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相府安若
那個巧笑焉兮的女子,與安若長得一摸一樣,她有一種感覺,這幅場景無比熟悉,那便是她。隻是,她身側的那個嫡仙般清冷的男子,她卻無論如何也看不清他的相貌,像是無比熟悉,似乎是她刻入骨髓的人,看見了便就有種眷戀,苦澀,心痛……
侍琴看自家小姐呆呆的拿著銅鏡不語,微微伸手推了推她。
安若陡然回神,被自己的心思嚇了一跳,臉上刷的染上的幾片飛霞。自己從小就應該是大家閨秀,怎麽這麽不矜持。不說騰雲駕霧這等白日做夢的奢想,自己怎麽還能幻想與那樣一位風華絕代的男子靠這麽近呢,幾乎都要鑽到別人懷裏了。
安若心裏微微懊惱還有一絲害羞,她避過了侍琴有些探究的目光,起身帶著她向母親那裏請安。
大家閨秀的小姐從小便要教習禮儀,要做到動若拂柳,靜若處子。安若也不例外,她邁著碎步行走,雖然舉手投足都與她記憶中的一樣,但她總覺得別扭,好像,闊步挺胸才是她應該做的。
安若在寬大的袖子裏使勁的捏了一下自己,將腦子裏的亂七八糟的想法扔掉,今天她似乎出奇的不對,一些念頭都有些大逆不道的意味。
安若回神間,她走到了母親的婉清閣,是以母親的閨名命名,可見爹爹對於母親的感情真摯。
這個點,其它的姨娘小姐應該都在母親這裏請安了。
侍琴挑起簾子,安若整理了一下妝容,端莊嫻雅的進去。裏麵大廳,娘親有些倦容的坐在上座的軟榻上,下麵柳姨娘,洛姨娘與各自的少爺小姐落座兩旁。
婉清餘光看見女兒來了,一下子紅光滿麵,姣好的麵容上笑意濃濃。
“安若,快,到母親這裏來,讓我好好看看你,怎麽看上去清瘦了這麽多?”
“母親,你那次不是說我瘦了,我哪裏都沒瘦呢!”
“母親是心疼你,傻孩子,我怕你受委屈。”
安若有些陌生的看著眼前的母親,心裏似乎有一個聲音囂嘁著,這不是她的母親。她稍有疑惑的看向廳下的眾人,這些姨娘小姐,她似乎都無比陌生,可是記憶裏偏偏都有印象,這種感覺無比奇怪。
她仔細的打量著各位姨娘,包括母親,若是仔細的看的話,她發現,她們在場所有人的麵容都看不太清,想是隔著層紗,但是,她們確實在這裏談笑風生,又怎麽會模糊呢?
安若臉色有些煞白,大概婉清察覺到了女兒的不對勁。她拉著安若的一隻手,擔憂的詢問:“安若,告訴娘親怎麽了?臉色怎麽這麽不好。”
“嗯,母親,我可能昨夜休息不好,有些乏了。”安若淺笑的說道。
“那快回去躺著吧!這裏都是自家人,沒什麽關係的。”
婉清一開口,廳下的眾人都紛紛附和。
“對啊!二小姐,快去休息吧!身子要緊,反正都是自家人,天天見麵的。”柳姨娘滿眼擔憂的說道。
“二小姐,待會賤妾給您送些大補的老參,好好補補。”洛姨娘蹙著峨眉關心道。
“姐姐,你可要注意身子,你若是再病了,母親可又要擔心的。”
“說什麽呢?什麽叫‘再病了’,你就會添亂。”安琪訓斥了一句安琳,轉頭目光真誠憂心的看向安若。“二妹妹,三妹妹的話你千萬別放在心上,你的身子可是好著呢!”
……
大家七嘴八舌的你一句我一句的說個不停,安若也隻是安靜的淺笑應答。這裏的整個家感覺上去無比溫馨,都在圍繞著她,關心著她,可是安若卻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外人,在看一場屬於別人的人生戲曲。
“姐姐,你這是怎麽了?怎麽在手臂上留下了指甲蓋大的疤痕呀?”
“還不是上次你硬吵著要吃夜宵,我見下人們都睡了,就自己起來做給你吃,當時給燙的,你還好意思說。”安琳伸出蔥蔥玉指點了一下子麟的頭,佯裝嗔怒的斥責。
子麟還隻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一個勁的扯著安琳的袖子討饒。
安若看在眼裏,心底微微柔軟,似乎安琳和子麟這對親姐弟關係尤其的好,子麟很是關心姐姐,連她因為衣袖滑下,手臂側麵一點點的疤痕注意到了,連安若她都……
疤痕,安若心底一陣刺痛,腦海裏白光一閃,她堪堪抓住了。
安若臉上神色轉換,好一會兒才恢複過來,麵色恬靜的低聲問道:“母親,你背上可有疤痕?”
