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世子52 狡世子辨真戲精
原來王希媛來五皇子府里拜會楚湘月,還真有個堂皇的理由。她長姐王希姝要辦一場賞花會,京城裡數得著的閨秀都給了帖子,而楚湘月作為楚家的女兒,這帖子便由王希媛親自送來,以示看重。這個理由也是堪稱完美。
於是五皇子又看向楚湘月,眼光比掃過王希媛時屬實暖了幾分。
楚湘月看著王希媛瞬間布滿憂傷的臉,沒想到自己在裝無辜領域遇到對手了。
王希媛不是裝無辜,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判斷標準,她覺得自己一心為了五皇子,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她實在是覺得自己真無辜。
楚湘月穩住心神,微低了頭,眼淚滾珠一樣落在地上,「是我禮數不周,惹惱了王姑娘。」
王希媛雖也擺出了無辜臉,但不會掉眼淚。楚湘月顯然更勝一籌,韓十一覺得這一句怕是她要贏了
果然,楚湘月以退為進,先自認了理虧,做出了委曲求全的模樣。只等五皇子自己發現她臉頰上的巴掌印。王希媛這一巴掌是祭出了全力,明晃晃的巴掌印想要視而不見也難。
五皇子點點頭,聲音波瀾不驚,「誰打了你?」
楚湘月便又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只瞧了一眼王希媛,便收回了目光。
王希媛急了,辯道:「是你先說我攀附殿下!你還讓人卸了我的肩膀!」
五皇子又將目光落在韓十一身上,「此事如何處理?」
韓十一心說這得罪人的事你問我意見,眼珠轉轉說道:「我晚來了一步,不曾看到兩位姑娘因何爭執。」心說這兩個女人都是厲害角色,可謂奇虎相當,不需要我從中保誰吧。
楚湘月不置信地望著韓十一,「世子,你竟說不曾看到她打我?」眼淚又簌簌落下來,無限悲戚里還帶著一縷綽約。
對於楚湘月這樣能在彪悍與柔弱之間隨意變換臉色,說哭就哭,說動手絕不手軟的女子,韓十一是佩服幾分的,但是絕談不上喜歡,甚至有點防備。反而不如王希媛那般自始至終保持彪悍風格,至少讓人摸得透。
韓十一心說我委實沒看到她打你,我是聽到了。自認沒有說謊,便迎了楚湘月柔弱的目光,點了點頭,「委實沒看到,只瞧著你跑了出來,臉上便……這麼著了……」
此時王希媛在旁也開始伸冤了,幾乎是用喊的,「韓十一,她叫人卸了我的肩膀,你可全看到了!」
韓十一默默鼻子,瞧了眼王希媛,「她不曾叫人卸了你的肩膀,她只是這麼著……」韓十一眉眼一挑,學著楚湘月的樣子,做了個暗示的形容來。「然後那僕婦便卸了你的肩膀……」
韓十一深覺此番算是幫了王希媛,心裡還是有幾分後悔的。只是王希媛那小眼神分明是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雖然以往過招多次,這小丫頭到把她當熟人來信任了,自己還不自知。就莫名地生出一股該當幫她一把的情緒來。
楚湘月沒想到韓十一竟「如實」地把過程陳述了一遍,一點都沒說謊,卻暗地裡偏向了王希媛。愣了一瞬,便忽地崩潰大哭,「世子,我與你初次相見,並不曾得罪您,您因何要如此對我?」一邊譴責韓十一,一邊凄凄楚楚喊了一聲「表哥……你要信我……」便十分婉轉地暈倒在了她表哥懷裡。
因楚湘月暈倒的角度極好,五皇子接住她也很及時,冷聲命僕婦將她抬進內院醫治,又讓傳醫官。
楚湘月就暈著退場了。剩下了韓十一和王希媛,看著這場面還沒回神兒。
