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桂提這個想法, 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明的政局雖然幾乎糜爛到了極點,畢竟也是持續了二百多年的正統漢家江山,是繼金朝和蒙古之後、由中原漢人創的朝廷, 二百多年時統治下所遺留的慣性和百姓們所潛移默化遭受到的洗禮,等閑輕視不得。
若是李自成這江山坐的穩, 能久留北京, 安穩人心也便罷了, 可仔細觀望一下, 做了些什麼?!
入城之初倒還有些政治家腕, 知道效仿劉邦約法章,寬撫百姓, 可緊接著農民起義的局限性就暴露來了, 頂層將領們在李自成的授意之下敲詐明官吏, 底層士卒們也有們的門道,幾乎要將北京城及周遭百姓敲骨吸髓——對於百姓而言, 們的所作所為, 比腐敗的政府還要罪惡不堪!
明的官員再如何腐敗, 吏治如何混亂, 起碼沒讓人一家一戶榨取余財,稍不如意,便殺人全家!
這等眼界和腕,怎麼可能坐得穩江山!
尤其是昔日的皇抵達南京之後初露崢嶸,幾次戰盡數取勝, 李自成雖接連派遣心腹將南下,卻始終未能遏制住對方氣焰,再過個一年半載,新帝未必就不能北上還, 重建業。
吳桂看得明,李自成誠然有打天下之能、甚至入主帝,也就到此為止了,以的能力,順軍絕對不會長久的。
吳桂不想投降滿洲,不想效命順,同樣也不想久居人下,再重新回到朱家的懷抱去當明的狗——小皇帝不仁在先,憑什麼要守義?
此事也不能操之過急。
不然,只怕就是為李自成做嫁衣裳了。
得將這人收攏住,讓跟自己一條心,等李自成顯露頹態之後,再發難!
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民將領,粗俗蠢笨,略有些勇武罷了,能有什麼見識?
還不是要依仗自己!
至於南京的小皇帝么,之所以能夠拉起旗幟、收攬人心,無非是因為皇的身份,現在老崇禎來了,還能翻得什麼浪來?
吳桂吩咐下屬擺酒置宴,親自款待朱重八幾人,禮賢下士,極盡禮遇之能事,而那幾個丘八不過是農家身,何曾見過這等陣仗?
當場就紅了眼,口將杯中酒飲盡之後,親切的稱兄道弟起來。
……
前世李自成與吳桂本也可以合兵一處的,只是李自成目光短淺,縱容下欺辱吳桂家小,這才有衝冠一怒為紅顏。
其實不僅僅是為了紅顏——吳家老少那時候在李自成里,凡有點戰略眼光,就知道那是一多好的牌,偏偏李自成滿不在乎的將一對王炸拆單,反把自己給炸翻了。
這一世這二人聯合起來,關外滿洲就成了共同的敵人,多爾袞再不能以逸待勞等兩人拼個你死活之後迆迆然率軍去撿便宜,反倒是這雙方聯,對北方滿洲軍迎頭痛擊。
李自成眼裡吳桂已經投降,除去南方小皇帝外天下盡在囊中,吳桂眼裡已經瞞著所有人拿到了一副王炸,馬上這好河山背地裡就要跟姓吳。
打工人必然是不肯給老闆嘔心瀝血賣命的,是當自己成了資本家之後,這就不是肝不肝的問題了——這踏馬活生生就是肝上邊長了個人。
吳桂與李自成達成協議之後,卻不曾急於公布,遣人致信多爾袞,信中講李自成部侵逼愈急,獨木難支,願意倒向清廷,請求將軍予以支援。
多爾袞又不是傻,不會用清士兵的性命去替吳桂流血犧牲,如同前世那般坐等雙方火拚結束再去收拾殘局不好嗎?
最程度的消耗掉吳桂部的有生力量,讓這個明降將不敢再生異心。
前世吳桂走投無路,只能咬牙支撐,今生情狀卻與前世不相同。
也知曉多爾袞生性狡詐,必然不會直接發兵來援,而是停駐觀望、坐收漁翁之利,而真正想做的,就是在多爾袞發兵抵達觀望點、兵馬疲憊的時候與李自成部一道對其予以痛擊!
多爾袞遭逢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慘敗,清廷勢力被迫離山海關,一路被人追殺逃去幾十里路才有機會停下來歇氣,再去清點軍馬,折損士兵逾萬,戰馬千。
消息傳進耳朵里,多爾袞牙齒咬得死緊,頹然閉上眼睛,痛心不已。
「將軍,」心腹小心翼翼的靠了過來:「現在不是懊惱悔恨的時候,吳桂的人馬隨時有可能追來……」
多爾袞看一眼跟隨在身後的殘兵敗將,心頭酸澀,險些落淚,到底振作了精神,一聲斷喝:「走,先去錦州!」
……
山海關捷的消息傳,李自成面上郁色為消減,遣人致信吳桂倍加褒讚,內心深處卻對愈發忌憚。
當日為了招攬吳桂,已經給了平西王的爵位,今日再想,卻是悔恨不已。
是王了,接下來豈不是封無可封?
這個吳桂,可不算是什麼老實人!
