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白事沖喜
學院路沙縣大飯店
一點燭光亮起,光芒將房間里的黑暗驅散,吳駿小心翼翼將電池蠟燭擱在地上,隔著朦朧的燭光他看向妻子,肖雨花正在準備兩人的晚餐,一袋廈門速食麵。
肖雨花動作輕柔撕開包裝,生怕發出動靜,吳駿微不可察的咽了咽口水,他這一天都只吃了半塊麵餅,早就餓得不行了。
肖雨花將麵餅輕輕掰成兩半遞給老公,吳駿接過來珍惜的放入嘴中,他並沒有咀嚼,而是用唾液將麵餅軟化,肖雨花也是同樣的吃法。
燭光里,兩個人坐在地上無聲的吃著麵餅。
「噹!」
「挷!」
「吶~~!」
「咚咚咚…」
「嗚嗚嗚嗚~」
突如其來的詭異怪響打破了屋子裡的寂靜,兩人動作一頓,抓住麵餅的手僵在空中,外面街道上竟然傳來白事出喪的哀樂聲,聲音越來越響,伴隨著難過的哭泣聲,似乎從街道東邊正在靠近肖雨花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
但異變還未結束!
「阿哥阿妹的情意長,好像那流水日夜響」
「流水也會有時盡,阿哥永遠在我身旁」
「阿哥阿妹的情意深…」
蘆笙瀟瀟,鑼鼓紅火,情義綿綿的歌聲熱情高昂,已經讓吳駿能想象出那個畫面:一對新人就要共同走入婚姻的殿堂中。
互訴情意的歌聲越來越響,從街頭的西邊歡快的走來。
兩邊詭異的聲音越來越響,肖雨花死死捂住嘴,她閉上雙眼將自己縮成一團,在冰冷的地面瑟瑟發抖,吳駿死死的盯著大門,他的瞳孔因為恐懼而急劇收縮,冷汗一滴滴的滴落在地,兩隻手緊緊握成拳頭。
外面的聲響已經震耳欲聾,吳駿兩耳嗡嗡作響,兩種詭異的聲音將他精神攪成漿糊。
突然他身上一重,黑暗中好像有人往他身上添了衣服一般,他低頭一看,身上竟然披著孝服,未知的恐懼籠罩吳駿的心頭,淚水已經不受控制從眼角蹦出,將他沾滿塵土的臉洗得一片狼藉,乾澀嘴唇如觸電般抖動,但他死死抑制住不發出任何聲響,眼前的肖雨花緊閉雙眼捲縮著身子,她還不知道她的老公命懸一線。
不能,不能發出聲響,吳駿在心中告訴自己,他的身子漸漸失去知覺,另外一個不屬於他的意識正在降臨。
吳駿擠出最後一絲溫和微笑,他眷戀的看著眼前的妻子,「你會沒事的」,他嘴唇無聲的動著。
但下一刻,肖雨花的身上一片紅色溢出,轉眼將她衣服染成艷紅色。
「不要!」
痛切骨髓的絕望咆哮爆發在房間里,額頭爆出的青筋快要沁出血珠,布滿血絲的雙眼欲裂,他像頭落入陷阱的幼獸一樣,絕望又痛苦地掙扎著。
「不要!求求你!」
「求求你!」
「放過她!」
他的聲音由憤怒變成絕望,最後涕淚橫流的哀求。
但變化還沒有結束,一件嶄新嫁衣披掛在肖雨花的身上,黑暗中鮮紅的蓋頭輕輕落在她的頭頂,肖雨花的身軀已經不在顫抖。
「老公,我想兒子了…」她露出認命的微笑對著吳駿說道,吳駿臉上似哭似笑,他努力的張開嘴準備說些什麼
但是,一股無形的巨力將他扯到牆壁之外,在一群詭異的白衣人群之中,他披麻戴孝重重跪在地上。
「老公!」肖雨花發出絕望嗚咽聲,黑暗中燭火已經熄滅,她漸漸失去知覺,連意識也開始模糊起來。
「阿常」
「阿常」
……
邢羽森閉著眼睛死死的抱住吳常,一刻都不敢鬆手。
「是這裡吧?」吳常掙脫開,皺著眉頭看著四周的黑暗。
