秒她將永遠埋於不見天日地下。
「哥,救我」,她最後呼喊了一遍,但頭頂的最後一絲亮光也消失了,她的話語在窄小的空間回蕩,而眼前也陷入黑暗,轟隆隆的巨響依舊不停,齊婉君能感覺到土牆在靠近,她捲縮著身子,眼淚奔涌而下。
「嗚嗚嗚,我還沒吃到炸雞呢」
話音未落,窄小的空間里一個顫抖的黑點突然形成,黑點周圍的空間不停被震蕩著,緊接著兩道身影從空中落下。
「嗯?」
似乎是個男人的聲音,緊接著黑暗被絢爛光影撕裂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