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因為兩個饅頭,我不殺你
六子今日蒸了一鍋饅頭。這面是他剛從鎮子上買來的。鎮上面鋪的老闆是鎮上的老人,北蠻南下時,六子的父母雙雙身亡,而這老人僥倖逃得性命,與六子的父母又是老相識,對六子頗為的照顧。當年李無當欺辱六子時,若不是這個老人從中幫助一二,恐怕六子早就被逼離開了鎮子。
這次六子買面,老人還多送了六子二兩。看到如今的六子拿回了老宅,李無當也死了,想著日後他再娶個媳婦兒,成家立業,小日子也是舒坦。
聞著饅頭的清香,六子食慾大開,伸手去拿饅頭,因為太燙,又將手縮了回來,放在耳朵上。他將饅頭拿出來,放在案板上涼了熱氣。
又想起養的母雞剛下幾個雞蛋,趁著熱水,放了進去。
六子看著鍋中的雞蛋,臉上帶著笑容。
此時門外站著兩個人,蠻牙兒帶著言灼朗站在門口,看大門沒關,便走了進去。
六子端著饅頭正好從柴房中出來,一抬頭看到蠻牙兒兩人,笑著說道:「小師弟來啦,我剛蒸好了饅頭,趁熱吃。」
蠻牙兒什麼都未說,跟著六子走進屋坐在桌子前。
「嘗嘗?」六子看著蠻牙兒說道。
言灼朗大聲說道:「竟然還有臉讓我家少主吃饅頭,那日可是被你坑的好苦啊!」
蠻牙兒一抬手,讓言灼朗不要再說,自己拿了一個饅頭,咬了一口。
六子說道:「這不是也沒辦法,那些官爺逼得緊,我給小師弟賠不是。」
說完走出屋子。
「少主,你為何對此人如此客氣?難道我們今天來不是為了殺人?」言灼朗問道。
蠻牙兒遞給他一個饅頭,說道:「你也吃一個吧。」
言灼朗看著饅頭,微微一愣,拿在手裡沒有吃。
不一會六子走了回來,端著幾個雞蛋,放在桌子上:「那日你被師父關起來面壁思過,我答應給你煮兩個雞蛋。可師娘看得緊,也沒有給你煮,正好今日補上。」
「坐下來一起吃。」蠻牙兒說道。
六子也坐了下來,拿著一個饅頭便吃了起來。
「為何還住在這個宅院中,難道是為了給那個死人看門護院?」
六子笑道:「不是不是。這本就是我的祖宅,被李無當搶了去而已,如今倒是讓官府還了回來,我一個人也挺冷清,小師弟要是能和我一起住,也許熱鬧些。」
「饅頭挺好吃。」蠻牙兒說道。
「小師弟喜歡吃就好。這是我剛買來的面,然後也學著那些富貴人家,到山上取了泉水和面,沒想到還真比一般饅頭好吃。」
「你知道我今日要來?」
「那日一別,我回到北境,就一直住在宅院中,未曾離開過,怎能知道小師弟要來?只是趕巧罷了。昨日一夜沒睡,打掃了一下院子。見天色還早,就蒸了饅頭,沒成想小師弟來了。」
「只是吃饅頭,總覺得少點什麼。」蠻牙兒看著六子說道。
六子一拍額頭:「想必是因為沒有菜,要不小師弟二人再等會,我去炒幾個菜,如果小師弟還想喝酒的話,我到鎮子上買。」
「酒就算了,炒幾個菜倒是可以。」
聽到蠻牙兒的話,六子笑著走出屋開始忙活。他先到院子里抓了一隻老母雞,這幾隻老母雞,平時六子當成大爺一般供著,就指望著它們能夠多下幾個蛋。今日看到蠻牙兒來,就宰了一隻,絲毫不心疼。
蠻牙兒從屋子裡走出來,看著正在殺雞的六子,說道:「想吃雞蛋,就得有雞,殺了雞,便沒有雞蛋可吃。」
「小師弟難得來一次,母雞殺了就殺了。雞蛋嘛,原本就打算是留著煮給你吃的。」六子說道。
言灼朗看著忙活的六子,只覺得此人假惺惺的模樣著實可恨。他可還記得當日正是被六子帶到村子,如若不是,審刑司的那些捕快也不可能得逞。雖然到了最後,蠻牙兒並無性命之憂,但武道修為一落千丈,現在還飽受蠱蟲之苦。
「殺雞多沒意思,殺人才有趣。」言灼朗說道。
