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哼哼哼哼哼哼
初嵐支起額角, 沉默著,神『色』凝重,久久不動。
遠處, 溫奼的聲音不緊不慢:「還要再比?」
岑照含雙手發顫。她不過金丹中期, 對方是金丹大圓滿, 打她就是吊著打,根本沒有懸念。
溫奼凌於半空, 俯視著她:「我不想浪費時間。」
聞言,岑照含眼中閃起怒火,兩指夾住一張符篆:「你不要看不起人。」
溫奼嗤笑一聲:「那我就不客氣了。」
「……」
初嵐扶住額頭。
毫無意外,這場比試溫奼贏得徹徹底底。
半個時辰后, 岑照含走過看台邊,垂著腦袋,垂著眉眼, 周身氣息沉寂,來往的太虛宗弟子都繞著她走,不敢觸她眉頭。
相熟的明峰師姐拉著岑照含安慰, 岑照含低低嗯了一聲,繼續往前走。
停在初嵐面前。
初嵐抬頭,岑照含哇的一聲哭出來,一頭撞上初嵐肩膀。
「溫奼打就打,她還羞辱我!」
初嵐趕忙順『毛』:「啊不哭不哭,沒事沒事!」
她扭過頭朝齊君使眼『色』,齊君:「……」
他遞出一張帕子, 初嵐抱著岑照含,一手接過來給她擦眼淚。
岑照含哭得好傷心,她從沒輸得這麼慘過, 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現在所有人都記得她了。
初嵐拍著胸膛保證:「明天我給你打回去。」
岑照含嗚嗚咽咽,嫌棄地瞥了一眼初嵐的前胸:「怎麼打?」
初嵐:「。」
說實話,她還真不清楚怎麼辦。
岑照含蓄起眼淚:「嗚嗚嗚我就知道,我怎麼就輪上她了,輸給誰也比輸給她強……」
又是一頓痛哭流涕,初嵐兩眼無神,被姐妹拉來拉去。
忽然,她拍了拍岑照含的肩,勾勾手。
岑照含渾身一滯,難道姐妹有辦法了?
她眸中亮起點點星光,立刻湊過來,只聽初嵐在耳畔輕輕道:
「你哭樣子,好醜。」
「。」
與太虛宗看台一牆之隔的天師門看台,輕盈的紗簾后,恭喜祝賀聲不絕於耳。
不僅有劍閣眾人,其他峰頭的法修也來恭維,一時間熱熱鬧鬧,也有其他宗門弟子望過來,看見紗簾,皆道:「欒掌門徒孫,詩心劍傳人名副其實啊。」
一群師兄師姐簇擁著正中的椅子,笑聲如『潮』水淹沒了溫奼。
而她神情淡淡,不動聲『色』瞟向太虛宗。
只見清嵐真人覆在那敗將耳邊,只說了一句話,就治好了她哭哭啼啼,兩人竟追逐打鬧起來。
午後日光刺眼,溫奼又嗤了一聲,收回視線,沉默坐在原地。 -
臨近傍晚,所有場次都比完。岑照含雖然敗給溫奼,但下午對決另一位法修得勝,成功苟住十強尾巴。
初嵐站在榜前,從右往左依次看過去,有她,有溫奼,有岑照含,有羅瓏,還有一位不相熟的太虛宗幽峰法修。
十強里太虛宗有三人,天師門亦有三人。
初嵐蹙眉:「文莆呢?」
岑照含一愣:「我正要問你呢。他比我還能打,比試前還買了其他弟子的消息,準備齊全,不可能不進啊。」
她們早上還看見文莆坐在高台上,面無表情。初嵐和岑照含早就習慣他那樣,當他臨陣複習,沒去打擾。
後來文莆暴打一個天師門土靈根修士,她們還喝過彩。
「傳訊也不回。」岑照含若有所思,「說起來,他最近總是怪怪的,比以前沉默好多。」
初嵐:「他那種『性』格,估計有心事。」
岑照含眯眼:「可能是——嘿嘿嘿。」
初嵐:「是什麼?」
岑照含眼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燒:「少男懷春。」
初嵐:「。」
本來想叫文莆一起恰飯慶祝,現在沒了,初嵐就把大師兄二師姐叫上。
