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事膠著了將近半個月,終究是蓬萊山一時不察,使得魔軍佔了贏面,當慕九洐終於說服了秦長馭向天宮請援之時,卻發覺蓬萊山被魔軍全面封鎖,甚至連一個消息也放不出去。
一方所向披靡,一方負隅頑抗,數萬人在封閉的蓬萊山中廝殺,可謂是以命換命,而在囚牢中的秦嫿染得知此事時,已經是無可挽回。
蓬萊山大片的桃林被燃燒殆盡,四處殘垣斷壁甚至沒有一點生機,除她之外就只有剛剛被解除封印的凶魂,在本就殘破的山中繼續肆虐,以宣洩自己被囚禁之時的憤懣。
秦嫿染沒有管那些凶魂的嘶喊狂笑,只是怔愣地朝前面走,一直走到原先的住處,卻找不到任何一個相熟的人。
「上仙,我家大人有請。」那魔族不知何時走到她的身旁,朝她輕輕作揖,目光中卻全然沒有恭敬之意。
如同人間的亡國公主一般.……秦嫿染知曉自己現今的身處境,並無矯作,便跟著人走了。
攻破蓬萊山的是何人她並不知曉,只知道他們定是利用傅清言才闖入山中。在她的心裡傅清言是受制於魔族,可她卻從沒想到,再相逢會是這般場景。
原先最為合適的素色衣衫已經不見,他身著墨色的長袍,面上也不再是溫和的笑意,而是冷冽的肅殺。
「許久不見。」他瞥了秦嫿染一眼,眸色複雜。
秦嫿染微微斂眸,在心裡苦笑一聲——是她太會自欺欺人了……
「我爹娘呢?」她心思千迴百轉,再抬頭卻未顯對他的留念,唯有彷彿對待陌路人的疏遠。
可她卻無法,讓自己對他如同對待仇人。
明明事實本該如此。
傅清言一哂,語氣中多了些尖利,「我以為你會先為我尋借口,為我開脫,而非冷靜地質問。」
我尋過太多的借口……更為你開脫過無數次……
秦嫿染未能說出這些,只是固執地與他對視,讓自己的目光變得冰冷,心也沉靜下來。
「你想見你爹娘嗎?」他說:「我能讓你見你爹娘,但在此之前,總要讓我想個交換的由頭。」
『蓬萊劫,一生怨』貳拾肆
秦嫿染自從囚牢中出來,便沒有在蓬萊山中看見任何相熟的人,這大約就是傅清言並沒有限制她自由的原因之一,畢竟這山上四處都是前任魔君的舊部,她走到哪裡,都算是在魔界的監視之中。
蓬萊山現在歸於魔族掌控,與外界徹底隔絕,看如今的情形,天宮那邊大約還沒有得到消息,秦嫿染沒有能問的人,只能憑藉自己的猜測,往最壞的哪方面打算。
至於傅清言……談不上愛恨,終究是她欠他的。
「上仙這幾日可有想去的地方?」一名魔族的少女端著茶點進來,笑問道。
秦嫿染瞥了她一眼,此人是傅清言安排在她身邊服侍的魔族,平日里常是一副滿面笑意的模樣,而她卻看得出此人目光時有怨毒。
「蓬萊山這些時日有所修繕,上仙若是覺得在院子里待的無趣,不妨讓奴婢帶您出去走走,好解解乏。」
原是關切的一句話,卻全然沒該有的意思,秦嫿染只涼涼地看著她,話語之中有不加掩飾的嘲諷,「蓬萊山本就是我仙家之地,我在此處就如在自己家中,不需一個外人與我引路。」
那奴婢卻也不惱,只笑道:「如今是個什麼情形,上仙應當看得明白,又何故擺著個仙家的譜子?我若是上仙,定是要想盡辦法先討好了咱們魔君,也好謀求一條活路。」
話音剛落,秦嫿染便是一巴掌甩在了她臉上,用了一成仙法,直將她打地跌倒在地上,好一會兒才掙扎著爬起來,望向她的目光也是毫不遮掩的怨毒。
「怎麼,是嫌我打的不夠狠?」秦嫿染蹲下身,與她滿是怒火的眸子相對,面容冷肅,「這便是我們神仙與你們魔族的不同之處,哪怕你那魔君將我剝皮抽筋,我也絕不會作伏低之姿,這是仙家的傲氣,也正是如此,魔族與我仙族交戰無數,卻從無勝場。」
魔族少女一張口,便是忍不住一口鮮血湧出,雖心中驚懼,卻還是道:「誰說從無勝場?你仙家自詡清高,不還是因一己之欲,害得滿門屠盡?」
秦嫿染微微怔愣。
她說的不錯,蓬萊山落得如今地步,確是因為她的一己之私,將傅清言藏在仙境之中,讓魔族有機可乘。
「怎麼不說話了?」見秦嫿染如此,少女也有了些底氣,當即便道:「被說中心事所以心虛了?你如今不過一個階下囚,憑何與我這般言語?」
秦嫿染右手一動,揚起鞭子,將她抽出十步之外,砸在院牆上,「就憑我能取你性命,這一點可夠?」
少女咬牙,終是沒再挑釁已怒火中燒的秦嫿染,外邊兒的人聽見動靜紛紛進來察看,可見了這麼一幕,也不過只給了少女一個冷眼,便關了門出去。
「瞧見了嗎?你就算是死在我手裡,同族中也不見得會為你討個公道。」
能被送到她身邊,想來少女也不是個簡單的來路,何況她這性子也不像一直為奴為婢的人,如今秦嫿染在魔族的掌控之中,理應如少女所說的那般放低姿態,可她還是如同「肆意妄為」,大抵是因為她確定自己在傅清言那處的地位。
並非是覺得他對自己還存有舊情,秦嫿染不過是覺得,在他想好交換什麼之前,至少自己還是並無危險的。
「你等著。」少女狠狠地丟下一句,轉而狼狽地離開。
秦嫿染並未管她,只是閉了閉雙目,疲累地很。
在囚牢之中,因著擔憂傅清言的情況,她每一日都緊繃著心弦,生怕錯過與他相關的一絲消息,這麼些天毫無鬆懈,而出來之後,蓬萊山的現狀卻又使她無法平靜,難以安眠。
她已經身心俱疲,只等著傅清言與她提完要求。
而這一天卻並沒有來得太晚,在少女被她教訓一番的當天,傅清言便請了她過去。
在她站定之後,將手中的書卷扔在她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