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霧中怪物
陳辰琛一行人是沿著前人開闢的山路往龍脊山脈深處移動的。
因為花無柳他們之前來練級時都走過這條路，還算是輕車熟路，一行人的旅途還算是順利。
一路上走走停停，山裡有著不少野生的藥草，珍貴植物和稀有樹木，隊伍里陳辰琛和唐小懿都是藥劑師，還有順時針和做個渣女這兩位園藝師，一番採集下一尺白小隊的積分也是慢慢上漲，來到了排行榜第二十五位。
山路是往上蔓延的，隨著海拔的升高，空氣里逐漸開始瀰漫起霧氣。
起初陳辰琛還沒太在意，畢竟這只是正常的自然現象，他以前跟隨父母爬國內的名山，例如泰山，黃山和廬山時都遇見過，早已習以為常。
直到他突然發現，眼前的能見度不知何時竟然只有不足三米時，才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
「你們沒覺得這霧氣有些太濃了嗎？」陳辰琛剛想開口，順時針卻率先發話了。
他停下腳步，把眾人召集到他的周圍。
「山上有霧不是很正常的事嘛？殷哥你好歹是個高材生啊，這點常識都沒有嘛？」花無柳滿不在乎地說道，「好無聊啊今天，平時來這都有好多魔物，今天怎麼一個也沒有，是不是看到小爺我來了都躲起來了哈哈哈哈。」
「我剛才因為心存疑慮，因此刻意沒有帶大家繼續往山上面走，而是選擇了較為平坦的路。」順時針眉頭緊隨，「這才走了短短十分鐘，霧氣的濃度竟然增加了足足一倍。」
「就像小柳你剛才說的一樣，我們進山以後一隻魔物都沒碰到，你覺得會有這樣的巧合嗎？」陳辰琛問道。
「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我們被一個極其強大的存在盯上了。」順時針眉頭緊鎖，「大家注意護御自己的身周，注意一切風吹草動！」
就這麼一會兒說話的功夫，目光所能到達的範圍就已經收縮到了兩米，霧氣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繼續增加。
「切，管它什麼魔物呢，鬼鬼祟祟地躲在暗處不敢現身，他要是敢出來，小爺我一劍就要了他的命！」花無柳大大咧咧地說道。
下一秒，他就化作了白光。
「我靠我怎麼回復活點了！」
「我還掉級了！」
「什麼情況？！！！」
「我的等級啊！！！」
……
出發前眾人已經在遊戲中的通訊系統里建立了聊天群，以備不時之需。
雖然大家都待在一起，可以直接語言溝通，但是，總會有派上用場的時候，就比如說現在。
陳辰琛根本沒有看清花無柳是怎麼被秒殺的，但是他知道15級的玩家都能被瞬秒，換作自己恐怕也毫無招架之力。
花無柳的消息還在群里瘋狂刷屏，不過此刻沒人有空理會他。
所有人都緊握著自己的武器，全神貫注地觀察著自己的四周。
陳連，順時針和陳辰琛各向外跨出一步，站成一個等邊三角形，將三個女生護在中間。
陳連是出於下意識的保護女孩子的想法，陳辰琛和順時針則是因為多年來打遊戲養成的好習慣——保護脆皮。
神箭手，法師，傳教士。
三個脆如薄紙的布衣職業。
其實同為布衣的暗殺者和行竊者也好不到哪裡去，不過男子氣概就是應該用在這種地方的。
空氣很安靜，安靜得能聽見所有人的呼吸聲。
大家的呼吸聲都有些急促，不過好在所有人都還能保持基本的冷靜，不至於自亂陣腳。
陳辰琛的餘光瞥見順時針，連一向心態穩健的他此刻面色都變得僵硬了，顯然面對這種情況他也有些六神無主。
霧氣越來越濃了，那個看不見的敵人卻遲遲沒有再次出手。
是把我們當做獵物了嗎？一點點地收縮包圍圈，欣賞我們緊張的樣子，再趁我們注意力不集中時出手，一擊斃命，陳辰琛試圖把自己置於敵人的角度思考。
突然他意識到，眼前的這一幕，好熟悉。
這不就是鬼手藤椒的攻擊模式嗎？自己不會運氣這麼「好」吧？
陳辰琛不自覺地出了一身汗。
心靈之石碎片，目前知道的功能就是可以幫助魔物洞悉人類的精神活動狀況，從而讓宿主在戰鬥中能夠成功地捕捉到敵人的弱點和注意力分散的空檔。
這種能力顯然會因為宿主的強弱而產生相應的變化。
宿主越強大，這種能力的作用也就會體現得越大。
之前只是附生於鬼手藤椒這類植物型魔物上，就已經給陳辰琛造成了巨大的麻煩。現在這個隱藏在霧裡的敵人，顯然完全不是當日的鬼手藤椒所能比擬的。
