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禍起陳國
雖然清秋峰是處在青泫的結界裏,永遠是暮春三月,草長鶯飛的季節,可是人間已經到了寒風蕭瑟,艾草枯黃的秋季了。
離萱和蘭苕半路沒太多的停留,向著烽火蔓延的方向疾駛。
一路無語,離萱沒這個閑心去與蘭苕搭話,而蘭苕也一改平常在師父麵前若風拂柳,嬌柔不堪的樣子,下頜微揚,一副不可一世,傲慢倨傲的樣子。
一時間,氣氛倒是有些尷尬的平靜。
離萱自顧自的逗弄著小晴頭頂的兩個衝天辮,想著自己的心事,完全沒有理會蘭苕。這一路上,大部分都是小晴自己駕著昔晴劍,離萱坐在劍梢,無時無刻不在吸取著天地的靈氣。
此番人間禍端,恐怕關係甚大。實話說,離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靈力能支持多久,可是無論如何,她答應過師父。就算是拚了命,她也會先護著蘭苕的平安。
冷風肆虐,劃過耳際,有著微微的刺痛。
不出半日,離萱已經幾乎飛過了人間一半的土地。越想南方深入,離萱的心情就越是沉重。像是心裏放這個沉甸甸的石球,壓得喘不過氣來。
一路行來,沉黃色的土地已經慢慢變得灰黑色,硝煙彌漫,有些地方甚至被鮮血浸染成了一片片的暗紅色。土地開裂,像是蜘蛛網一樣蔓延數百裏,空氣中也彌漫著一股難聞濃重的血腥味。
本該是江南煙雨,秦樓楚館,現在卻是斷壁殘垣,滿目瘡痍,敗草瘋長。隨處能聽到的是硝煙過後的哀鴻遍野。口園荒蕪,到處骨肉失散,血流成河,屍骨成堆。
離萱不禁想起了她初次下山,人間的繁華安泰,市上叫賣不絕。可是短短幾載,卻是萬裏無人收白骨,家家城下招魂葬。
離萱不忍心在向下看,閉了閉眼睛,忍住心中的不適,純淨的眼眸中浸滿了無盡的哀傷不忍,和難以抑製的怒氣。
她向著蘭苕看去,在她認為,蘭苕畢竟是天上的仙子,盡管蘭苕有時心機太重,她也不喜歡她,但是同時她也是一弱弱女子,看到這些景象應該比她更為不適。若是蘭苕一時不能接受,出了什麽狀況,她也能及時照顧一二。
可是蘭苕似乎比她更為適應,隻是淡淡的瞥著人間的慘象,淡紫色眼影冷光點點,魄麗懾人,顯得有些冷漠鄙夷。
蘭苕嘴角一抹殘忍的弧度一閃而逝,快的離萱也以為是幻覺,定睛一看,蘭苕又重新恢複了虛弱無力卻又傲慢清高的樣子。
離萱狐疑的打量了一陣,心思百轉,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蘭苕暗自厭惡鄙夷的瞟了一眼,心底一陣冷笑,隨即恍若無人的閉上眼睛,心神暗地裏與洛隱交談。
“洛隱,你可是跟本仙子打包票,能讓離萱那個賤人有去無回的。不然本仙子哪有閑工夫跟青泫自動請纓,來這破地方,髒了本仙子的身份。”
話音未落,另一個有些陰冷沙啞的男子嗓音便就在蘭苕心底響起。
“仙子,你想一想,若是你不單獨與離萱來這凡間,在青泫眼皮子底下,就隻能有些無傷大雅的小打小鬧。何況現在人間烽火四起,妖魔橫行,離萱又要護著你的安全,憑借仙子的智慧,你可以想一千種治她死地的辦法。”
“說的也是。”蘭苕琢磨了一下,心底冷笑,隱隱有一種嗜血的悸動。隨即又似乎想起什麽,略微皺眉。
“人間現在危機四伏,本仙子也是身體羸弱,若是遇上危險,離萱那賤人走不掉,本仙子不也有生命危險麽?洛隱,你可別騙本仙子,上次你可是信誓旦旦的告訴我你在極北之地的姐姐子魚幻術極其厲害,結果呢!那倒好,離萱那賤人不是和師父安然無恙的回來了,而且本仙子可看的出來,共患難,師徒感情可真是更近了幾分啊!”
蘭苕一想起上次極北之地的那次,花了這麽多心神,什麽也沒有得到,心底就一陣惱火。咬碎了一口銀牙,寬廣的袖子裏的手攥得緊緊的,指尖發白。
提起上次的事,洛隱一頓,隨後聲音陰狠刺耳的開口,似乎子魚的死,對他勾不起絲毫的悲傷,冷血無情。
“仙子別氣壞了身子,你也知道幻術主要基於心神,心神一事又可謂是變化莫測,難以捉摸。說不定上次真是那丫頭運氣好呢!再說上次相離千裏,凡事都不可掌握。而這次仙子完全可以用計,讓那個賤人死在你的眼前,那不是更為放心麽?”