「吳常,我說常哥,你把我拉過來幹嘛啊」邢羽森哭喪著臉說道。
「我怕認錯路」吳常說完繼續打量著四周。
邢羽森才注意到四周的黑暗,他警惕的縮在吳常身後。
吳常卻是釘在原地,剛才耳邊好像有人在叫他,那個聲音好像是他媽媽,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
「前面好像有音樂聲」邢羽森不確定說道,他指了指前方,下一秒他和吳常消失在原地。
邢羽森扶著吳常站直身體,底下的紅白輝映亮光讓他不自覺的看向下方,他心頭透出一絲涼意。
右邊是一片炫眼奪目的大紅色,一個嬌小的紅色花轎搖搖晃晃往前移動,前後的八個轎夫都是身穿肚兜的小孩童,孩童們蹦蹦跳跳唱著歌,不時有脫離轎子跑出隊伍東碰一下,西動一下。
而左邊是清一色的慘白,數十道披麻戴孝的白衣紙人手拿嗩吶、鈸和鑼,很是專業的奏著哀樂,旁邊還有幾道紙人趴在地上傷心的哭著。
咦!那個跪著的好像是人啊,邢羽森有些不確定。
「嘩啦啦」
這時,他的雞皮疙瘩全部沖了出來,像是塵封許久的火山爆發一般,他的所有感知都被身旁濃郁至極的殺意所奪去。
吳常眼神空洞的看著那道跪著的身影,那是父親的身影。怎麼會這樣!他的心底沉積許久的煞氣劇烈翻湧著,想要毀滅一切的戾氣浮出,俊秀的臉已經變得猙獰萬分。
死死死死死死死!
黑白光影感受到狂怒的意志,一道前所未有的光影將一切生的、死的、好的、壞的,通通放映成黑白電影,底下八抬大轎的孩童們和哭喪出殯的紙人被某種恐怖的力量碾壓在地,這股力量不停變大。
「咯吱吱嘎」鬼童紙人跟地面發出不算融洽的異響,紙人臉上畫出恐懼不安的面容,鬼童四肢捲曲還想站起,但壓力一步步的加大,如同萬噸液壓機一樣無情的碾動著,在紙裂骨碎的聲音中,地面上出現了一副詭異的白事沖喜畫,紙人的表情栩栩如生,像那副吶喊的畫作一般,擾人聲音也停下了。
只剩下那個紅轎子靜靜的立在原地
吳駿像漂浮在冰河裡一般,他渾身冰冷,意識時浮時潛難以思考,老婆…這是他偶爾清醒的意識,但是轉頭又被摁進冰河之中。
好冷
他心中喃喃道,就在要完全墮入深淵時,一雙大手將他從冰河裡拉了起來,他倒在溫暖的懷抱之中。
「爸你沒事吧…」
是兒子的聲音,吳駿費力的抬起頭,是幻覺嗎,吳常的眼淚打濕臉頰,他緊緊抱住父親。
「吳常真的是你」吳駿難以置信的說道。
「是我是我,有我在沒人能傷害你」吳常露出笑容說道。
「快去救你媽,她…」吳駿突然想起妻子,他趕緊對吳常說道,話音未落,那個轎子帘子掀開,肖雨花從中飄了過來,她雙眼緊閉已經暈了過去。
「爸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帶你們去西湖」吳常輕聲說道。
吳駿腦袋一歪也暈了過去,跟妻子靠在了一起。
看著兩人安睡,吳常撕開羽絨服,鎖鏈歡快的攀爬上整個肩部,正朝著胸背進發。
「嘖,還真是快啊」吳常聲音痛的有些發抖。
他轉過頭看向地上的狼藉,手掌一握成拳頭,一道刺眼的光芒將散亂的紙人碎片、轎子、嗩吶…通通穿透而過。
「嗤嗤嗤…」怨魂消散在夜空之中,只有兩顆水晶靜靜的落在吳常手中。
吳常光影一張帶著父母以及邢羽森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