陳辰琛現在很著急，儘管他知道這些信息，卻也不能夠分享給大家，大家的注意力若是被自己說的話所吸引而出現分神的情況，後果不可設想。
「大家凝神專註！不要分心！」陳辰琛只能一遍遍地這樣提醒大家。
此刻他有一股強烈的無力感，如同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一般的感覺。
他知道這麼耗下去，大家早晚會因為精神上的疲憊而失去專註的狀態，到時候恐怕要被這魔物逐一擊破。
可是他想不到任何辦法逃脫這種困境。
就像是老虎與兔子搏鬥，老虎有無數種辦法殺死兔子，兔子卻連逃跑的資格都沒有。
他們就像被廚師精心準備好的菜肴，等候著顧客來品嘗。
煮熟的鴨子，是飛不走的。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眾人的額頭上都出現了汗珠。
看了眼積分榜，大部分隊伍的分數都已經上千了，唯獨一尺白小隊以378的超低分遠遠落在最後一名。
敵人太強大了，不是我們可以對抗的。乾脆大家就都掛了回復活點吧，也比在這兒耗時間一個積分拿不到好啊……
時間越久，陳辰琛內心的動搖越是激烈，甚至慢慢出現了放棄的念頭。
應該不會有人怪我的，不是我們太弱，是敵人太變態了。
陳辰琛安慰自己道。
心靈之石的作用顯然不是擺設，陳辰琛的意念剛有所鬆動，面前的霧氣就瞬間被一道刀光劃破，一點寒芒直刺他的心臟。
儘管陳辰琛的反應很快，看見刀光直接就地一個翻滾，避開了要害，卻還是被這一刀傷到了肩膀。
如果換作花無柳，憑藉著這樣的反應或許能夠逃過一劫，可惜是只有8級的陳辰琛。
他的血條瞬間見底，這一刻陳辰琛竟然有一絲解脫的感覺。
一直緊繃著神經對腦部的負擔實在是太大了。
「咦，我怎麼還沒死？」
睜開眼，本以為會出現在復活點，沒想到周圍的朋友們和霧氣依舊沒有散去。
什麼情況？陳辰琛懵了。
目光在四周轉了一圈，他看見唐小懿法杖上正有一團在逐漸熄滅的光芒。
大家在玩角色扮演類遊戲的時候，應該都會或多或少地嘗試不同類型的角色和職業，畢竟日復一日地使用同樣的招式對於大部分人來說是有些枯燥的。
例如陳辰琛以前玩遊戲的時候就喜歡偶爾開小號去體驗一下其他職業，一方面是新鮮，一方面也是因為深入了解不同職業的特點可以做到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不過總有那麼一小部分人，他們有著普通人很難理解的執念，一種被他們稱為「信仰」的東西。
因為信仰，他們可以十年如一日地玩同一個職業而不感到厭倦，熱情甚至會越來越高漲，而唐小懿就是這些人其中的一員。
牧師，薩滿，巫醫，聖職者，直到《雲塵大陸》的傳教士，唐小懿在自己數年的網游生涯中都只玩過一個類型的職業——奶媽。
將如此多的精力投入到一件事情上時，產生的結果是非常恐怖的。
儘管唐小懿的遊戲天賦並不算絕佳，但是在不斷的鑽研和練習下，她成為了陳辰琛心目中當之無愧的「第一奶媽。」
不僅是對於職業的裝備理解和技能搭配選擇，她對於治療技能釋放時機的把控也堪稱完美。
這一點充分地體現在了陳辰琛現在竟然還活著的事實上。
陳辰琛在腦海中回憶起剛才的情況，就在自己被擊中，血量緩緩歸零的瞬間，唐小懿精準地對他釋放了一記治療術。
這記治療術的釋放時間哪怕快或慢上一毫秒，都會被判定為失效。
這一奇迹般的操作雖然有不小的運氣成分在其中，但是陳辰琛相信，換作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到。
因為這不僅需要預判，還需要非人般的反應和超高的專註。
在他自己面對攻擊剛剛產生閃躲的念頭時，唐小懿就已經舉起了她的法杖，念起了咒語。
望向唐小懿堅定的眼神，陳辰琛有些自慚形穢，隊友們都還沒有放棄抵抗，自己居然先打起了退堂鼓。
快速吃藥補充了一下血量，唐小懿這一手治療術像是一劑腎上腺素般打在了陳辰琛的身上，將他的鬥志瞬間激發了出來。
這世上沒有破不了的局，看似無懈可擊沒有弱點，實際上只是沒有找到正確的方法。
將一個雞蛋緊緊地握在手中，用多大的力氣都無法將它捏碎，但是只要對著一個小小的點發力，就能輕而易舉地破壞它的外殼。