四個人圍著方桌坐,沒吃幾下,話題不經意拐到溫奼身上。
屋中陷入沉默,二師姐李輕輕問:「師妹,你想好怎麼對付她了么?」
初嵐搖搖頭。
李輕輕取出一塊留影石,映出六段溫奼鬥法的場合,她平素不出短劍,只用長劍對決。待到危機時,不願戀戰時,便拔詩心劍。
詩心劍一出,戰無不勝。
幾人對著溫奼的路數一通分析,初嵐沉『吟』片刻:「我也不是打不過她。」
無非就是天水訣四一五二來一套,被溫奼破除,再來一套,期間小心一點,不要被打斷。
反正她有三個外丹田,定能耗死對面。
「小試有時間限制。」
「時間到了,還未決出勝負,會判平手。」
初嵐撐著下巴:「實在不行就苟平手吧。」
岑照含點頭:「贏了就只用打一場,平手還要再打兩場,姐妹,累一點忍忍吧。」
李輕輕蹙眉:「詩心劍劍意太強悍。」
初嵐心累:「豈止是強悍,簡直是違規。」
忽然,康燁眼睛一亮:「她違規,你也違規不就好了?」
眾人:「?」
康燁看向岑照含:「子規符。」
岑照含一愣:「啊?」
初嵐立刻按住桌子:「等等,我還沒到想作弊的地步。」
康燁展開摺扇:「瞧你說的,御劍大會允許用各種符篆陣法,要不然你讓符修怎麼打?」
初嵐哦了一聲:「那子規符到底是什麼?」
岑照含看傻子般看康燁:「一種失傳已久的符篆。」
子規鳥,又名杜鵑,春末時節,會將鳥蛋寄生在畫眉的巢『穴』里。
而子規符可以寄生一縷靈力,在對方的法器中,待到需要時引動。
「聽上去駭人,其實很雞肋。子規符只能微微影響對方的術法施展。有這等功夫,不如放根冰針來得實在。」
「既然已經失傳,那就算了。」初嵐笑了笑,「不說煩心事兒了,我明天儘力打,也就是困難點。」
此話一出,大家都笑起來:「是啊是啊,相信小師妹。」
「可以不信靈氣,但一定相信清嵐。」
初嵐:「多謝吉言,請你們喝個好的。」
她取出一隻大罈子,尚未開封,絲絲清甜縈繞在鼻尖。
三人見了,好奇問:「這是什麼?」
初嵐:「肥宅快樂水。」
「??」
初嵐扯開壇封,只聽嗤的一聲,甜蜜溢滿整間屋子。一桌四顆腦袋湊近壇口,裡面澄澈金『液』倒映著四雙亮晶晶的眼。
「居然還會冒泡。」
「夏天喝一定很爽。」
「甜蜜里還摻著清涼。」
「妙啊。」
康燁起身:「小師妹你徒弟呢,不叫他進來一起喝?」
初嵐一拍腦袋:「差點忘了,還是師兄『操』心的多。」
齊君住在對面小院的廂房,初嵐剛出門,就看見他立在門邊,抱劍,倚在旁邊牆上,似乎已經等了很久。
見門開了,齊君看向初嵐:「我來時師尊在忙,因此沒有打擾。」
初嵐擺手,折身帶他進屋。
她急著喝肥宅快樂水,語氣隨意:「沒忙。再說你是我徒弟,以後有事直接敲我門,別一等三時辰的。」
齊君收起長劍,跟在她身後,只是輕輕嗯了聲。
下一瞬,他看見桌上的釀雪魄,又抬眼看看初嵐:「……」
李輕輕早就換了圓桌,倒好了五杯,康燁招呼齊君坐下。
初嵐指指杯子:「徒弟你築基,只能喝一小口。我們金丹也只能喝一盅。」
齊君停頓片刻:「師尊確定要喝這個?」
「?」初嵐想了想,笑道,「別擔心,它看上去會冒泡,其實沒那麼可怕。」
說罷,她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釀雪魄不僅看著像肥宅快樂水,連味道也像。滋滋氣泡滑過嗓子,落進胃裡,又涼又甜還解渴。初嵐感動得幾乎流淚,激動得頭都暈起來。
桌上幾人也紛紛飲下釀雪魄,清甜的滋味太美妙,絲絲靈氣匯聚在心口,並不匯入丹田,而是緩緩滋潤著經脈。
就在此時,小院周圍的草木無風自動,嘩嘩搖曳。