婉清目光一下子銳利,轉瞬即逝,語氣平靜,些微有些疑惑。“怎麽了?怎麽想起問這些事了?有什麽不對的麽?”
安若在婉清有些探究的眸色裏,麵色不變,瞳眸更是一如往常,淡雅入溫水。
她稍稍有些不好意思的向婉清身邊靠了靠,倒有些小女子的嬌羞。
“母親,你怎麽這樣認真,本來安若是不願意說的,怕母親笑話,那這樣,安若也隻能舔著臉皮告訴母親了,母親可得替女兒將秘密護住了。”
安若嘟著小嘴,衝著母親撒嬌。
“今天早上女兒下床的時候,背上蹭到了床角的木釘上,破了塊皮。母親也知道,女兒家家的若是身上留個疤痕,那將來夫君……我記得母親身上似乎沒什麽疤痕,所以想來問問母親,可有什麽辦法,不留疤痕呀!”
安若低著頭,餘光卻集中精力的盯著母親。
婉清聽完離萱的一番話後微不可見的鬆了一口氣。“這事有什麽好害羞的,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何況是我貌美如花的女兒呢!母親身上確實沒有絲毫疤痕,潔白無瑕,多虧了我從宮裏帶來的秘藥,待會托你的丫鬟那些去抹抹便好了。”
離萱心裏充滿了無限疑惑不解,但麵上仍是裝作喜出望外的神色。“那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母親最寵我。”
婉清似乎無限感慨的在離萱手背上親昵的拍了拍,柔聲輕語。“你是娘親肚子裏掉下來的心頭肉,我不寵你我寵誰呢?安若,你認真告訴母親,我們這個相府怎麽樣,你覺得生活的可有不安心。”
安若忍者心裏的不習慣,硬沒有將自己的手從婉清手裏抽出來。“相府是我的家,一切都好。這裏的生活安心舒適,安逸的就像是在夢裏一樣,紅塵之中那個女子不期盼如此呢!”
婉清聽了額外的高興。“那好,那好,像夢裏便好。若是你覺得哪裏不稱心了,要立刻告訴母親。”
安若總覺得母親話裏有話,可是仔細思量,又沒有哪裏不妥。
婉清一副溫和的慈母樣,欣慰的看著安若。“我的女兒是越來越標誌了,該替你物色一個如意郎君了。”
安若聽了,心裏一突,她雖然感覺荒唐,卻又想起腦海裏那個謫仙般的男子。
“母親,女兒還早,不著急的,我還要陪著母親,侍奉母親左右呢。”
安若微微撒嬌,婉清好笑的替安若將耳邊的鬢發打理好。
“哪有不嫁人的,你放心,隻要是安若喜歡的,母親都不反對,一定要你挑到那個屬心的人。一個女子,隻有生活美滿,夫妻恩愛才是最大的奢想,才能一心一意的安心留在這兒。”
母親最後一句話有些奇怪,安心留在這兒,到底又是留在那裏,娘家麽?
母女娘的對話聲音雖然小,但卻沒有過度隱瞞。安若剛想問出心中的疑惑,就被下麵姨娘的話打斷了,隻能將這份不解暫且放在心底。
“真是羨煞旁人呢!二小姐自小眼光就不凡,若是自己挑選的如意郎君定是人中龍鳳。”洛姨娘笑語盈盈的打趣道。
“可不是呢!二小姐到底是府上的嫡女,等到二小姐出家了,我也該安琪謀劃謀劃,到時候,二小姐可要幫著看看呢!”
柳姨娘拉著安琪的手,善意的應聲附和。
……
柳姨娘和洛姨娘一唱一和的應和,熱情的安若倒有些不好意思,還有些不太習慣。
“這八字還沒一撇,不,連八字還沒有呢!姨娘們就操心安若的婚事,我看,姨娘們純粹是在打趣安若,我可不讓你們再看笑話了。”
安若假意有些嗔羞,向各位姨娘告了個罪,便就匆匆出去了,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她一出婉清閣就深深鬆了一口氣,那裏麵真的是太壓抑了。
這些姨娘似乎都很熱情真誠,對她比對自己女兒還要好上幾分。不但如此,真個相府都感覺很和睦,不像是表象。最起碼她的記憶裏,相府裏的人都是和和氣氣的,沒有爭吵過一句。
母親和父親也很恩愛,也都非常疼愛安若。
她從小到大,似乎沒有收到一絲傷害,連被人辱罵一句都不曾有,都是被人們寵愛著。似乎她的人生就該這麽平坦安逸,連一絲風吹草動都算是突兀。
她心底深處,似乎有一種刻骨銘心的記憶,她回想不起來,但是卻總覺得自己被家庭拋棄過。
在她的心底裏,似乎真的無限渴望這種其樂融融的家庭,渴望這種被寵愛的感覺。可是當這種和美的生活處在眼前時,她卻又有些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