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點燈
筱兒知道李尋仙自從那次被王大伯狠狠地罵了一頓后，就不再理人家了，心生芥蒂，每次送信要經過老柳樹的那條路，少年都會刻意地繞幾條路，就是不從他家門前過，那連陣橋也好久沒有走過了。
只因王晉城的那一句：「你這小兔崽子以後別讓老子逮到，否則見一次打一次！」
於是筱兒便帶著少年走在四通八達的小巷裡，繞過了王大伯家，最終才來到大盛客棧的門前。
至於為什麼李尋仙不解釋清楚，筱兒一直都想不明白，直到李尋仙說：「如果我解釋清楚了，那幾個玩火的孩子不就被王大伯盯上了嗎，鎮里人誰不知道，王大伯沒什麼本事，剛過門不久的媳婦也氣跑了，沒有留下子嗣，王大伯脾氣暴躁，恐怕就是衙門裡的欽差大人也要遜色三分！要是那幾個孩子被盯上，不就失去童年的快樂了嗎，我李尋仙體會過童年了，不差這些，還不如一直誤會下去，我來做這個壞蛋算了！」
那時筱兒忿忿不平：「那你就做個大壞蛋好了，以後哪家姑娘會看上你？哼，那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了，本小姐才懶得管你！」
……
月黑風高夜，寒風更顯凌厲，如同一把把刀子割在李尋仙的肌膚上，他穿的兩件布衣服都很單薄，布衣的材料也是也是最下等的粗麻，經過一系列的染色、編織……就成了鎮上最廉價的布匹，全部下來李尋仙也只花了十五文錢就買到手了，也耐穿，二三年了縫縫補補就成了如今這個樣子，而普通老百姓穿的，少則五六十文，多則上百文不等……
而筱兒現在穿的碎花裙子，則是三百文錢，以現在的李尋仙要送一百封信才能買，而一百封信要是按照以前，除去吃飯和換火摺子的錢，至少要三個月才能湊足三百文，還得每天都有五封信以上來送才行，不然省吃儉用到頭來也剩不了多少。
至於比普通老百姓稍微有錢的人就是小鎮上的商人，他們的衣服總的算下來都是按「貫」算的，一貫錢等於1000文，少則一兩貫，多則十多貫，是李尋仙怎麼都不敢想的存在，也不知道那麼多錢的衣服穿在身上是什麼感覺，至於鞋，李尋仙更不知道，還記得小時候身邊的人都有鞋或靴子穿，而自己五六歲七八歲還赤腳在鄉野山間跑呢。
至於比商人還有錢的，恐怕就是秦府里了，雖說秦槐也是商人，不過這些年顯山不漏水的，也不知道他做的是什麼買賣，而他的服飾，小小的一顆紐扣都得按「兩」算，一兩銀子等於兩貫錢等於2000文錢，一顆紐扣恐怕也有二三兩錢，整件衣服得數十兩甚至上百兩，更是李尋仙都想不到的，要是給李尋仙這麼多錢，那他恐怕牙都要笑掉了！
筱兒拍了拍李尋仙的肩膀，少年雖說大少女兩歲多，卻沒有比她高多少，僅一個頭，所以也不用踮腳就拍到了。
她咧嘴一笑，像是加油鼓勵道：「李尋仙，你去把燈籠點上，再把屋子裡的血掃乾淨，整理一下，我再帶你去吃好吃的！」
李尋仙點了點頭，門沒有關，他徑直走了進去，大盛客棧他來過很多次，就算摸瞎也能走到點燈的地方，不過此時屋子裡很亂，還好李尋仙感冒了，鼻子不太靈敏，不然屋子裡的血腥味會讓他皺眉，這味道不同於普通的血，而是散發出濃重的屍體味，那是那個怪物的血！
李尋仙磕磕絆絆，終於走到樓梯處，他順著梯子一步一步地往上爬，上到了二樓，而懸挂在房間正中央上方的那一個大燈籠，則是需要一根點火棍伸到裡面將裡面的一根粗大的蠟燭點燃，少年在二樓的一處角落找到了豎立著的點火棍，長一丈，與嬰兒手臂一般粗細，其實就是一根竹子。
從山上砍來，用最細的一頭往裡面塞一根剛好合適的蠟燭，至於更耐用的，則是將許多根蠟燭融化滴滿竹筒，在此之前先將棉線放進裡面的中間，等冷卻下來后就成了。
