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離別時分
總以為,回家的路漫無邊際,與家人團聚遙遙無期,轉眼間就要永遠的別離。
五月的清晨,初夏的風帶著一絲涼意吹拂著我,遠處傳來布谷鳥的叫聲。站在大圍埂上,回望村口,那棵滿目青翠的石榴樹,綴滿了星星點點的花朵恰似絢麗的紅寶石。圍梗下邊是一條蜿蜒的河流,一直通向馬路。左邊是一望無際的田野。圍埂邊停著一輛拖拉機,拖拉機上擺滿了嫩綠的秧苗。
「鄉村四月閑人少,才了蠶桑又插田」。這是一個繁忙的季節,播種的季節。秧田在朝陽的映照下,亮閃閃的。農民們一字排開。第一行五人,隔二米的第二行還是五人,約六七行。他們一邊插秧一邊往後退,留在他們面前的一排排整齊的秧苗,一行嫩綠,一列清水。遠遠望去就像一塊淡綠色的地毯。
走進他們時,秧田裡突然站起來一個濃眉大眼,身材高大壯實的中年男子,只見他左手叉腰,揮舞著右手喊道:「小夏……」在眾多的人群中,他就是一個與眾不同,有魄力有魅力的莊稼漢。他健步向我走來。他是新上任的最年輕的生產隊長長龍。他的妻子也是知識青年,是蓉蓉的親姐姐,所以他對知青很關照,尤其對最瘦弱無力的我。
有兩次鄭漢子帶著一群知青到村裡來找我,是長龍隊長組織村民與他們周旋,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煩。
慢慢地走完十里大堤,我來到公社集市的一條街上。慢慢地走過每一個小商場,佇足於開往南京的長途汽車站台。最後走進的是公社的辦公區域。
我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張書記!
他看到了我,對我慘淡一笑,就匆匆地走進一間屋裡。
張書記一直分管知青這一塊,他一如既往地對知青特別同情,也很關愛。
有一次,我在集市上遇到過尤琪琪和她的男朋友。她給我留下的印象還挺好的,她笑得甜甜的,聲音嗲嗲的。但是也感覺到有點膩歪。
尤琪琪纏上了張書記,這是全公社都知道的事,當時我覺得張書記比我們大十多歲,如同父輩一樣,對我們總是面帶親切的微笑,他不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然而他還是就範了。還無可辯駁。因為尤琪琪在他的身上做了記號。
尤琪琪與男友私下早就定下了攻守同盟:告他強姦。後來在公社的協調下,同意她回城,兩人才就此罷手,由此可見,是早有預謀。
在我回南京的那一天,我在公社的大街上,看到了他們兩個人手拉手,興高采烈地有說有笑。
此時,張書記被發配到一個邊遠的小山村去勞動改造,經受脫胎換骨的磨練了。
在那灶房的半間草屋裡,我收到了母親寄來的沉甸甸的一封信。這應該是最後一次坐在這裡讀媽媽的家書了,密密麻麻的字,除了肯定就是鼓勵。
最後,她轉達了父親的旨意,你不喜歡當老師不要緊,以後可以改行,現在能去學校深造,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別了,我的菊芹草;
別了,我苦難的知青朋友;
別了,昨日的陰霾與傷痛;
別了,我終身眷念著的,用青春的汗水澆灌過的,芳華碎落的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