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夜裡
李尋仙這柄劍，小的時候便帶在身邊，至於從何而來，他已經記不太清了……
這把劍普普通通，一不能削鐵如泥，二不能飛天遁地，三不能驅邪避災，李尋仙只是個平凡的人，沒有什麼作為，這把劍也成了百姓們眼中的廢鐵，孩子拿著一柄劍，沒有半點威脅。
再加上沒有劍尖，斷去了一尺的長度，三尺長劍也變成二尺短劍，沒有劍尖的劍，僅僅是一把殘缺的劍。
劍身呈現銀白色，二指寬，厚一厘，九斤八兩掂手，劍柄是紫檀木製作的，開了雙刃，上下可攻，左右可攻，前後可攻，李尋仙早些時候也不知道用它來幹什麼，賣了可惜，留著也就劈劈柴斬斬草可還行，後來被人恥笑愚昧無能，李尋仙就暗自發誓，一定要用這把劍懲奸除惡，干出一番事來！
奈何小鎮比較和平，案子很少，便一直沒有用處，李尋仙的滿腔熱血經歷挫敗后，明白了這就是現實，沒有再在人前說過大話。自己先努力，剩下的就交給天意，一切順其自然。
車馬很慢，生活節奏也很慢，全靠一雙腿，一天能做的事情很少。
比如其中一天要送十封信，那就是相當大的工程了，小鎮很大，快點的話早上能送四封，下午送完六封，差不多就到太陽下山，該回家吃飯了。
李尋仙也很守時間，要是被病痛折磨翻來覆去都睡不著，就練練劍，一直練到天亮，不說滿身大汗，至少要感覺口渴，太陽全部露出東山後少年就去撒泡尿，吃點東西，便飛快地跑向小鎮的驛站，李尋仙因為跑得快，送信之事從沒有遭誰不滿，早上拿到信一般在戌時，也就相當於八點鐘。
這時候小鎮的鄉塾聚滿了莘莘學子，朗朗讀書聲可傳開小半里地，少年將劍放在牆角，就蹲坐在那位先生私塾的牆角靜默半柱香，一個時辰兩小時八炷香，一柱香大約十五分鐘，半柱香就是七分半，如果先生傳授的知識十分令少年感興趣，那這時間多點也無妨。
一柱香的長度大約十五厘米，一厘米能燒一分鐘，一寸香能燒三分鐘，各個地方都有不同的說法，反正小鎮里是這樣的。
離開后李尋仙也沒有依依不捨，就去送信了。
由此看出，這柄劍可沒有什麼存在感。
但對少年來說，這就是他最寶貴的東西，曾夢想仗劍走天涯，如今柴米油鹽醬醋茶。滿腔豪情熱血被生活撲滅，變得沉默寡言，歸結於成熟二字。
……
月光下的青白大石靜謐而樸素，青苔自下往上攀爬，就像大地托起手將巨石握在手中，少年拔出劍后就沒有了休息的打算，他跑到巨石後方，蹲下身子掀開一塊石板，這裡沒有被雪掩埋，下雨也不會浸濕。
李尋仙從石板下拿出一本書，不太新了，被少年翻閱過很多次。
封面上豎寫著「仙秘基冊」四個大字。
翻開第壹頁，便寫有：【若能修仙者，視之千里聽之千里，下有以身遁地，方能如虯龍歸山，上有乘風而動，方能不拘山河，周遊世間】
第貳頁：※仙劍篇※
第叄頁：劍開雙刃，乃百兵之王，萬兵之君，能斬妖除魔，驅邪避災。
第肆頁：※劈劍式※
單手執劍或雙手執劍，劍之雙刃各朝天與地，向下揮砍，大修士攻擊過後大地形成的傷痕是如一條破敗的幽靜長道。
第伍頁：※揮劍式※
單手執劍，劍刃朝身體左右兩方，左右揮舞，多人圍剿時，此式可助你殺出重圍！
第陸頁：※刺劍式※
單手執劍或雙手執劍，向前刺去，這一劍把握有九成能將敵人擊敗時用，不然破綻百出，很容易被反殺，大修士攻擊過後的形態，如一條長龍破天，勁風侵襲，劍氣縱橫過後，可排開大江大河，風浪滔天。
第柒頁：※挑劍式※
此劍式無太大威力，卻將對手身形打亂，動作游滯忙於穩定身形之時，給予雷霆一擊，大修士能搬山，搗海，懾魂……對付真正的強者可不像這些平靜死物，堪堪將他身形打亂便是難事。
第捌頁：※滑劍式※
劍刃始於敵，終於身前，向前拉扯，在敵人身上造成毀滅性的傷痕，練此劍式上萬，一劍滑斷手足也不是難事，法力高強、肉身強大者避免使用。
第玖頁：※封劍式※
若對自己身法有極大的自信，便可如鬼魅一般出現在敵人身後，一劍封喉，血濺當場。
第拾頁：※斬劍式※