李輕輕舉目四望:「這附近誰進階了?」
話音一落,靈氣漩渦猛烈旋轉,岑照含望向漩渦中心,就是——
初嵐。
「……」
康燁瞪大了雙眼,差點沒喘過氣來。
這熟悉的感覺。
不會吧不會吧。
「小師妹怎麼又進階了?!」
屋中只有齊君面『色』淡淡,輕輕將玉杯放在桌上。釀雪魄對他無用,且從前在仙界時,有人送過不少,他卻一杯都不碰。
因為直接匯入丹田,會醉。
半炷香后,靈氣漸漸散去,『露』出初嵐平靜的臉。
若是放在別的宗門,此時眾人定一擁而上,紛紛賀喜。但太虛宗清峰不是一般峰門。
李輕輕面帶沮喪:「小師妹,你……節哀。」
康燁捂著臉:「小師妹,你好慘啊!」
岑照含又悲又喜:「金丹大圓滿了,姐妹,你就不要強求了。」
齊君:「……」
初嵐朱唇輕啟,緩緩道:「我為什麼要節哀?」
「?」
康燁抬頭,上下打量初嵐,他們小師妹端坐椅上,一點也不悲傷,神情淡然到不能再淡然。
他與李輕輕岑照含一打眼,心道不好。
小師妹不會在絕望中扭曲了吧?!
康燁剛要安慰,初嵐又開口了。
她眸中『露』出疑『惑』:「你們,是誰?」
「……?!」
李輕輕:「小師妹你不認識我了嗎?!」
初嵐笑眼彎彎:「小姐姐你好漂亮,在哪家公司高就?」
「???」
幾人面面相覷,總算意識到哪裡不對。他們飲下釀雪魄,並沒有醉,而初嵐不僅進階,那醉了……也算正常?
屋中靜了一瞬,岑照含眼中『露』出一絲狡黠。
這千載難逢逗她姐妹的好機會!
她偷偷打開留影石,放在桌上,站起來,纖纖玉指點著自己的臉:「嵐嵐,你說我是誰呀?」
初嵐看向她,三息后,面『露』不屑:「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你好蠢。」
岑照含:「??」
眾人:「哈哈哈哈!」
岑照含氣不過,指指初嵐身後:「你快看他是誰。」
初嵐轉身,齊君正挑眉看她,眼底隱隱流動著一種異樣的情緒,好像期待她說出什麼不同尋常的話,做出什麼不同尋常的事。
「……」
初嵐一句話沒說,一眼沒多看,面『色』不改,轉了回去。
康燁、李輕輕、岑照含你看我我看你。
齊君端起茶盞飲了一口,好掩飾自己的神『色』
初嵐拿起筷子,開始吃飯。片刻后,她放下筷子,擦了擦手,又喝口茶,轉過身向齊君伸出右手,一本正經道:「你好,我是初嵐。」
……噗。
不知誰先笑出聲,隨即整個屋子都笑了起來。
齊君再也忍不住,上挑的眼角溢滿了笑意,他看著初嵐修長纖細的手,又抬眸看她眼睛:「師尊這是何意?」
初嵐一頓:「誰是你師尊。」
她就要收回手,卻被齊君一下捉住指尖。
初嵐沒拉回來,上下晃了晃,齊君的手也跟著晃動,兩人的手像波浪一樣。
「……」初嵐掰他手指。
齊君立即放開,停了片刻,低聲道:「我是齊君。」
初嵐緩緩蹙起眉頭,似是在思索些什麼,淡淡頷首:「幸會。」
齊君忍不住又彎起唇角,旁邊三人更是笑到嚇飛棲鳥。
康燁不敢大意,傳訊了自家師父詢問初嵐狀況,李輕輕則取出解酒丹,試圖讓初嵐吃下去。
初嵐拒絕。
李輕輕:「師妹你喝醉了。」
初嵐嚴肅道:「胡說,我能幹十盅白的,兩杯紅的。」
「……」竟開始說胡話了。
幾人一商量,康燁出聲:「先送師妹回去休息。」
嘭的一聲,初嵐拍響桌子警惕道:「你們幹什麼?」
她周身尚纏繞著一層厚厚的靈氣,康燁和李輕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不敢上前拉她走。
康燁眼眶一酸,他身為清峰大師兄,竟然害怕被小師妹酒後暴打!
