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柳府事件(三)
偏屋裏並不是想象中的黑暗陰森,盡管離萱早有準備,看到裏麵的時候仍然有些驚訝。
屋子裏更應該說是有些溫馨,裏麵放著簡單樸素的黃梨木的家具,翠綠色的曼莎窗簾微微迎風擺動。櫃子上點著好聞的檀香,栴檀嫋嫋,如絲如縷。再往裏,是一張雕花鏤空的紅木床,床上一動不動地躺著一位男子,緊閉著雙眼,墨色的發絲鋪在床上,劍眉淩厲,鼻如刀削般挺立,光華瀲灩,側臉如上好的白玉凝脂細細雕刻而出。
與床上的男子比起來,坐在床沿的女子就顯得很是平凡。她一頭青絲全部紮在頭頂,身上穿著緊身的夜行衣,一副暗衛的打扮,可卻倒是突出了女子婀娜姣好的身姿,隻是麵色冷峻。
黑衣女子溫柔的看了一眼床上的昏迷男子,替他將被子掩好,目光中帶著濃濃的淒苦與眷戀。然後轉頭看向離萱,眼瞳中暗芒湧動,布滿殺氣。
“你怎麽知道主上在這裏。”黑衣女子開口,聲音低沉。
主上,離萱心裏一頓,麵上並沒有表現出來。
“我本來是不知道的,其實你很聰明,我開始也被你騙了。”離萱看向女子,那黑衣女子麵色沒變,依舊冰冷陰狠,隻是她眼眸中的一絲好奇還是被離萱捕捉到了。離萱心裏暗笑,砸吧砸吧嘴巴,也沒賣關子,繼續接著說:“本來我和司徒奕辰進來的時候,就感覺哪裏不對,可是當時我具體也說不出什麽來。你其實很聰明,我猜得沒錯的話,你其實才死不久,根本沒什麽修為,要說於什麽厲害的地方的話,那就是你生前武功不錯,懂得一點五行八卦岐黃之術。你說對麽?”
女子冷漠麻木的麵容終於裂開了一條裂縫,臉上出現了一絲驚訝,還夾雜著一閃而逝的慌亂。
離萱看到就知道自己怕是猜對了,衝她淺淺一笑“你將整個院子布滿了一個幻陣,我和司徒奕辰一走進院子其實就踏進了幻陣之中。我們看見滿院都是陰暗,照不見一縷陽光,就自以為是道行高深的女鬼,心裏是自然緊張與警惕,這樣一來就忽略了許多細節。加上看到主屋裏陰氣更甚,化為實質,心裏就更是肯定你是千年女鬼,而自然而然也認為玉琅一定就被困在主屋裏。我猜得沒錯的話,主屋裏其實什麽也沒有,隻是為了吸引人的注意力吧。而你真正的殺招應該是最後出現的幻想吧,趁人看到心底最眷戀的東西時,那一霎間的放鬆。”
“你說的沒錯,直到幻想出現時,我明明看見,看見你眼瞳裏遮不住的迷戀,你明明就沉溺其中,你怎麽會.……?”黑衣女子不可置信的搖頭,瞪著離萱,滿眼的戾氣遮也遮不住。
明明一切都是按著步驟來的,究竟哪裏錯了?為什麽?
“因為我和你一樣,愛了一個不能愛的人。”離萱自嘲的笑著,眸光裏卻滿是眷戀與悲傷。“我承認,看到師父的時候我真的沉溺進去了,希望師父永遠就這樣對著我一人而笑。可是,師父開懷漫爛的笑是隻存在我自己的腦海裏的。就像喜歡一個人,不管他做什麽,都會把他在腦海裏,記憶裏美化。嗬嗬,師父是清高孤傲的人,無論是否開心,都隻會淡淡的笑,他的心境其實都不曾波動過。有那樣燦爛笑容的又怎麽會是師父呢?師父說過,幻境不會平白無故出現從沒出現經曆過的事物,它隻會從你的腦海裏提取景象罷了。”
離萱嗚咽的說不下去,滿眼的苦澀流動,她看了一眼同樣沉浸在回憶裏的黑衣女子,其實剛剛女子看向那床上男子的那一眼她是看到的,也是懂得,因為她們都一樣……
離萱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幾步,坐在屋裏的紅木凳子上。
“當我知道那不是師父時,我一刹那就想通了。院子裏最奇怪的其實是那些花草。那些花花草草都是喜陽光的植物,在這麽幽暗的環境裏竟然還長勢大好,那就隻有一個原因了。院子裏的環境從來沒有變過,依舊是豔陽高照,隻是你用了一個小小的幻術,用來遮蔽進來之人的雙眼,從而影響別人的心境。而院子裏的幻象要守護的才是玉琅真正所在的地方。那個幻想化作師父的模樣始終正對著我,而卻用身體擋在偏屋的前麵……”
離萱說完許久,黑衣女子在從回憶中醒來,轉頭深深地看了床上男子一眼,一滴淚水從眼角滑落,眸光中波光流動,膩不盡的溫柔與留戀。她從被子裏握住男子的手,臉上展開了璀璨的笑容,像極了三月初開帶雨的梨花。
她輕輕呢喃,怕吵醒了床上熟睡的男子,“玉,玉琅,這好像是我第二次這樣喊主上的名字呢。玉琅,對不起,紫陌怕是,怕是不能護著主上了。你應該起來罰我,想當初那樣的。”
檀香嫋嫋,久久寂靜無聲。
黑衣女子轉過頭來,看向離萱,“其實我很喜歡你,但是,對不起。”
她眸光一下子凜冽,布滿殺氣。滿身血紅色的戾氣籠罩,頭發無風自舞,十指指甲牟然變長,鋒利的邊緣閃著暗暗的幽光。她生前有些武功功底,速度很快,瞬間逼近離萱身後,五指變爪,飛快劃下。
離萱雖說修為較高,可是卻從來沒有戰鬥經驗,加上女鬼速度太快,一時不慎,正好被女鬼抓在肩上,鋒利的指甲直接齊根陷進肉裏,鮮血瞬間湧出,將周圍的的衣服染紅。離萱一個轉身將肩膀從女鬼手中解救出來,顧不上疼痛,心念一動,大喊一聲“昔晴”,白光一現,一把仙劍浮在身前。
離萱突然感覺背後一絲涼意,一個彎腰躲過了背後襲來的一股陰氣,快速抓住劍柄,劍鋒一轉,提劍飛速刺去,劍鋒破空而去,留下道道殘影。
女鬼似乎太過虛弱,沒有法力,靜靜地靠在牆上,任由劍鋒刺來。最後留戀的望了一眼床上,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劍尖在女鬼額前生生停住,嗡嗡作響。寒光一閃,劍氣淩然,女鬼額前的一綹發絲悄然落地。
“剛剛成鬼的也不可能這麽弱,你在用陰源護他。”離萱一指床上男子,語氣篤定。
“嗬嗬,我怎麽能不護著他呢?我本就是他的暗衛啊!”女鬼滿臉淒苦。
“告訴我你和他的事,我也許能救他。”
女子不可置信的抬頭,眼眶中溢滿淚水,眼底流動的希望,激動地說:“你說的是真,真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