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安若出嫁

  安若心裏本就煩躁,也沒有給出什麽反應,一個人垂簾沉思,她要將腦子裏亂七八糟的事情都理清楚。


  安琳以為安若還在猶豫躊躇,就在旁一個勁的說著寒疏雲的好話。


  安若隨手將茶幾上的青瓷杯端了起來,漾了漾茶麵上的雪沫乳花,輕抿淺嚐。


  大約一株香的時間過後,婉清差人稟報,說外麵的霜露退了,她才揚了揚袖子,站了起來,斂容正笑。


  “本宮此次要大家前來,一是恰逢滿院早春桃花盛開,邀名門子弟賞花賦詩。二是希望大家廣結良緣。既然外麵寒氣已退,你們便隨本宮去賞花吧!”


  孝和公主一番話講的極為含蓄,一些大家名媛都笑語附和,心底都暗暗各自為自家子弟打算盤。


  明人都看的出來,相府家和人洽,有三位千金,尤其是二千金王安若,是孝和公主放在心上的一塊肉。這“廣結良緣”這一說怕主要就是借此機會替二千金結一段金玉良緣。


  當下,除了在場的書香門第,名門望族的子弟不時的朝著安若望向幾眼,連幾乎大部分的夫人浩命都打量著安若,暗自點頭。


  安若避開了頭,稍稍有些別扭。


  “寒王爺,到。”


  正在大家準備起身一起去桃林的時候,寒疏雲突然走了進來,一襲白衣飄飄,超凡脫俗。


  他站在門前,目光卻透過眾人,精確的與安若的目光相遇,嘴角勾起幾分淺笑。


  “安若,我想娶你,隻娶你一人,隻寵你愛你一輩子。”


  碎玉鳴鑾般幹淨澄澈的嗓音仿若一個炸雷,在正廳炸開,驚得人們都目若呆雞,目光在安若和寒疏雲之間來回打量。


  寒疏雲沒有顧忌他人的眼光,一步一步的,如閑庭漫步的走來。


  “我願意為你單獨栽十裏桃花,許你一世芳菲。”


  安若突然驚詫的抬起頭,有一種想要落淚的衝動,可是,她卻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哭,好像從來不曾學過。


  她心裏有著隱隱的期盼與甜蜜,若是一般人,可能更在意的是他的第一句話。可是,安若放在心上的偏偏是那十裏桃花的承諾,似乎自己等了十世輪回,就為等他為自己載上十裏桃花,隻為自己而已。


  廳堂,眾人,嘈雜聲,都在安若眼裏褪去了顏色,眼中隻餘下他一個人。
……

  手臂上一陣尖銳短暫的刺痛將安若從渾渾噩噩的情緒中拉了出來,她四下打量,發現自己正坐在自己閨房裏的銅鏡前,四周到處點綴著大紅色的綢緞,案桌前的盤碟裏放著堆成小山狀的桂圓,蓮子,花生。她一身鳳冠霞帔,火紅的嫁衣上金絲銀絲繡著大片大片的鳳凰戲牡丹,頭上戴著沉重的鳳冠,珠簾滑落在眼簾之際。


  這,自己不是在賞花宴上麽?為什麽一身嫁衣的坐在這裏。


  安若使勁的回憶,可是記憶卻在寒疏雲那裏戛然而止,之後的,她絲毫沒有影響。


  “侍琴。”


  “來了,小姐。”


  安若輕喚出聲,一個桃紅色的丫鬟滿臉喜色的推門進來。


  “怎麽了?”


  “侍琴,我不是在賞花宴上麽?怎麽現在在這裏呢?”


  侍琴微微驚詫,隨後打趣的笑道:“小姐還沒在寒王爺的告白裏醒過來啊,也是,寒王爺怎麽俊美的人,小姐傾心也是正常的。”


  “侍琴,我更你說真的,怎麽回事啊?”安若蹙著秀眉,神情疑惑。


  侍琴仍是笑嘻嘻的,“小姐,你這是還沉浸在自己的夢裏呢!怪不得這幾天女婢覺得你整天魂不守舍的,女婢叫你你也不應,原來沒上心啊!。我的小姐,這都是賞花宴過去第七天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該醒醒咯!”


  “什麽,七天,大喜?”安若驚在當場,失聲大叫。


  “對啊!”侍琴有些疑惑的看著安若。


  “那天賞花宴上,寒王爺一番深情告白,小姐你不是點頭答應了麽?之後幾天總是呆呆的望著窗外,魂不守舍的。隔三差四的往夫人那裏跑,總是去詢問寒王爺的娉禮到了沒?夫人還取笑小姐快嫁人了,越發沒臉沒皮了!小姐不記得了麽?小姐,要是侍琴說啊!你這是婚前太焦慮了,你放寬心吧!姑爺待人極好的!”


  安若仔細回想,似乎被侍琴說道,便有些印象。可是,為什麽她剛才想了那麽久,想到頭都疼了,卻什麽也沒有想起來,一片空白呢!