他連架子都不端了,戳戳李輕輕:「你去。」
李輕輕猶豫:「我,我去找一下紫衣尊者,岑師妹去吧。」
岑照含哭了:「我早上才被溫奼暴打過,你們好狠的心!」
屋中沉默一瞬,三人緩緩抬頭,目光落向齊君。
齊君:「……」
齊君站起,垂眸看著初嵐,溫聲道:「師尊,我帶你回去。」
初嵐筷子也不放:「不去。」
齊君:「回去看個你喜歡的東西。」
在眾人的矚目下,初嵐靜了靜,放下筷子:「行吧。」
三人皆佩服地望向齊君,強,太強了。
然而下一瞬,初嵐啪的一打響指,椅上『毛』毯連著她一起飄在空中。
初嵐指著窗外:「飛毯,起飛!」
「……」
岑照含驀的發問:「姐妹,你還知道自己是誰么?」
初嵐淡淡道:「你爹。」
說著,她飄出窗外。
岑照含平白多了個爹,不怒反喜,她拋玩著手中留影石,『露』出和初嵐同款的『迷』之微笑。
而此刻,初嵐正停在小院門口,環顧四周,『露』出『迷』『惑』的神情。
這是哪兒?
四面環境幽寂,月『色』灑下淡淡光華,一條細長的曲徑若隱若現。
「師尊。」熟悉的男聲從她身後傳來。
初嵐扭頭,看見齊君站在毯邊,月『色』與白衣,恍惚下一瞬就要乘風歸去廣寒宮。
她頷首道:「你不陪他們繼續喝?」
為了防止她『亂』跑,齊君不動聲『色』,拉住『毛』毯的一角,用靈力穩住。
他低低道:「我和他們不熟。」
初嵐恍然大悟,看齊君的眼神中透出幾分憐憫,往旁邊一挪,拍拍『毛』毯:「過來坐吧。」
大多數時間,齊君猜不到初嵐腦袋裡轉什麼奇怪念頭,他看了初嵐一眼,坐上去。
飛毯順著小徑向前飛,只有一條路,初嵐動規矩,不可以酒駕,就由齊君『操』控飛毯。
倒是初嵐嘆了一聲:「內向的人很吃虧啊,他們要是欺負你了,你倒也不必逆來順受。」
語氣像提點陌生的晚輩。
齊君知道她誤會了,康燁和李輕輕一向待他不錯。
他出來送初嵐,也不全是因為康燁他們要求他這樣做。
「內向是什麼?」齊君問。
初嵐驚訝看著他:「內向不知道?內向就是……你這樣的。」
齊君唇角微彎:「我是怎樣的?」
他們的距離很近,只有不到一臂,夜風從他們之間飛過,卻也割不斷齊君的目光。
初嵐被一直看著,感覺有點彆扭,再加上齊君眸低閃動,如春湖泛起波光,初嵐就更彆扭了,含糊道:「難說啊,先走吧。」
齊君按住飛毯,偏偏不讓她繼續向前,一副不說出來就不要她走的樣子。
初嵐可以動手,但沒必要,回過頭撐著下巴思考著。
齊君等著,論耐心,這世上應無人與他相提並論。
片刻后,初嵐清了清嗓子:「那我說了昂。」
齊君按飛毯的長指不由收緊了,面上卻維持著波瀾不驚的模樣:「嗯。」
初嵐擲地有聲:「這不是很明顯?你就是,沒朋友。」
齊君:「……」
他鬆開『毛』毯,按了按額角。
某種程度上初嵐說得很對,齊君避讓因果的能力登峰造極,不與人結緣,亦不與人結怨。畢竟他只來歷劫,修真界的一切都無關緊要,百年後又有誰會記得這些瑣事。
吞天瓶曾問過他,主人為何要拜初嵐為師?
齊君看了它一眼,淡淡道:「你也修行了不少歲月,應能看出她並非此界中人。」
吞天瓶驚了,當初它陪仙尊下凡,身負禁制便是「此界中人不可奪之」,既保護它,又限制它。
怪不得臭女人能薅它!