而這玩意一般只有客棧、茶樓、青樓、大富大貴的人家才用，畢竟普通人家的房樑上都沒有一個大大的燈籠，能將夜晚的房間照得和白天一樣亮，客人進來也方便吃東西，對於平常人家，光是每半個月換一次上面的那個大燈籠就是一筆不菲的費用，所以完全沒必要。
一支蠟燭足矣，覺得不夠亮的再加一支。
李尋仙又從旁邊的一個小盒子里取出一個樣式精美的火摺子，扭開前端的蓋子后，香味也散發了出來，不比自家用的，這個火摺子至少要貴上三文錢，用的材料都是燃燒會發出香味的土質紙，點燃后再吹滅就有火星在一點一點地燃燒，能保存的時間也多上兩三天！
少年對著火摺子輕輕吹了吹，明亮的火光頓時綻放了出來，將少年的臉給照亮，看起來很溫和，然後他用火摺子將點火棍引燃，再用蓋子將火摺子蓋熄，放回原位，少年順著圍欄來到中間，他踮起腳將前端燃燒著的點火棍伸了出去，從大燈籠的低部，一個口子里，李尋仙雙手拿棍，穩穩噹噹，沒有顫抖或搖晃。
「嘩！」
大燈籠里那根很粗的蠟燭被點燃，光芒也漸漸地釋放在整間客棧，屋外的筱兒冷得瑟瑟發抖，卻還是不敢進去。
除非李尋仙說打掃好了他們才能進。
筱兒對筱武笑道：「看吧，我就說李尋仙膽子大，不怕黑！」
而李尋仙看清了周圍，先是微微一愣，差點將燈籠外邊的布給燒了，醒悟過來后，連忙收回點火棍，吹熄了它，才站在那裡怔怔地看向下方。
一片亂象，雖說此事已經上報給衙門裡了，不過今天那些人卻一個都沒有來管，而筱兒的左鄰右舍也沒有一個人幫她，事情發生大家都義憤填膺，說歸說，做歸做。
李尋仙對這些也沒有過多的詫異，畢竟他對小鎮上哪一個人是什麼脾氣都了解得清清楚楚，倒是很好奇筱兒家到底進了什麼怪物。
牆上撕裂的出的抓痕依然顯眼。
少年也沒有過多的思考，拿著火摺子下了樓，又將另外的三個燈籠點亮，都是大燈籠的光照不到的地方，分別是樓梯下面的雜物間，類似於陽台的二樓過道的下方，那裡有一扇門，裡面就是廚房，還有一處就是櫃檯上，方便筱兒收錢時算賬，上面的算盤也被打翻在地了。
李尋仙邊整理地上的東西，憑著記憶將還能用的東西放到原來的位置，不能用的東西就一併放到一處。
少年走到門邊一看，筱兒和筱武站在房檐下，二人回過頭來看了李尋仙一眼，少年想說什麼，但看了看背後地上的血跡，果然很駭人，起初自己都被嚇了一跳，心裡一冷。
他說道：「馬上就好了，把地板和牆擦乾淨就可以了！」
筱兒點了點頭，面若冰霜。
李尋仙走了回去，敞開還沙啞著的聲音說道：「你說請我吃好吃的可不要反悔啊，莫不然這個時候我應該上床睡覺的，這樣一來夢就變短了。」
筱兒當時就敞開豪言：「我曉得了，你先幫我把屋子收拾好，你不是惦記著子巳街上的叫花雞嗎？本姑娘就帶你去吃！吃個夠！」
李尋仙一聽，叫花雞？
那可是過年都吃不起的東西啊，至少得一百五十文錢才能買，李尋仙和筱兒每個月一次的活動也會有一項：去熱鬧非凡的子巳街逛一逛，聞一聞各種美食的香味。
對於一年到頭都是粗茶淡飯蘿蔔鹹菜的李尋仙來說，也算是飽飽眼福，解解嗅饞，就是不曾嘗過味道！
少年當即就有了幹勁！
屋檐下，筱武抬起頭望著滿目星光的姐姐，開口道：「你不是說只有三文錢嗎，我們哪有買叫花雞的錢，父母每個月的十五都寄錢和信回來，這個月什麼也沒有啊！」
筱兒璀璨一笑，對著屋子裡喊道：「李尋仙，驛站那邊有我的信嗎？」
少年想起了什麼，從地上直起身子，手上拿著的抹布滿手是血，怪物的血果然耐干，這麼久了還和新的一樣。
少年說道：「沒有！不過你也別著急，那是這幾天大雪封山，山外的馬車不敢進來！」
筱兒回過神來，有些失落。
轉而邪魅一笑：「放心吧，姐姐自有辦法！」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