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三章 武道,拿得起放得下
聽風樓內聽來風,盤古城門迎賓朋。話說龍老怪雖然在江湖之中,這麼多年來很少出手,可他仍舊是江湖上那個原本拳有龍虎繞臂走的怒目金剛。
就算龍老怪舉辦壽宴並未邀請太多人,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渾水摸魚的紛紛來到盤古城。一時間,盤古城內竟比逢年過節都要熱鬧。
而落府門外,也有不少慕名而來之人。落秀吉此時坐在屋內,一臉的無奈之色,倒是燕攸霜怡然自得,喝著茶,聽著滿頭汗水的下人通稟。
「夫人,府門外來了不少人,皆是要看老爺的,您要是再不讓老爺出去,我們可就守不住門了。」
「他們啊,也就是虛張聲勢,誰人敢硬闖落府?」燕攸霜淡然一笑。
看門的下人可沒有她這般從容:「不是啊,夫人,您可沒看到門外那些人,身上不是背著刀劍,就是提著棍棒,還有的凶神惡煞,一看面相,就知不是好惹的主,反正老爺也無事,出去瞧瞧,讓他們也好離去。」
「呵呵,讓夫君出去,恐怕這些人反而不會走,會引來更多之人。」
「這是何道理?夫人,他們是來見老爺的,老爺見了他們,為何他們還不肯走?」那看門的下人雖然在落府里待了多年,但卻從未見過江湖,更不是江湖之人,哪裡明白燕攸霜的意思。
不過落秀吉卻明白,他開口道:「夫人,既然他們想見,我去見他們便是,難道你還擔心發生什麼不測?」
「夫君說笑了,哪裡會有什麼不測,畢竟你可是槍王落秀吉。況且這裡是盤古城,龍老正在準備壽宴,誰人敢觸霉頭?而且咱家閨女又是龍老的關門弟子,那些人啊,可不敢上門找事。」
「那為何不讓為夫出去?要是他們這樣在府門外遲遲不肯離開,咱們這裡可消停不得。」落秀吉勸說燕攸霜。
而燕攸霜將茶杯放在桌上,緩緩站起身,來到落秀吉身旁,伸手握住他的手:「夫君,我一直不願你出去見他們,你肯定明白。」
「為夫知道,你是怕我出去,讓他們知曉我這個槍王落秀吉早就已經修為全無,現在手無縛雞之力。」
「夫君知道就好。他們為何上門,可不就是想見見您這位槍王,然後得到一些好處,要麼便是能得到你的一些指點。要是他們知道實情,雖不一定會當面說什麼,但腹誹難免,我可不想讓夫君受他們這些無名之輩的氣。」
「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我始終是要出門見人的,這種事難免不了。」
「夫君若是出門,我也不攔著。可見他們絕對不行。」
「這……」落秀吉欲言又止,他在江湖也行走多年,如何不懂燕攸霜所說絲毫不差。
「來了便是客,就這樣不是長久之計。」
「夫君,那些事可不是我擔心的,我就是不願夫君跟這些人浪費口舌。」
「唉……」落秀吉說著嘆了一口氣,然後站起身。
他望向院子外,說道:「若是此事放在從前,不管夫人說什麼,我都要出去和這些江湖上的朋友把酒言歡,可如今夫人說得沒錯。」
「朋友?夫君說笑了,江湖之上又有幾個朋友?就算江湖是江湖,可江湖上的人還是人,他們與這世間的其他人一樣,趨炎附勢。」燕攸霜談起江湖上這些人,一點面子都不給。
「夫人的話有道理,可為何江湖叫江湖?是因為,江湖中藏得住義氣,埋得了生死。比之尋常百姓,更重『情』字。」
燕攸霜坐了下來,看著落秀吉的背影,大概是這麼多年,整個落府皆由落秀吉撐著,她從未擔心落府會出何事。
在落府內,她是說一不二的夫人,可說到最後,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婦人,而她們家在江湖上也有些名氣,但比起落秀吉來說,那便是小巫見大巫了。
正因為如此,在她眼中,落秀吉就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只要他在,燕攸霜便會感到無比安心,絲毫不怕任何事。
但如今,眼前的落秀吉還是那個落秀吉,可槍王早不是槍王。所以有些事必須由燕攸霜來考慮,也必須是她來。
「你先下去吧,我跟老爺說點事。」燕攸霜吩咐了下人一句,那下人無奈地搖搖頭,然後走出客廳。
「相公,若是有機會讓你重返武道,你可願意?」
「夫人為何這般問?」
燕攸霜笑道:「相公如何想的,又豈能瞞得了我,畢竟你我夫妻已經多年,就算我不猜也懂相公你。」