「那主人回仙界后,可要破開虛空,遣送她回去?」吞天瓶問。
那時齊君正在練劍,劍鋒鏘一下『插』進石中,他抬眸緩緩道:「□□有常,不容差錯。」
吞天瓶瓶口嘩啦啦湧出淚水。
混蛋仙尊,混蛋臭女人,又惹哭瓶瓶。
它耍賴:「就不能不送她回去嗎?長珩宮裡多寂寞,多冷清,讓她來陪我嘛,瓶瓶好可憐,瓶瓶連朋友也沒一個,仙尊不需要,瓶瓶需要!」
齊君收起劍,垂眼看吞天瓶,不言不語。
仙尊不需要朋友。
齊君對初嵐說:「我不需要朋友。」
飛毯依舊向前,初嵐聽見他聲線淡淡,化在風中。余光中齊君神『色』如天上冷月,好似萬年都如此,初嵐嘆氣,動了一點點惻隱之心。
「那給你介紹一個朋友認識。」她在袖中『摸』來『摸』去。
齊君側目,初嵐掏出一塊刻有「嵐」的留影石,輕輕打開,石上浮現幻象。
剛剛出來時,初嵐就看了一遍,不竟驚嘆此人真是美貌,現在看第二遍,她依然看得熱血沸騰。
那人是個大美人,非常眼熟,她想不起來是誰,但一定認識。
大美女正在什麼結丹大典的高台上,白衣青披,身上光華流轉,氣質如空潭瀉春,洗鍊清絕。
台下眾人高呼:「清蘭真人!」
清蘭,這個名字多麼好聽,清風與幽蘭,符合她的氣質。
還和初嵐的嵐字同音,她們真是天造地設的一雙姐妹。
初嵐『露』出看美人的笑,胳膊肘戳戳齊君:「如何,是不是個大靚女?」
齊君唇角怎麼也壓不住,不看清蘭卻看初嵐:「是。」
初嵐一抬眼,正好撞上他視線,不禁嘀咕:「你看我幹什麼,快看她,多說說話,她以後就是你的朋友了。」
齊君自脫胎於鴻蒙之中,從沒這麼想笑過。他垂下眼平復心緒,應了聲:「好。」
一時黑夜靜謐,前方一盞橘黃的燈龕明滅,正是初嵐暫住的小院。
初嵐對著留影石思索片刻,忽然冒出一句話:「我有預感,她定會成為我第一好的姐妹,你和她做朋友,可,但不要跟我搶。」
沉默。
初嵐側目,齊君雙唇微抿,目視前方,看似專心『操』控飛毯。
片刻,他聲音很低:「不行。」
初嵐進了小院,越想越氣,進了屋子,邊走邊嗆齊君:「不給你介紹朋友了。」
齊君不氣也不笑,拾起案台邊一物,舉在初嵐背後,悠悠道:「師尊,你看這是什麼?」
初嵐一轉身,清絕的眉目撞入眼中。
鏡中人生得美,氣質尤為脫俗,關鍵是,她長得和清蘭一模一樣。
初嵐瞳孔地震。
靚女竟是我自己!
她奪過鏡子,仔細看來看去,不對勁,她不長這樣,難道她忘記自己整容了?
雖然但是,她初嵐並不需要整容。
所以,只能是別人偷偷給她整容。
到底是誰,想要暗害她!
齊君由她陷入深思,走到一旁斟茶,不動聲『色』將解酒丹化入茶水中。
他端過來,遞給坐在床上的初嵐:「師尊,喝口茶壓壓驚。」
初嵐還在陰謀的泥潭中反覆掙扎,舉起茶杯一飲而盡。味道怪異的茶水順著喉嚨灌入胃中,初嵐感到一陣眩暈,困意襲來。她瞪著齊君,眼中全是不可思議:「你,原來是你——」
敵人竟在我身邊!