  她張了張嘴巴,想要繼續詢問的時候,母親走了進來,她就將嘴邊的話重新咽了回去。


  “安若,怎麽了,臉上怎麽有些蒼白,是累了麽?”婉清穿著紅色的宮裝,一臉擔憂的詢問。


  “母親,我沒事。”安若想了想還是敷衍了過去。


  “沒事便好,吉時快要到了,母親來替你梳頭。


  婉清拿過鏡盒裏的桃木梳,手捋了捋安若的及腰長發,將梳子輕輕梳下。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兒孫滿地,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


  母親的聲音幽幽的回響在耳邊,安若心裏反而有一種苦澀的胸悶,憋在心裏難過。


  煩煩索索的禮節過後,安若才能稍稍靠在床柱上休息一下,她現在腦子裏一片漿糊,昏昏沉沉的。


  “小離,小離,你快醒醒,我是小晴啊!你若是沉迷在幻境裏,青泫帝君和我怎麽辦啊!”


  小小稚嫩的童音在安若腦海裏想起,帶著一絲糯糯的哭腔,很快便消失了。與此同時則是手臂上尖銳短促的刺痛。


  安若一個激靈,似乎將要抓住什麽,可是卻什麽也沒抓住。


  “誰啊,誰在說話?”安若低低的詢問,可是除了四周的丫鬟對她投出疑惑詭異的目光,什麽聲音也沒有。


  “小姐,怎麽了?”侍琴低下頭,輕聲詢問。


  “侍琴,你剛剛聽到什麽聲音了沒有?有沒有一個孩子在說話呀?”


  侍琴怪異的也看了一眼安若,“小姐,這是閨房,哪有什麽孩子啊!定是姑爺的花轎快來了,你緊張了些,將外麵的鞭炮聲聽錯了呢!你就深呼吸,盡量放鬆,沒事的。”侍琴低聲的安慰著安若。


  安若沒說什麽,她自己最清楚不過,她還不至於緊張到了幻聽。何況,那句話那麽令她心痛。


  “花轎來了,快,快扶著新娘。”一個大紅花綠的媒婆從外麵匆匆衝了進來,扯著嗓子,指揮這所有人行動。


  侍琴將一塊紅蓋頭往安若頭上一蓋,急急忙忙的攙著安若就往外麵去。


  安若看不見,卻能一下子感覺到禮炮轟鳴,鞭炮嗶哩啪啦聲不絕,人聲鼎沸,一下子就像從安靜的世外仙境走到了繁雜的人間,紅塵滾滾。


  ……


  安若由著侍琴將她攙扶到花轎上,一路敲敲打打到了寒王府。


  “新郎請新娘下轎。”禮司尖銳悠長的喊著。


  安若之前還平靜的心緒卻隱隱不安,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提線木偶,冥冥之中,安照著別人規劃好的人生行走。


  一切都透著詭異。有什麽地方不對,到底是哪裏不對呢?


  安若有一種感覺,隻要自己找到了到底是哪裏有問題,一切都會迎刃而解。


  安若將她從相府的床上初次醒來到現在坐在花轎上,這其中所發生的事都完完全全細細的想了一遍,她感覺,突破口就在這段時間以內。


  在安若回想沉思的時候,一個溫潤玉質的聲音傳來。


  “到了,下來吧!”


  安若看著蓋頭下的骨節分明的手,躊躇了一會兒,還是將自己的手遞了過去,由他牽著她下轎,跨過火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等所有的嚌嚌嘈嘈的聲音一一的在安若耳邊消失的時候,一切又陷入了死寂,安若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坐在床沿。


  不知等了多久,“吱呀!”,房門應聲而開,腳步聲傳來,一雙銀絲勾花的紅色靴子映入了安若眼簾。


  不用猜,安若也知道這是誰。隻是,安若現在還不能相信,自己竟然渾渾噩噩的嫁給了他,嫁給了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人。


  熟悉是因為寒疏雲的相貌,身形,無比的熟悉,就像一針一線縫在心裏。而陌生又是因為他的氣質,給她的感覺,又是感覺陌生,無比的奇怪。


  這就像原本一個熟悉到骨子裏的人,可是在某一天,他的身軀裏卻突然換了個靈魂一樣。


  “安若。”寒疏雲輕輕地喊道,將安若的頭蓋緩緩挑起。


  安若適應了蓋頭下稍有些黑暗的環境,等到蓋頭撩起,燭光一下子打過來,她下意識的側頭躲避,有些不太適應。


  “嗬嗬。”寒疏雲輕笑出聲,“安若,你還是怎麽可愛。”


  “寒疏雲?”


  寒疏雲一身紅色新郎袍,身前帶著朵大紅花,淺笑的站在安若身前。


  這樣子的寒疏雲說不出的怪異,仿佛在安若腦海裏,寒疏雲就不應該穿深色的衣服,他應該永遠是清冷的淺色,像是初冬的寒雪,不染塵跡。


  “怎麽,安若認不出我來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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