落秀吉看到遠處的聽風樓上,兩條赤紅綢帶飄下。
「夫人這次想錯了。」
「哦?相公這麼說,那我還真是有些糊塗了。」
落秀吉笑道:「早些年我要是說自己心甘情願離開江湖,那十有八九是假話,現在嘛,為夫是真的沒有。夫人,你過來。」
燕攸霜起身走到落秀吉的身旁,落秀吉指了指聽風樓上的那兩條紅綢。
「夫人看到了什麼?」
燕攸霜順著落秀吉所指的方向看去,將聽風樓上的景象。
「偌大的江湖,有幾人能做到坐擁一棟聽風樓,又有幾人大壽風中掛赤紅?」
「夫人吶,你只是看到了其一,卻沒有看到其二。那聽風樓上的景象可不僅僅是龍老的風光,更是他武道的境界。」
燕攸霜沒有說話。
「為夫曾經便想如龍老一樣,踏至聽風樓的樓頂,登高望遠,看一看武道之巔的風景。」
「那現在呢?」
落秀吉將燕攸霜的手握在手中:「適才夫人勸我時,握住為夫的手,那時的我心中全無了那些念頭。閻羅殿死裡逃生之時,我便跟夫人說過一句話,夫人可還記得。」
燕攸霜點點頭:「夫君的話,我自然記得。」
「所以,夫人不用擔心江湖上那些人知道為夫現在毫無修為,便會冷嘲熱諷。我啊,是一點都不會放在心上,佛家說得好,若不拿起,如何放下?為夫拿了十幾年,自然現在也放得下。」
「夫君不管如何,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哈哈哈,這也是我心中所想。不過有有一件事,為夫不想你陪著。」
「何事?看來夫君適才說得都是假話。」
落秀吉搖搖頭:「夫人誤會我了。平安喜樂,願結髮相隨。生老病死,我一人獨擔。」
「夫君,你說這話,實在是有些冷漠。」
「夫人,難道我說的不對?」
「自然。」
落秀吉自嘲道:「如今說這些話都是不能哄夫人開心嘍。」
「那是自然,我教夫君來說。」
「夫人請賜教。」
燕攸霜握緊落秀吉的手:「結髮便結命,生世不分離。」
落秀吉微微一愣,面帶微笑。
「夫人,我……」話還沒說完,只看到一位老人緩緩走進院子。
燕攸霜與落秀吉自然也看到這位老人,畢竟他雙手背後,視若無人的樣子,讓燕攸霜與落秀吉都難免心生疑惑。
「不是說門外之人不可放進來一個,怎麼還是有人進了來?」燕攸霜顯然有些不悅。
而落秀吉看了一眼院中老人,他看著面熟,卻一時想不起是誰。
「夫人別急,先問問再說。」
燕攸霜這才問道:「敢為老人家來找誰,是如何進的落府?」
那老人面容慈祥,雙手背後,看著院中一朵淡黃的花朵:「這是什麼花,竟有股奇香。」
「老人家,我……」燕攸霜還想再問,可落秀吉拉著拉她的手。
然後向前走了一步,雙手一拜:「前輩,此花名為點絳唇,乃是一種罕見的草藥,不過它的花香奇特,這才被我夫人種在園子中。」
「點絳唇,這名字起的好,看來還是老夫無知啦,呵呵呵。」
「前輩說笑了,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又如何什麼東西都認得?前輩,如果不嫌棄,進來喝杯茶如何?」
「喝茶?倒是不錯。這一路前來,路邊少有茶館,多是酒家。老夫已經戒酒多年,路上口渴,卻不能喝,著實難熬哦。」
「那前輩正好進來潤潤喉嚨。」
「那老夫就打擾了。」說著老人走向屋內,落秀吉一側身:「前輩,請。」
等到三人各自安坐。落秀吉這才說道:「我看前輩好面熟,就是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記不得就記不得吧,不過這麼說咱們也是有緣,畢竟你父親喝老夫便講過幾面。」
「家父?難道前輩認得我父親?」
老人點點頭:「自然是記得,畢竟一心想練槍並且想以此步入地仙的武夫可沒幾個。」
「前輩所言,確實是家父的夙願。」
「不過可惜嘍,當年老夫也著實想瞧瞧一個用槍的地仙武夫,現在看來,倒也未成。」
「家父當年何人比武,受傷不輕,即使治好了,也再無精進的可能。」落秀吉想起自己的父親,平靜的心一陣漣漪。
「難道你父親沒有傳你武功?」老人看向落秀吉。
落秀吉無奈搖搖頭:「晚輩慚愧。」
「呵呵呵,無妨無妨,凡事各有天命,不提也罷。」
落秀吉與燕攸霜對視,然後說道:「既然前輩與家父見過,可方便告訴在下您的姓名。」
「以前的名字也忘了,現在嘛,老夫叫做余井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