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花開
夢中幾回彷彿聞到梧桐花香,滿樹淡紫色似喇叭一般的花怒放,似乎怕綠葉遮擋了自己的光彩,總是在綠葉抽芽時就忍不住綻放。彷彿再向天空宣告,此時只有我如此絢爛多彩,毫不客氣的展示著自己,與眾不同的紫色,漫天彌香,都是她青春的宣言。這是屬於我的時代,屬於青春洋溢的時代。
小芳家院子中間就有一株高大的梧桐樹,春末夏初時,她總是怒放,空氣中都是她的香氣,她總是張揚霸道的佔領著周邊,從不肯跟誰商量,佔據著人們的鼻腔。你醒來時就聞到她的氣味,夜晚又伴著她的氣味入眠。
不要罵她囂張跋扈,是因為她自己知道,她的青春很短暫,在她佔據你的嗅覺時,也就離凋落不遠了。所以她極儘可能的讓你記住她,記住她的美麗,記住她的氣味。那滿地凋零的花朵就是她來過也綻放過最好的印記。
孩子們最喜歡的一件事就是撿起剛剛落下的梧桐花,吮吸著她靠近花托的那一端,淡淡的花蜜,哪怕一絲絲甜蜜,也讓孩子們欣喜若狂。
「我這個甜。」
「我這個才甜,不信你試試。」
滿地紫色的花朵像給小院地面做了裝飾,最開心的是孩子們,品嘗著,欣賞著。最煩的是大人,每天都要清掃。除了夏天給院裡帶來盛夏之下的陰涼,春天有濃重的香氣和滿地落花,秋天有紛紛落下的樹葉,冬天裡它也不消停的落下一顆顆球果,一碰就滿天飛舞的毛絨絨的種子。就這樣,大人們也從來不曾想砍了它。總是一邊抱怨一邊打掃。它彷彿成了院里的一員,嫌棄著包容著,它見證著院里每個人的成長。
「天快黑了,二丫頭呢?」
「誰知道她,老是在外跑,野著呢。」
「你去找找她。」北屋裡鄭大娘指使著大丫頭說。
大丫頭不情願的嘟囔著,屁股都沒抬一抬。
此時的二丫頭小芳正在河邊公路旁跟小惠玩兒。這個遊戲是他倆最喜歡玩的,也是最近經常玩的。
「小芳,下班了?回家嗎?」小惠喊的很大聲,旁邊路過的人看了她們一眼。
「是呀,你也下班了?」小芳也大聲回應。
等那個人走遠,兩個人抱在一起哈哈大笑。你會疑惑這兩個人是不是瘋了。不是的,亦或是的。他們正值青春,十八歲,在家裡呆得太久了,小學沒畢業就在家裡呆著了,他們渴望擁抱社會,擁抱同齡人。渴望實現個人價值。有一腔熱血,滿腹熱情,希望為社會做些什麼,希望被別人看到,同時,也希望看到別人。
他們多麼羨慕有班可上的人們。可能放到現在,很多人不理解。現在很多人覺得在家多好啊,不用996,不用加班,不用打卡。可是在那個年代,在家呆了六七年,正值熱情洋溢的青春少年的人,你想讓她只在家裡呆著,沒有娛樂,沒有同齡人,沒有交流,沒有學習。有的只是紡棉花,掏煤球,做飯,看孩子,和父母無窮無盡的爭吵,你會有什麼想法?你會作何決定?
是的,梧桐花開滿樹淡紫色,她們也會在春風裡努力被人看見,哪怕一個星期,一天,一霎那,被人看見,聞到,記住她們曾經來過,曾經絢爛多彩。每個人的青春都不該被辜負,每個時代的青春都是推動歷史車輪的動力。
那一年,小芳十八。
小芳和小惠是鄰院子里的朋友,上小學的時候就喜歡在一起。
小芳跑步好,不是快,是耐力好。小學三年級,小芳參加馬拉松長跑比賽,開始時她遙遙領先。可是說也巧,就在這時候,她的腰帶,也就是一根紅繩給斷了,褲子差點掉下去,差點露出屁股。那時候沒人穿褲頭,直到小芳後來上班,她才知道要穿褲頭。她一邊提溜著褲子,一邊跑。在旁邊的人群里,大家笑得前仰後合。只有小惠偷偷把自己腰上的繩子解開遞給了她。最終小芳獲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績。小芳得了一個綉有「獎」字的毛巾。小芳不捨得用,給了小惠。倆人從此成了親密無間的好朋友。
小學四年級,小芳和小惠都被選去參加游泳隊。泳池大家都沒見過,看來喜歡玩水是自古至今孩子們的天性。一到泳池邊,孩子興奮勁兒就溢於言表。按住性子,等老師講解完要領,又等著老師帶著大家做完準備活動。當聽到老師哨聲,可以讓大家下水活動活動了。孩子們像一隻只小鴨子,撲通撲通跳下水去。小芳因為太興奮,一個不留神,滑了一跤,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水,不省人事了。是小惠趕忙托起她,幫助老師把小芳扶上岸,進行搶救。從那以後,小芳再也不去游泳隊了。才下水幾分鐘,就結束了這輩子她與水的緣分,之後她見到水池都躲著走。因為太喜歡水,之後就只能喜歡下雨。下小雨時,小芳從來不打傘,這也許就是她與水最好的親密接觸的機會了。。
小學五年級,小芳和小惠又被選去參加了籃球隊。籃球怎麼打,小芳根本不知道。老師讓他們先進去感受一下,小芳是急性子,看著那麼多人來搶自己好不容易到手的球,很是生氣。一著急,逮著那個扎倆小辮的大個子給了她一巴掌。氣得大個子要上前揍小芳,老師忙把他們拉開。小惠擋在小芳身前,幫她賠禮道歉。後來在街上大個子看到小芳還是會指指點點。
小惠那次生病,家裡孩子多,爹媽顧不上來,小芳陪她去醫院,拿了葯,照顧了她兩天兩夜。後來小惠好了,小芳又病了。
有一次學校組織大家去看電影,五分錢的電影票,小惠家裡也掏不出來,小芳也不去了,她就用家裡給的電影票錢買了糖果,倆人分著吃了。
倆人的友誼說不上來多麼山崩地裂,但是,以後回憶起來,嘴角總是不禁上揚,眼神里的溫暖如月光流淌。
兒時的友誼就是這麼簡單單純,沒有利益,沒有權利,只有聽從內心裡的感覺。我喜歡你,我願意跟你玩兒。一句簡單質樸的話語到了成年人的世界卻顯得彌足珍貴。正如《小王子》里所說,沒有哪一個商店販賣友誼,所以成年人沒有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