自己現在要找的就是那個小小的發力點。
陳辰琛沉下心，回憶起自己面對鬼手藤椒時的點點滴滴。
慢慢的，一條思路清晰地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同樣隱匿在暗處，同樣傷害恐怖一擊必殺，那就意味著同樣擁有著脆弱的本體。
能夠隱藏本體則得益於適合的環境，只要能夠讓敵人陷入不適合其發揮的環境，就能夠破局！
這個魔物顯然能夠製造霧氣，並通過隱藏在霧氣里的方法神出鬼沒，只要能驅散霧氣，敵人的身形就會暴露，進攻手段不攻自破。
現在需要思考的就是驅散霧氣的方法了。
「掩護我一下。」陳辰琛喊道。
五個人什麼都沒有問，慢慢移動腳步，將他圍在了正中間。
這就是朋友間無條件的信任，只需要說一句話，就能得到毫無保留的支持。
擁有隊友們的保護后，陳辰琛總算能稍微安心地觀察一下周圍的情況，順便思考對策了。
霧氣中的能見度已經不足一米了，估計再過十分鐘還不有所行動的話大家就會丟失全部視野了，到時候霧氣里的敵人就不再需要有任何的顧慮了。
對於如何消除霧氣陳辰琛還是沒什麼頭緒，直到他的目光瞟到了腳下，一顆沾著水珠的小草。
「渣女，你會冰系魔法嗎？」陳辰琛有些期待地問。
他需要一個肯定的答案。
「我會一招｛凝冰術｝，只能製造冰，沒有任何的戰鬥用途。」渣女有些遺憾地回答道。
「太好了！快用！就對著空氣用！」陳辰琛大喜。
「好的！」渣女雖然有些不明就裡，還是聽話地舉起法杖對著霧氣釋放了一個｛凝冰術｝。
陳辰琛緊張地注視著渣女，他全部的希望都壓在了這個在眾人耳中顯得有些古怪的問題上。
他不想讓大家失望，不想辜負大家對自己的信任。
隨著魔力的涌動，白色的寒霜逐漸從法杖的頂端蔓延開來，變成了一塊塊漂浮著的冰塊，同時還伴隨著大量的水滴滴落。
就在眾人還迷惑不解的時候，順時針率先明白了陳辰琛的意圖：「我知道了！霧氣是水屬性的，低溫能夠將霧氣冷凝液化！這樣就能去除霧氣了！」
陳辰琛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謝天謝地，自己的設想沒有出錯，感謝自己的小學老師，初中老師，高中……
……
僅僅一個｛凝冰術｝，就將霧氣稀釋了許多，大家見狀非常自覺地將渣女圍在了中間，一邊掏出各類回復魔法值的藥品交給她，防止她因為魔法值見底而不能夠繼續施法。
隨著渣女一次次地釋放｛凝冰術｝，大家的腳邊已經布滿了碎冰和積水，視野也慢慢變得開闊了起來，大家的信心也隨之恢復，氣勢高漲起來。
眼看到手的獵物竟然開始自救，霧氣里的魔物也著急了起來，頻率越來越高地向眾人發起進攻，然而都被陳連以極快的反應速度用劍給招架了下來。
在這種至關重要的時刻，陳連也爆發出了驚人的潛能，他不能讓這一切的努力白費。
作為隊伍中生命值上限最高的俠客職業，又能用格擋技能化解一部分傷害，魔物的每一次攻擊都只能帶走陳連一半多點的血量。
在唐小懿的治療加持下，他的血條一直都處在安全線以上。
慢慢的，在眾人的齊心協力下，霧氣完全散去了，偷襲眾人的魔物也暴露在了眾目睽睽之下——一具手持匕首的白骨。
除了這九個字外，陳辰琛也找不到其他辭彙來描述眼前的敵人了。
是的，這就是一具簡簡單單的人骨，一絲不掛，此刻正眼神空洞地望著眾人。
給他們製造了這麼大麻煩的敵人居然有著如此普通的外表，陳辰琛有些小小的失望，他本來期待著的可是一個長相炫酷的BOSS。
「是它襲擊了我們我可以理解，可憑這東西是怎麼製造出這些霧氣來的？」唐小懿有些不解地看著這具外形普通的骨架。
「遊戲嘛，總會有些不合常理的地方。」陳連說道，不過這理由連他都覺得有些牽強，「或許這霧氣真的是巧合吧……」
「不，我仔細研究過，《雲塵大陸》這個遊戲里的設定都非常合理，也許真正的敵人還藏在暗處，大家不能放鬆警惕。」順時針還是持保守態度。
在眾人議論紛紛的時候，這名白骨刺客就靜靜地立在那裡，看著眾人，一動不動。
「這傢伙這麼盯著我們還真是怪瘮人的。」陳連說道，隨手一劍劈了過去。
沒想到的是，陳連的劍剛一觸碰到它，這魔物就碎成了一地的白骨，弱不禁風的樣子讓在場的眾人都驚掉了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