五皇子轉過身來,鳳目冷冷掃過王希媛,「將她關進柴房,給丞相府送消息,讓他們來領人!」
接著連瞧都懶得瞧一眼韓十一,便大步向後院走去。
韓十一想他是擔心楚湘月的情況,急著去看。但那楚湘月暈得過於蹊蹺,話本子里這樣暈的多半是有了身孕,常人哪有說暈就暈的。
還沒等韓十一想明白這一節,已有僕婦上前來拉王希媛,要關她去柴房。王希媛只在五皇子面前有一點女子模樣,對待旁人那是毫不手軟的,當時便拳打腳踢不肯走,對著五皇子背影大聲喊道:「殿下,你誤會我了!不是這樣的!」
五皇子頭也不回地走了。韓十一看不過去,到是湊近提醒她一句,「小心胳膊,瞧瞧好好一個相府千金,折騰成這樣,你還是安生跟我走,我這就尋個靠譜的大夫給你把胳膊安上。」
韓十一吩咐人將王希媛鎖在了客房裡,囑咐了丫鬟僕婦看牢,別讓她再惹出什麼事端來。畢竟王希媛是個沒出閣的女孩兒,被關柴房裡傳出去名聲不好聽。
韓十一對王希媛的這份照顧很快傳到了五皇子耳朵里,他臉色陰沉地捏著茶盞,篤定地認為韓十一如此這般全是因著對王希媛的哥哥王仲鈺有些情分。
王仲鈺得知她妹子被扣在了齊王府時,正在二皇子府里下棋喝茶。畢竟是自己親妹子,在家還好,出去丟人委實不妥。二皇子與他想法一致,畢竟是自己表妹兼小姨妹,出去丟人也帶累自己。於是兩人相攜來了齊王府要人。
韓十一又被兩個師爺挖出來招待二皇子和王仲鈺。這是二皇子第一次見到傳聞中的韓家世子,著意打量了幾分,言語雖是客套,卻帶著試探。韓十一心內叫苦連天,卻還得做出風雅紈絝地姿態與兩人寒暄。
等了半晌,五皇子還是未到。這廂茶水添了兩盞,韓十一揉著額頭很是苦惱,這些閑事自己能不能不管呢。
王仲鈺得知韓十一將他妹子鎖在了客房,著人好生看著,便也不著急,到比韓十一還沉著幾分地喝掉了兩盞茶。
二皇子的話題已從韓大將軍的身體狀況一路歪到了韓家軍冬天的棉襖厚實與否。韓十一很擔心這麼問下去,他會連韓家軍行軍鍋有幾斤幾兩也要好奇一番。
五皇子總算姍姍來遲。王仲鈺這次到是守禮,長揖一禮,很是歉意道:「我妹子頑劣無狀,驚擾了殿下……」
五皇子目光里滲著絲絲冷意,言語到是波瀾不驚,「閨秀之間的小矛盾,原不該我管,也沒得用這些事煩我的道理。只是鎮國公夫人將楚姑娘托於我照顧,如今她臉上的傷說重不重,說輕不輕,我不好負了夫人之託。你將你妹子領回去,擇個日子給楚姑娘當面道個歉吧。」
閨閣之中偶有口角,本是小事,兩方家裡怕傳出去有礙名聲,多是按下此事,揭過不提。雖然王希媛彪悍了些,但自己也在楚湘月手裡吃了虧。五皇子卻要她給楚湘月當面正式道歉,是有幾分護短的。況且王希媛是當朝宰輔之女,這事半日便會傳遍京城,下的是王丞相的臉面。
二皇子覺得此事萬萬不能,王丞相極愛護他這個小女兒,斷不容她受了委屈。卻又覺得若是五皇子因這事將王丞相得罪得狠了,王相豈不是更死心塌地為自己籌劃?一時他有些拿不準主意了。
王仲鈺到是面不改色,替妹子應下了,「正當如此。」
二皇子此事方做出一副兄弟親密無間的形容來,在旁勸道:「要我說大家都是親戚,這希媛和楚姑娘論理都是咱們表妹,小孩子家家鬧點矛盾,用不著認真吧……」
五皇子聞言道:「二哥此話也有些道理,便由你去信給楚夫人,說她身邊養大的女孩兒如今被人打了, 可否不計較?」
二皇子雖素知他這個弟弟是不給人顏面的,卻也愣了一瞬,方勉強笑道:「楚夫人乃是大度之人……」他正不知如何接下去,卻見兩個丫鬟扶了一位姑娘進了門。
正是楚湘月。此時臉上已經抹了消腫的藥膏,反而更顯得半張臉都花了一般,青紫紅痕一片。韓十一不僅心下道,這是哪裡尋來的葯,是要唱戲嗎?