“嗬嗬嗬。”聽洛隱一講,蘭苕隱隱有一種無法控製的心興奮與嗜血,眼底陰晦冷鶩一閃而逝,心底掛著一抹森凜的獰笑。
“至於仙子所說的安危問題,仙子大可不必擔心。人間禍事不用想也知道與妖魔脫不了幹係。仙子可別忘了,我並不是一般人,我可是魔。到時候我顯化在你身邊,身上的魔氣自然會掩蓋仙子身上的仙氣,到時候無人知道你是仙,仙子自然可以安然無恙的回到清秋了。”
蘭苕優雅尊貴的將耳畔的碎發撂到耳後,心底嗤笑。
“洛隱,別講的都是為了本仙子似的。你心裏的那點想法,本仙子會不知道。你現在身受重傷,除了需要仙丹仙草養著,濃重的怨氣陰氣魔氣也會對你有好處吧!洛隱,你心裏的算盤本仙子不管,可是涉及本仙子的事,若是稍有差池,本仙子可不會手軟,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蘭苕微微一笑,唇角半勾,本是嬌豔如花,空如子蘭的麵容,無端的顯出幾分扭曲獰惡與陰騖。
洛隱心知現在不是與蘭苕仙子撕破臉皮的時候,想當年他可是一代魔族首領,哪裏受過這種委屈,心中暗罵了一聲臭娘們,麵上仍是將語氣放柔了三分,諂媚討好。
“我隻是一個小小的魔物,哪敢和仙子玩什麽花樣啊!再說,我不是小命還攥在仙子手上麽?”
“哼,算你識相。”蘭苕下巴微揚,一副不可一世的驕橫。
蘭苕從心神交談中出來,別有深意的瞥了一眼默默無語的離萱,唇角斜勾。若是離萱此時注意著蘭苕,就一定能看見她眼底的算計,可是現在離萱隻是擔憂無比的看著凡間疾苦。
大半天的時光飛逝,離萱選擇在陳國降落。雖然從天邊看去,烽火連綿,起源仍在萬裏南邊的邊疆,而可是離萱卻隱隱看出了烏黑暗紅色的怨氣似乎似有似無的向著陳國皇宮內積聚。
離萱仍舊記得那個一世鍾情的蕭墨,那個雨媒眼中溫文爾雅,長身如玉的明君。
她記得她走的時候,已經將一切都打理好了。陳國的國運也是金黃色,百尺有餘。可是現在皇陵上空籠罩的國運卻隻有小拇指粗細,像是隨時都會隨風而散。相反,代替國運的是皇陵上空另一股深紫偏暗紅色的氣運,粗有十丈,高抵千尺。
離萱麵色沉重,眼中醞釀著無盡的暴風雨,又有數不清的疑惑與擔憂。
古書記載,上古之際,天楚四年,天楚國主受妖邪蠱惑,抓各族奴隸獻祭魔神,征兵萬裏,鐵騎所過之處,伏屍百萬,血流成河。其皇都上空,陰雲籠罩,紫紅色魔氣百丈。
天楚十五年,天帝率上神千餘,將魔尊楚殤邪封印放逐之地,人間妖魔盡於此封印。
天楚十六年,天帝命紫薇星君投胎下凡,令命七十二星宿共同下凡,各主其位,輔佐紫薇星君弑天楚國主,另建王朝,一統大陸,自此天下太平。
史書記載,天楚國主自刎湘江,後世百姓怒罵,稱其,千秋萬世,一代暴君。自此,臭名萬世。
思緒回遷,這是離萱在清秋看到的一段上古史實,其中簡而記載,其實就是一句話:紫氣顯,國運滅,人間亂,暴君出。
離萱憂心的看著眼前千尺高的紫色運氣,再回眸遠望,看著烏雲籠罩著的那個她無比熟悉的陳國皇宮,沉默不語。
那個在雨媒回憶中,無祁山下,溫潤如玉的蕭墨;那個為情所困的蕭墨;那個悲傷欲絕的蕭墨;那個重情重義的蕭墨……
雖然蕭墨那時確實做了些違反人間正義的事,可是也是因為一時接受不了雨媒死在他懷裏,而且當時有紅華幫忙。
可是盡管這樣,當時蕭墨也說過雨媒複活後,他會為死去之人償命。更何況他本性不壞,沒有做那事之前也稱得上是一代聖君。
無論如何,離萱都不肯相信蕭墨會變成一代暴君。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何況現在都隻是離萱自己的猜測,一切都算不得真。離萱自我安慰,將心底的忌憚猜測硬生生壓下,眼底幽深的像是寒冬無星辰的天空,複雜的不知在想些什麽。
她鎮定的一步步朝著皇宮走去,雖然看上去沉穩自若,可是卻隻有離萱自己知道她的腳步有多麽的虛浮。
蘭苕蓮步輕移,萬千青絲挽起,峨眉淡掃,似雨後空穀的幽蘭。她不急不緩的走在離萱身後,萬千風情,純淨中帶著絲邪魅,小巧纖薄的檀唇微勾,精致如玉的下頜高揚。
看似明澈的剪水雙瞳中不時閃過冷冽森凜的陰狠,看著前方離萱的身影,心底不屑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