由是厚賜金銀,卻不提官位,反倒是先前被派遣往山海關去的嫡系朱重八,坐火箭似的被升成了山海關副總兵。
李自成喜歡朱重八這個名字,每每稱呼著的時候,讓覺得這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夫下屬,而是明/祖朱元璋來到自己麾下給自己打工。
而也很欣賞朱重八的為人,雖然沒有親自接見過,是據見過這個朱重八的下屬講,是個很憨厚樸實的漢,沒什麼文化,很老實,一顆丹心向闖王。
確定了,是老闆最欣賞的打工人。
……
多爾袞遭逢前所未有之敗,頹然折返回錦州舔舐傷口,而此時此刻,清廷內部其實也不甚安穩。
皇極去年九月辭世,伴隨著的死亡,皇位如何傳襲在清廷內部掀起了一場驚風駭浪。
兩黃旗主張立長豪格,兩藍旗主張立睿親王多爾袞,雙方你來往,互不相讓,最終在後宮和宗室力量的潤滑之下做折中,選皇極第九福臨為帝,支持豪格的鄭親王努爾哈朗為第一攝政,睿親王多爾袞為第二攝政,清廷政局得到暫時的穩定,然而這穩定本身就是搖搖晃晃的火/葯桶,隨時有可能被引爆。
就在當下這個時候,這支由多爾袞統率的清軍打了南下以來輸得最慘的一場敗仗,盛京的天隨之陰雲密布起來。
戰局上的失敗就意味著政局上話語權的丟失,登基不過一年的福臨屁股底下的皇位,就在這一刻始搖晃起來。
豪格一直沒有放棄稱帝的野望,而皇極其餘諸也是各懷鬼胎,從前的西宮福晉娜木鐘尤為不平。
左右是選年幼的皇繼位,沒選豪格,就是不按長幼來,既然不按長幼,憑什麼不選博果爾,卻選福臨?
先帝在時,是西宮福晉,與關雎宮海蘭珠一樣是平妻,布木布泰不過是庄妃而已,五福晉之末,她的又憑什麼壓過博果爾登基?
科爾沁部誠然不是善類,們阿巴亥部難道就是泥捏的?!
盛京皇宮之內一時風起雲湧。
……
北邊局勢風雲變幻之際,朱棣正帶著十萬軍處練兵。
平定湖廣之後,便順勢北上河南,遵從之前的操作,可用之人招降,不從的直接滅掉,搶佔糧庫金庫,分發田畝土地,滅掉本地鄉紳、豪強勢力后,再來一撥青天老爺系列收攬民心,完事之後一邊聽百姓們山呼萬歲,一邊打著飽隔換個地方重複操作。
消息傳回南京,位尚書聽得老淚縱橫,深感蒼天有眼,先祖保佑,同時愈發兢兢業業的投入到工作中去。
而李自成在得知南京小皇帝逐漸將觸北伸,屢敗己方將領之後,立時便將中賞玩的玉杯摔得粉碎!
「朱家小欺人甚!備馬!」
霍然起身,聲色俱厲:「要親自南征,會一會這朱家天!」
左右趕忙將勸住:「皇上萬金之軀,豈能冒險?」
又向示意北方:「那小皇帝離京之時,帶走了吳桂的家小,姓吳的名為順從,實際上卻有坐視皇上與南京相爭之意,若真到了雙方交戰正酣之際,在北方捅刀,南北夾擊,皇上又當如何?」
李自成遲疑起來:「那你說該當如何?」
心腹思忖幾瞬,便壓低了聲音道:「吳桂當日戍守山海關,是因滿洲在關外虎視眈眈,現下多爾袞既敗退,再讓繼續占著山海關,便是個妨礙了。當下有兩個法,可供皇上選擇……」
「第一,將調到南方去,讓對抗南明朝廷。」
李自成斷然否決:「家小本就在南明皇帝里,再把往南邊扔,豈不是縱容投敵?再說,怕也未必肯離山海關!」
「那就只有一個法了,」心腹眼底厲色一閃:「副總兵是們的人,讓尋個時機——」
掌在脖上狠狠一劃,凶光畢露:「直接除了吳桂這個禍害!」
李自成臉色陰晴不定,幾瞬之後,終於定了主意:「就這麼辦!」
……
朱元璋打仗時向來身先士卒,這次也不例外,吳桂與兄弟相稱,先前攻打多爾袞部時,二人便一道戰,彼此照應,甚為親厚,。
戰事即將結束,兩人鬆了口氣,吳桂臉上濺上了些許血跡,卻還是向兄弟展顏一笑。
朱元璋同樣對報以一笑,卻見對面吳桂臉色頓變,喝一聲小心,旋即猛地撲了上來。
朱元璋不明所以,被撞倒在地,聽得周圍人驚呼近前,連聲叫「王爺」,又聲喊夫過來,方才後知後覺的明過來方才發生了什麼。
吳桂用自己的身體替擋了一支冷箭!
「吳哥!」
朱元璋雙眼通紅:「你何必……」
吳桂嘴角溢一道血痕,眼眸里卻含著笑:「你是兄弟。」
朱元璋哽咽不已:「哥救命之恩,小弟無以為報……」
「噫——」
空里皇帝們異口同聲道:「這局勢,不恩將仇報很難收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