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雨媒蕭墨(二)
雖然離萱不知道瓷碗裏麵盛著什麽,不過離萱猜也是雨媒親手做給蕭墨的羹湯,因為她寶貴的捧在懷裏。
不過要一個妖怪,還是由清明之雨凝結成的生靈去碰火,離萱真想不到雨媒是如何做到的,因為就算一般妖怪也是怕火的。
這時候蕭墨的聲音緩緩傳來。“國師,這個方法真的能救柳兒麽?你知道我從小和柳兒青梅竹馬,你是看著的,柳兒絕對不能死。”
“皇上,你想想,老奴是看著皇上長大的,老奴什麽時候騙過皇上啊!”
“可是,”蕭墨似乎很猶豫,“國師,有其他法子麽?”
“沒有了,這是最可行的。柳妃是因為撞了陰魂,被陰魂勾了魂,導致現在魂魄殘缺。我現在隻是暫時保住了娘娘的命,隨時都……這世上就隻有雨媒能將娘娘的魂補全啊。”
“可是”蕭墨皺著眉頭,似乎在考慮。“雨媒的事也是古書上尋到的,要是不行的話……”
“皇上”那個國師似乎很是焦急。“皇上,老奴現在就是孤寡老人一個,老奴把柳妃當做是我的親生女兒啊!她自小就跟老奴親,這些年她對皇上的情老奴都是看在眼裏。說句不當講的話,皇上你萬萬不能辜負了柳妃,喜歡上雨媒那個妖精啊。”
“怎麽會!”蕭墨聲音微微提高了幾分,似乎還怕國師不相信急急解釋道:“我陳國的皇族血脈是不會讓一個妖怪玷汙的,朕又怎麽會喜歡她呢?要不是為救柳兒,雨媒這等身份哪能踏足皇宮。我隻是擔心這個方法到時候出差錯,要了柳兒的命。”
“那就好,老奴就放心了!”
離萱現在似乎能感覺到雨媒現在剜心般的疼痛與傷心,她能清楚地看見雨媒躲在門邊,手握拳放在唇邊,用牙死死地咬著手指,防止哭出聲音。她的淚水像不要錢的湧出,淚水混著手上被咬出的血掉落在幽青色的羅裙上,像開了大片大片絢麗的牡丹。
離萱現在所看見的一切似乎都是雨媒曾經所看見的,因為雨媒淚水模糊了視線,所以離萱現在所看到的蕭墨也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隻有聲音傳出。
“國師,古書上真的可信麽?”
“皇上想想,古書上說雨媒是清明之雨凝成,一出生便隻知道自己叫雨媒,不通世事。由於生在清明,身上有人們祭拜時的栴檀香,喜人間,親凡人……這些皇上你想一想,到現在哪一點說錯了。隻要我們照著書上做,柳妃就一定能活的。”
“那,那好吧!”
畫麵到這裏似乎就支持不住了,轟然破碎,像極了雨媒那時的心境,碎的連渣都不剩。
久久寂靜,當離萱以為夢境就到此終結了,突然,她麵前的場景又緩緩變化。
在一片竹葉沙沙作響的紫竹林裏,雨媒想什麽事也沒發生那樣,獨自靜靜地坐在林子裏的一張石桌前,桌上是下了一半的殘局。雨媒纖細的兩指間夾著一枚黑子,久久也沒有放下。
這一時間,離萱倒是感受不到雨媒的心境,似乎她現在安靜的像是一席素蘭,什麽也沒有想,靜若處子。
風起,竹葉簌簌而下,蓋了棋枰。“啪”一顆黑子似乎劃出一道透明的傷痕,輕揚而下。
棋了,人來。
“這局棋早該結了,怎麽現在才下黑子。”蕭墨自林間走來,替雨媒拂去發間的竹葉,他似乎什麽也沒意識到,淡淡一笑。
雨媒望著身前剛落下的黑子,斂去了眼底的哀愁,像什麽也沒發生。在蕭墨眼裏,也許她依舊是當年無祁山下不諳世事的雨媒。
“未完之棋,等未來之人。或許,我舍不得下黑子,讓這一局棋過早的結束呢。”
“以為是閑聊之事,便來的晚了些時候了,竟讓你等了,是不是因此有些生氣了?”
“沒有啊!本就閑來無事的,我隻想讓你再陪陪我。”
蕭墨溫和笑了笑,在她身邊坐下。“我怕你不太適應人世間斑駁,你上次不是說身體有些無力麽?我叫禦醫開的藥你喝了麽?雖然你和人不同,可是藥材方麵還是有點用的。”
蕭墨溫潤如玉,深情的握著雨媒的手,眉間滿是憂愁和擔心。
離萱倒是注意到了,雨媒聽到藥的時候,唇色蒼白了兩分。她含著淺淺的笑意,盯著蕭墨的眸子,似乎有些期盼。“蕭墨,你,你真想讓我喝藥?”