六子一聽,愣了一下,隨即又若無其事地說道:「有趣無趣的,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只要是在刀下,人和雞沒什麼區別。」
蠻牙兒看了一眼言灼朗:「再多嘴一句,就滾出院子。」
「是。」言灼朗知道蠻牙兒已經動怒,不敢再插嘴。
「小師弟別怪這位好漢,他記恨我,實屬應當,那一日若不是我,你們不會被官爺捉住。」
「我並沒有怪你。」蠻牙兒說道。
「小師弟寬宏大量,不記恨我,但我六子確實對不住你。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的道理,我懂。」
「我餓了。」蠻牙兒聽到六子的話,卻說了這麼一句。
六子說道:「小師弟別著急,你先坐下等一會,估摸著得費點功夫。」
「現在院子里只有一人,我覺得挺好。」
「小師弟這麼想?」
「嗯。那時候我在時,天天看到礙眼的人,就忍不住想殺人。忍了半年,終於沒忍住。可殺李無當的時候,我又覺得無聊的很,他連我一招都擋不了,而且殺他那樣的人,髒了手。」
「那是小師弟武藝高強。李無當雖說人不怎麼樣,可也上過戰場,殺過蠻子。實實在在的金剛武夫。我那時見小師弟瘦弱不堪,還怕你干不來粗活,就想著多照應你一下。只是沒想到,小師弟的武功這麼高。」
「我剛進門時,確實只會一些拳腳功夫罷了。」
「那就是小師弟天賦異稟。」六子說著,已經將雞毛拔乾淨,走出柴房,不一會柴房中就飄出炊煙。
蠻牙兒坐在院子中,六子則一會跑進廚房,一會又跑出來,忙的不亦樂乎。
等到快要晌午,六子從柴房中端出幾盤菜:「小師弟,別坐著了,已經炒好了,一葷一素一湯。」
蠻牙兒點點頭,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肉,就著饅頭吃了起來。
六子盛了一碗湯對言灼朗說道:「這位好漢,別光站著,一起吃啊,這些飯菜夠咱們三人吃的。」
「哼。」言灼朗只是冷哼一聲。
「還是沒什麼味道。」蠻牙兒說道。
六子夾了幾筷子菜,嘗了嘗:「也不知小師弟口味這麼重,我放的鹽有點少。」
蠻牙兒搖搖頭:「知道我覺得什麼配饅頭最好吃嗎?」
「小師弟快說,我去給你做。」
蠻牙兒說道:「血。」
六子看著蠻牙兒沉默不語。
「人血,帶著熱氣的血。那滋味確實不一般,吃過帶血饅頭以後,再吃其他的,就沒什麼味道了。」蠻牙兒拿著一個饅頭,伸到六子面前:「不知道帶血饅頭,你能做得出來嗎?」
六子站起身,走了出去,回來時,手裡拿著一個血饅頭,而他的手臂,鮮血直流:「小師弟,這是你要的血饅頭。」
蠻牙兒走了過去,拿著那個饅頭,咬了一口:「是不是覺得我就是一個魔頭?」
六子臉色蒼白,強忍著痛,說道:「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
「其實你怎麼想都無所謂。我今天來只是想看看你現在過得如何?這麼一看,並沒有我想象的那麼好。不用我說,我想你也已經知道我殺了多少人,看你今天的樣子,估計也以為我是來殺你的吧?」蠻牙兒看著六子。
六子點點頭。
蠻牙兒又咬了一口饅頭:「那可能讓你失望了。我今日並不打算殺你。饅頭也吃過了,我該走了。」
說著,蠻牙兒帶著言灼朗走出了門。
六子看著蠻牙兒的背影,問道:「為什麼不殺我?」
「因為那晚的兩個饅頭,我留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