下一瞬,初嵐噗一下倒在床上,安詳閉眼。
屋中靜靜的,齊君握著茶盞,雙肩微微顫動。
忽然傳訊令亮起,李輕輕來信:「紫衣尊者也奇怪你師尊是怎麼回事,不過尊者說不必擔心,進階是好事,第二日起來便能好。」
微光映照著他的眉眼,齊君放下茶盞,重新來到床邊。
他俯下身,就著夜『色』看初嵐緊閉的雙眼,睫『毛』隨著呼吸微微顫動。
齊君看了一會兒,也說不清為什麼,他就想伸出手。
於是他伸出手,輕輕戳了一下初嵐的臉。 -
第二日清晨,曦光還未映透天邊,外面就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
初嵐頭疼,緩緩縮進被子里,試圖隔絕煩人的聲響。
咚咚咚。
「清嵐真人,我奉太虛宗清峰大師兄之命前來接您去比試高台。」
初嵐瞬間從被子里坐起來,她提高聲音:「好的,馬上!」
修仙方便,穿外衣洗臉刷牙都可以施咒解決。
不過五息,初嵐打開門,依舊是天之驕子清嵐真人。
來人是天師門的外門弟子,看見初嵐,神『色』有些彆扭。他素來仰慕劍閣溫奼,溫師姐修為高強,容貌姣好,眾星捧月,簡直如仙子一般。贏了清嵐真人,御劍大會就再無懸念,溫師姐就是名副其實的元嬰之下第一人。
外門弟子只是遠遠見過溫奼,但清嵐真人就在眼前,金丹期的靈氣縈繞她身畔,清嵐外貌氣質一點不輸溫奼。弟子不禁頓了頓,趕忙收攏心思。
他可是天師門的人!怎麼可以臨陣倒戈,更何況太虛宗是他們最強的勁敵。
到了比試高台,康燁和李輕輕都擁上來。
「師妹你感覺如何?」
初嵐一頓,怎麼也想不起來昨晚發生的事,只記得她喝了口釀雪魄。
就在此時,一群天師門的修士從旁走過,溫奼眾星捧月,看向清嵐。
初嵐背對著他們,也沒在意,掏出一條牛肉乾啃了起來,順便回答師兄師姐的問題。
「我還好,我昨晚喝醉了?」
溫奼輕輕哼了一聲,腳步慢下來。
比試前夕竟然喝醉到失去意識,她倒想看到清嵐慌張的臉。
康燁和李輕輕深吸一口氣。
單單喝醉倒還好,師妹到底有沒有意識到,她已經金丹大圓滿了。
見二人慾言又止,初嵐漸漸『露』出疑『惑』的神『色』,向後一轉,正好和溫奼對上。
「?」
溫奼一驚,耳根都紅了,僵著脖子道:「怎麼了?」
她身側眾天師門弟子一齊打量初嵐,對方氣勢十足,我方不過三人。
初嵐舉著牛肉乾,淡淡道:「沒什麼。」隨即轉回去。
溫奼被她一攪合,心緒起伏,暗中握緊短劍,咬緊牙關控制腳步,準備離開此地,就聽當啪嗒一聲。
溫奼回頭,初嵐的牛肉乾掉地上了。
而剛才還很淡定的清嵐,此刻面『色』驚痛,眼眶都紅了。
溫奼不由自主停下腳步,眾師兄師姐也跟她一起停下,順著視線看向初嵐。
初嵐倒吸一口涼氣,抓住她師姐的雙手,渾身都發抖,好似天要塌了。
嗚咽的啞聲從她嗓子里溢出,初嵐嘴裡喃喃道:「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李輕輕趕忙安慰她。
見初嵐如此悲傷,溫奼心裡冰了一下,難道清嵐昨晚糟了什麼難?
從父母突然去世,到丟失最心愛的法器,再到畢生夢想破滅,溫奼腦中一時閃過無數種可能。
天之驕子如清嵐,也會因一些事崩潰。
溫奼欲言又止。
她猶豫了一下,慢慢上前。初嵐沒收住悲痛與震驚,一雙眼裡余情尚在,看得溫奼心生憐憫。
「你……」溫奼頓了頓,「你今天輸給我,算你狀況不佳,我不會記在心上,等你狀態好了,再和我堂堂正正比一場。」
初嵐:「?」
她說:「你怎麼知道我會輸給你?」
溫奼以為她嘴硬:「你都這樣了,我不是那種趁人之危的人。」
初嵐也愣了:「我怎樣?」
溫奼:「你怎樣我怎知道?」
被她一提,悲痛又湧上初嵐心中。溫奼以為自己說錯話,趕忙安慰:「沒、沒事啊,你別哭——」
下一瞬,只聽初嵐聲淚俱下:「我怎麼就金丹大圓滿了!」
「???」
溫奼一口鬱氣憋在嗓子眼,差點身形不穩。
她盯著初嵐三息,臉『色』千變萬化,最後重重哼了一聲,冷冰冰道:「我們比試場上見!」
初嵐撿起牛肉乾,哦了一聲:「好吧。」
語氣好像很無所謂。
溫奼氣得恨不得捏斷短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