蕭墨眼神閃爍了一陣,仿佛是下地了決心一般,“怎麽,要有什麽問題麽?你生病了,不喝藥就不會好,我會擔心的。”
“倒不是,藥太苦了,從我和到陳國起你就讓我喝,喝的都想吐了,可是也沒見好幾分啊!”雨媒虛弱的笑了笑。
離萱特意注意了一下,雨媒眼底似乎有些道不明的情愫,看來雨媒應該也是知道藥有問題的。
雨媒輕輕地將手覆上了蕭墨俊毅的臉頰,“蕭墨,其實你不需要這樣,妖怪喜歡上一個人就是喜歡了,我喜歡你,所以你直接告訴我就行了。”
“告,告訴你什麽。”蕭墨避開了與雨媒的目光對視,問道。
“沒什麽,我的意思是你直接告訴我你喜歡我就行了,嗬嗬,你會不會覺得我沒皮沒臉就不要我啊!”
“怎麽會呢!你不知道你有多單純,多可愛!傻瓜!”
“對啊,我是單純,我就是單純地喜歡你!”
離萱能清楚地看到,雨媒想撒嬌死的靠在蕭墨懷裏,使勁的閉著眼睛,將眼眶眼淚生生吞了回去,唇角笑的令人心疼。
接下來的畫麵已經算不上一幅畫麵了,畫麵像是碎了的琉璃,每一片碎片上都是相同的一幅畫,時間似乎像是陷在了泥沼裏一般,走的額外的緩慢。
一座青白玉雕成的玉床上,躺著一個身材纖細的女子,那個女子打扮的像是個妃嬪,但是雙眸靜靜的閉著,像是熟睡了一樣。在床邊,就隻有雨媒一個人,她胸口插著把匕首,整個匕首全部沒在胸口。她咬著沒有血色的唇瓣,顫抖著手將胸口流出來的紫紅色血液接住,一點點吃力的掰開床上女子的嘴,將手心裏的血喂了進去。然後像是完全失去了力氣從床邊滑了下來,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離萱知道,那紫紅色血應該是雨媒的心頭血。
“雨媒”蕭墨淒厲的喊著,紅著眼睛從外麵衝了進來,不敢置信的一把將雨媒抱在懷裏。
“你明明都知道,你為什麽,為什麽不反抗啊!”蕭墨眼中氤氳著霧氣,使勁的吼著。
雨媒虛弱的半閉著眼睛,單純的笑著。
“蕭墨,你怎麽不告訴我你有喜歡的人了呢!我看了,嗬嗬!她很漂亮,你要對她好好地。”
“雨媒,你回答我,你都知道對不對?”蕭墨目光懾人,眼裏淚光閃爍。
“蕭墨,其實我知道你讓我每天喝的藥是讓我一點點喪失反抗力的。可是蕭墨,你其實直接跟我說就行了,我不會拒絕的。我告訴你,隻有雨媒自願的取的心頭血效果是最好的,就像現在這樣,你的柳兒才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意外。”雨媒吃力的將手握在胸口的匕首上,嘴角含笑,“蕭墨,我死後你一定要將這匕首拔出來,放在我身上太醜了,我可是很愛美的,好不……”雨媒話沒說完,手便從匕首上劃下,閉上了眼睛。
到這了,畫麵轟然消失,化成了一點點的煙霧,在離萱身前慢慢的凝結成一個虛幻的身影:雨媒
離萱惆悵的看著眼前的女子,“為什麽你會讓我看這些?你應該是死了的。”
女子看起來和溫和,隻是眉目間含著愁緒,她聲音柔柔的,像一陣清風。
“對不起,我自作主張拉你入了我的回憶。可是這裏的人就隻有你身體內有純淨的靈氣和精純的陰寒之氣,我現在能力不夠,你體質特殊,我隻能拉你進來。”
離萱突然有些同情雨媒了,無論則麽看,她都隻是一個單純的女子,她對蕭墨的感情,至始至終也是單純的讓人不忍心染上一點塵埃。
“其實我看的出來,蕭墨其實也是喜歡過你的,他隻是看不清自己。”
“嗬嗬!”雨媒純澈的眼中霧氣繚繞,嘴角掛著恬靜的笑意。“我知道,我其實什麽都知道。我知道那日初見蕭墨,他眼中閃爍而過的神情,與早年無祁山受重傷的虎精尋到能治傷的萬年白參時的神情相似。我知道他在聞見我身上的栴檀味時就認定了我是他找的雨媒,而不是同名同姓之人。我知道他明明了解雨媒留戀凡塵,所以尋找各種遊記讓我向往凡塵,從而跟他下山。我知道他明明清楚雨媒是執著人間七情六欲,所以一開始來無祁山就隻是騙我,讓我愛上他,相信他,從而放心的喝藥。我知道他從最初就隻是為了讓我去死,從而救活他的柳兒……我什麽都明白,可是,我不願深究,我隻想膩在這溫柔鄉中,為我自己編織一個美夢,一刻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