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雙冰涼的手握住她的手腕,她才驚覺地對上那人的目光。
幽深,漠然,帶著不曾遮掩的怒意,以及沉在眼底的溫和。
「你做什麼?」沒有刻意地放緩語氣,那個男子正是用他慣有的冰冷相待,似是見到了什麼瘋狂的舉措。
腕上方才不小心切開的傷口被他握著,血已經不再流了,許卿畫並沒有驚訝,而是只消一眼就知道他在生什麼氣。
「只是不小心的,我可沒有過尋死的念頭。」許卿畫沒有抽回手,男子的手心就像是上好的靈藥一般,讓他的傷口慢慢癒合。
他許是不信,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待手下的傷好的差不多了,便將手收了回來。
「許家的事,你都知曉了吧。」許卿畫沒由來地問了一句,待出口之後,才發覺自己問得未免荒謬。
豈料竟初點了點頭,卻不曾多言。
「家中突逢劇變,我能想到的就只有此處。」許卿畫將斷成兩截的玉鐲收入盒中,轉而拿起帕子想把匕首擦乾淨。
竟初卻沒有讓她動手,拿過她手中的絲帕仔細地猜了起來。
許卿畫望著眼前人專註的模樣,初見他,是在方璟與高家將門之女的傳聞初起的時候,他出現地蹊蹺,接近也有些刻意,而在那次之後,他們見面也就只有一兩次而已。
可他卻知道她在覆城遇到了什麼事情,知道她總有一日會來南城找他……
一個念頭在她腦中盤旋不下……
「你是不是早便知道這些事情?」
天涯海角無歸所,願回靈境棲歸鳳。
……
許卿畫的問題出口過後,竟初只是與她對視片刻,轉而將目光移開,顯然是不願回答。許卿畫倒也沒有追問,只是斂眸不語,畢竟他這反應也算得上是默認了。
「你今後有什麼打算?」竟初問。
許卿畫卻苦笑道:「我哪裡能有什麼打算,若是有,我又何必來此尋你?」
似是覺得許卿畫說的不錯,竟初不言,二人便又沒了言語。
簾外伶素平緩的呼吸,昭示只有他知道眼前人的存在。
「與我相識至今,你還不曾告訴過我你的身份。」說是相識至今,卻其實只是數面之緣。
「我是何身份並不是要緊之事,你只需明白,我定不會害你。」
許卿畫看向他,不再問。
「你不信?」許是被許卿畫盯得有些莫明其妙,他微微蹙眉,問道。
許卿畫搖頭,卻不知是信還是不信,竟初便也沒了追問的興緻。
「覆城與南城,這兩處我是不想待了,我也不想被他尋到,畢竟我身為許家人,是絕不會讓秘術全數歸於旁人之手。」許卿畫道。
「要想將秘術奪回,並非難事。」
許卿畫淺笑一聲,「那種是非之物,奪回反是麻煩。許家能守秘術百年,不過是因為它的存在還不曾被人知曉,如今有一個方璟一個平南王,明日還會有更多懷有覬覦之心的人,且讓他們爭著便是,我守著這最後一道,也能少些麻煩。」
竟初思索良久,才嘆一聲:「不論你做何選擇,我都能護你。」
聞言許卿畫只是一笑,不置可否,心中卻更加證實了他的身份。
當是與靈境脫不了關係。
「以往在吟歡樓,話本里總是有各式各樣的人,其中我最羨慕一些人的果斷洒脫,因為我知曉我不論再怎麼入戲,也是學不會的。我想過在此之後山水為伴浪跡天涯,卻是沒了那份心去看這天下。」她由窗遠目,見到的是一方不大的夜幕,以及鱗次櫛比的樓閣。
困於此間,便再無翱翔之志。
「如今的我,又能去何方呢?」她雙目迷離,卻又想起了當時竟初說的話,「你說會帶我逃離,又是要逃往何方?」
竟初沉默良久。
「若你不知該去何處,我倒有個好去處。」將擦好后便放在手邊的匕首輕移到她面前,那張沒什麼表情的面上似乎帶著比之平時更甚的嚴肅。
「是何處?」許卿畫問著,心中卻已知曉了要去何方。
「我帶你去歸鳳山中,你可願意?」
天涯海角無歸所,願回靈境棲歸鳳。
……
「我帶你去歸鳳山中,你可願意?」
竟初說的認真,顯是思慮之後才下了這個決定,而許卿畫一笑,心中不免感慨一句果真如此。
歸鳳山去沒去過她已經不記得了,對此處的印象大約就是許濟不停地提起,說是那裡連他也不曾有幸去過。
許卿畫覺得自己也是與許濟一樣,可能替靈境守了一輩子的秘術,也不曾會有尋得靈境的機會,可她卻總覺得,與方璟的相識,定是與靈境有莫大的聯繫。
「為何要去那裡?」許卿畫問道。
靈境畢竟不屬於凡間,難道天下之大,已經沒有她的容身之所了嗎?
「你不願意?」
她搖頭,「我不曾去過那裡,也沒有願不願意這一說,只是你提起要去那兒,總是有你的道理。」
言外之意,她只是想要一個非去不可的理由。
「畫魂秘術的存在既然已經為人間所知,想要守住,便只有小心謹慎,」竟初嘆一聲,似乎有些猶豫,「何況方璟的身份不一般,平南王更是覬覦滄樓多年,你在凡間只怕是少不了危險。」
許卿畫苦笑,「我以為離開南城便是離開了他的桎梏,卻沒想到在滄樓一日,便逃不出他的掌心。」
她心中卻不免疑惑方璟當初為何這麼輕易便放她離開,若真的是處心積慮想要秘術,該是千方百計地逼迫她將引子交出來。
也許他並不知道引子在她身上?
許卿畫不解,卻不想再出任何差錯,她思量一會兒,便已下了決定。
「我跟你走。」
晚間一番商談之後,許卿畫便是睡下了,竟初隱了身形不知去向,卻是沒由來地讓她覺得安心。
次日一早伶素掀簾進來服侍她洗漱穿戴,客棧的小二早早便將吃食送了上來,二人用過飯之後,便是收拾著準備離開。
「小姐今日可是要去吟歡樓一趟?」伶素收拾的動作有些輕緩,回頭又問了許卿畫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