委實是要唱戲。就見楚湘月無限柔弱地拜了兩位皇子和王仲鈺,眼中含著淚卻做出溫婉地笑容來,柔聲說道:「此時怪我不知禮數,怠慢了王姑娘,」又深情凝望五皇子,「我知表哥一心護我,只是你與王丞相每日朝堂相見,怎可因了我這等小事壞了情誼,讓王姑娘道歉之事,就免了吧。」
溫柔、大度、體貼,善解人意,表情與言辭都拿捏的恰到好處。
一時二皇子瞧著楚湘月這張臉都心裡輕嘆,小姨妹果真是欺負人的好手,瞧把人家姑娘給打的。
王仲鈺到是沒言語,眼光碰到韓十一,見韓十一表情莫測地眨巴著眼睛,像是在極力忍笑,見王仲鈺瞧過來,嘴唇微動,細辯像是在說「厲害吧」
王仲鈺莞爾,兩人一時間心領神會,眼底的笑意頗有幾分默契。
忽聽五皇子冷聲道:「退下!」
於是幾人的目光又聚到楚湘月身上,她似也沒想到五皇子竟毫不讚頌她的寬仁識大體,事情完全偏離了她預計的走向。好在她有百試百靈的救場妙招,眼淚說來就來,一時又淚雨紛飛,做極委屈地形容轉身出門了。
偏巧又在門口遇到了王希媛。
因有人得了令,已將王希媛帶來還予她家人,此時正走到門口,兩人再次照面了。王希媛一如既往地彪悍一聲:「你臉抹成這樣,想是又要冤我!你這個狐狸精還花招百出!」
楚湘月便又十分凄楚地回望她表哥五皇子,奈何五皇子卻正帶著幾分幽怨地望著韓十一,沒留意到她委屈。她與五皇子自幼相識,對他的脾氣秉性揣度了多年,深知他素來冷靜自持,喜怒不形於色,何時用這樣嫉恨又含情地眼神看過人!這讓她十分驚恐,韓十一果然勾了表哥的心,要與表哥做那斷袖分桃之人!
於是她這次是真的悲從中來了,眼淚也無須演技便奪眶而出。到是二皇子憐香惜玉幾分,上前責了王希媛幾句,算是為她解了圍。她便不想再停留,由那丫鬟扶了回了後院。
林禳剛幫王希媛把膀子安好,便一路跟著過來了。韓十一已看出這人也不是個省心的,必是跟著來低調看熱鬧的。果然聽到王希媛彪悍地一喊,眉毛便挑了一挑,再瞧著楚湘月悲痛離開,更是眼睛都亮了,一張臉興味盎然。
王仲鈺則再次覺得這個妹子出生的時候把腦子忘在娘肚子里了。韓十一很默契地同情他,心裡有點惻隱,這惻隱到不是因為眼前的鬧劇,而是忽地想到王仲鈺有那樣的父親,不知未來會如何。想想自己與他國子監同窗幾個月,也並不想他不得善終,只是如今瞧著王丞相一黨行事,覆滅是遲早之事,王仲鈺很難不被帶累。
王仲鈺與韓十一的這份默契,以及韓十一的這份惻隱,落在五皇子眼裡便是十足的眉來眼去。忍無可忍,竟生出了幾分灰心喪氣,恨不得立時將眼前人都趕走。
於是他也這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