劍畫半月形，斜上斜下斬，左右亦反之，這一劍與劈、刺同為大開大合之勢，一劍可橫掃千軍，練出劍氣，更能讓天塌，讓地陷，掀起大地，將修仙路上的阻攔者深埋於地底！
卷末：這七式是劍最純粹的攻擊方式，所謂劍法，便是在這幾樣純粹劍式上加以自身法力，再以連貫的動作給對手會心一擊，劍道之路本來就是追逐前人腳步，若你習得萬法，自己的道又是什麼呢？能領悟更高的境界否？
一劍飛升何其難，有人追求更快，有人追求更高，有人追求更強。若想提升劍速，便將這七式完完整整地練上萬遍，直至一生。若想追求更高，更要習得百家之長，對任何刁鑽陰險或無賴耍皮都能應對，方能保全性命。若追求更強，一劍斷山河，一劍開闢天地，就得用一生來練這七式，甚至一式一生，便可受用，練到人劍合一，手無寸鐵在路邊捻把青蒿便有手握神劍的氣勢！讓天地八方妖魔鬼怪不敢靠近一步。
望此書助你早日飛升仙界！
李尋仙盤膝而坐，坐在雪地里，借著月光翻了一遍，儘管看過無數次，但每次看都會意猶未盡，渾身輕顫，就像冷得瑟瑟發抖，但並不是。
這是激動、渴望，李尋仙渴望成為那樣的人，成為那樣的仙！
每一式的下方都用簡單的線條畫有一個人，人的動作就是劍式的用法！
少年合上書，將它重新壓在石板下。
這本古書早些時候便被他的父親用來墊桌子腿，說是年輕的時候一個老乞丐贈予他的，交給他后就倒地不起，埋在了青山上。
李尋仙拍了拍身上的雪，雖然手腳被凍得麻木，但他知道，只要身子熱起來就好了！
他後退一步，假裝前面有人，抱拳點頭，作了個揖，同時用劍柄上防滑的紅色絲帶緩緩纏繞在手上，突然眼神一凝，右腳後撤穩紮馬步借力，雙手握住劍柄與肩齊高，手臂發力腰跟上帶動腳步欺身向前，跑出五六步，刺劍出去，空氣中發出呼的一聲，別說，還真像那麼回事。
李尋仙想象中的對手似乎極速退後，躲過了這一招，少年便沒有停頓，迅速翻轉身體變為單手執劍，一劍斬出，同時如同惡狼撲食那般跳躍起來，高舉著劍，從上往下狠狠地劈去，直接將雪地給劈開，發出叮的一聲，雪花亂飛。
少年退後一步，提著劍揮砍向前方，一劍滑過，如鷹一般躍起，又如貓一般落地，滾了一圈，大概是跳到敵人的身後了，迅速起身，一劍封喉。
李尋仙坐在地上，笑了笑，露出七顆牙齒。
剛才是敵人弱於自己，接下來少年又幻想敵人的實力等同於自己，一番有模有樣的練習過後，少年已經感覺不到冷了，但還是沒有熱起來。
將每一樣劍式都各練了十次，少年又挑戰了比自己更強的，他心裡有數，自己不可能贏的，所以一直在躲避著空氣，想盡各種方法攻擊那個臆想的人。
夜裡。
練劍的少年就像一個瘋子那般在雪地里打滾，遠處的山巔上有個白髮蒼蒼的老者，一手拿著浮塵，一手背在身後，微風拂動他那晶瑩剔透的髮絲，目光炯炯有神。
老者的周身涌動著白色的光霧，可能這就是仙氣飄飄吧。
「至濁之體，既沒有仙根，也沒有氣運，經脈纖細，難成大事，倒是這慧根與這毅力……這孩子難道是——天譴之人？」
「可憐啊。」
「早點死或許對他來說是一種解脫……」
這位老者名叫白須公，說這話時，又是搖頭又是嘆氣的，彷彿很同情，倒不是惋惜，而是可憐這個少年，這就要以後慢慢說來了。
傳說這天譴之人，前世犯下滔天大罪，生下來便多磨多難，成為世間最悲苦的人，白須公印象中，就有這麼一個人。
「若他真是天譴之人，絕不能讓他活到十八歲，不然他身邊的人都會有難，甚至包括本座！」
老者深知天譴之人的恐怖，甚至他堅如磐石的道心都在顫慄，一時間起了殺心。
但又抬頭望了望天，面色稍稍緩和，那是忌憚。
李尋仙轉眼間，白髮老者早就不見，少年摸了摸頭，一心練劍。
……
夜裡。
玉盤般的天空繁星如豆，崇山峻岭的大道上有虎嘯猿啼，一條大蛇盤繞著整座魚峰山，一隻白色巨虎趴在巨大的峽谷中，一隻爪子扒拉著一座山頭，另一隻爪子像人類那樣撓了撓癢，似乎早就出現在這裡，它們抬起高大的頭顱，望著這個小鎮。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