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掩星

  幺九感覺貓導師有些陰鬱。

  雅•帕恩德換了一身占星術士的裝束。鞋尖上翹，似乎有銀色暗紋；漆黑長袍，形制上更近似司天長袍，但顏色更深，也沒有那些花邊和金屬配飾；寬邊帽自帶的面紗似乎也更厚重一些，在夜色里尤其顯得神情晦暗。唯有手裡的天球儀在微微發亮，一點冷光從星盤中央亮起，六張奧秘卡隨星軌飛轉起來，隔得星芒忽明忽滅。

  「諸天星辰之指引——」

  「月神娜瑪之輝跡——」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占星術士和召喚師對視了一眼，後者一招手，一隻雪白的寶石獸順著褲腿腰帶跳上了肩膀。

  「不是故意的。」敖龍族一聳肩，胖胖的寶石獸跟著歪歪頭，滿臉寫著無辜。

  「……東南方。那裡應該是應該是艾瑪吉娜的廢棄秘銀礦，占卜結果是：穴窟之內，王者之逝。艾瑪吉娜礦山公司半年前廢棄了這座礦山，據說是因為秘銀礦已經被採掘盡，且有加雷馬帝國入侵的危險。現在看來這個理由的真實性還有待商榷……」

  雅•帕恩德在幺九買來的地圖上用手指畫了幾條線，「由以太觀測鏡的勘測結果，地下青磷水的流向與地脈以太的流向分別是這樣。」一行人邊走邊聽，「狄卜什記憶中的墓園在這個位置。來之前的下午我與幺九分別去恆輝隊和採礦工協會打探過，在秘銀礦廢棄之前有一條礦洞的確通往這個方向，但後來因為過度採掘礦洞內部坍塌了。我們要想去墓園的位置，可以從這條廢棄礦洞進入，然後使用空間魔法從魔力的奔流穿過坍塌處。至於進入礦洞后如何引出這位'美人'，我想在座各位沒有人會比身為召喚師的布哈斯赫更了解了。」

  被寄予厚望的布哈斯赫看起來並不像一個召喚師。比如說，沒有頭戴召喚師用以輔助溝通以太的長角，而是戴一頂；比如說，穿一身緊身的皮質短外套，外加輕便的護膝褲與鎧靴；比如說，完全沒有魔法師們那樣纖細的身材，反而矯健有力。咳，最後一句是幺九的刻板印象，幺九自認也是個半吊子入門魔法師了，但是是矮胖圓敦敦身材的魔法師……

  同樣矮胖圓敦敦的白色寶石獸趴在幺九面前，黑亮的小眼睛一眨一眨，好像在努力證明主人確實是優秀的召喚師——比如說，能召喚白色的寶石獸，而幺九不能。召喚師要想獲得召喚獸，前提是要討伐過相應的蠻神，月神娜瑪又是什麼時候被召喚的蠻神呢……

  「跳啦。」雅•帕恩德拍了拍幺九，面前是一個深坑，左右一看，精靈和敖龍都已經跳下去了。幺九才猶豫了一秒，已經被雅•帕恩德抱了起來，「不敢嗎？那就一起吧。」

  礦洞里不僅漆黑一片，而且塵土很大。手拿昂貴的發光琴弓，詩人迫不得已在前面開路，「咳咳，我想，我不應該穿白色衣服的……」

  「噤聲。」兩道壓低了的聲音同時傳來。雅•帕恩德與布哈斯赫似乎在誰來殿後的問題上有一些矛盾，但是誰也沒有開口。幺九看了看毫無所覺的吟遊詩人，感到微妙的頭痛：這兩個人如果不是天生磁場不和，那必定是有什麼舊怨……而狄卜什還熱情洋溢地向雙方介紹了彼此，順便還揭了自家導師的老底。

  天•語是特意在向自己掩飾她的真名。意識到這一點的幺九心裡有一些發寒，什麼情況下一個人特意使用稱號的簡稱來代替真名？而且明顯她的真名對朋友而言並不是秘密。布哈斯赫叫雅•帕恩德的真名時的語氣似乎有些刻意，甚至幺九感覺是在故意說給自己聽。為什麼要這麼做？在穿越后的第一天就迅速被這個酷似自己小號的人收為初心者，即使是用了有些奇異的手段，幺九也不得不承認對雅•帕恩德心裡多少有些隱隱的依賴感。

  為什麼？

  最壞的原因，幺九想，根據狄卜什描述，他應該是擁有超越之力——一種使人能看見別人過去，甚至能與所有種族交流、得到超越自身極限力量的能力。如果天•語也有這種能力呢？如果她，看見了自己的過去呢？自己又很悲哀的是個臉盲，如果從一見面就是一個圈套呢？

  自己還有幾千萬金幣呢。幺九想。除了這也沒什麼值得天•語圖謀的了，說天•語圖謀自己都感覺自己不配，自己真的是太——

  有一陣腳步聲。

  幺九猛地伸手拽住了狄卜什衣服的后擺，低聲問：「你們聽見前面有人過來了嗎？」

  狄卜什被禁止說話，只能搖了搖頭。

  雅•帕恩德動了動耳朵，「很遠處有響動，有可能是坑道滋生的魔物。」

  「是人啊。」幺九說，「很多人，腳步很雜亂，可能走起來有些跌跌撞撞。」

  噠，噠，噠。

  有一瞬間，幺九聽見了被絆倒的聲音，爬行的聲音，人被踩過的聲音，生鏽佩劍摩擦撞擊石壁的聲音。下一秒這些聲音又不再清晰，只有遙遠的模糊腳步。

  噠，噠，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