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一線希望
「噼啪——」暴雨傾盆，又是一道閃電撕裂天空，將大地映照得慘白一片。
雨中的游凜全身早已濕透，發梢不斷滴落水珠，但他渾然不覺，拖著疲憊欲死的身軀行動，將塞特吃力地扛到附近一顆樹下。
雖然已經沒有意義，但他就是不想讓塞特淋雨。
「主人……」赤瞳在身後凝聚出形體，輕聲安慰，「別太難過了，太一那邊應該保留著他的數據備份……」
「沒用的！」游凜嗓音嘶啞地吼了一聲，混在雷聲中有些模糊，「將一個人的意識剝離，然後填入一個新的、擁有相同記憶的意識，他還是那個人嗎？」
赤瞳沉默下去。
「備份只是一串數據而已，就算複製了我們相處的所有記憶，造出來的AI也不是他了！」游凜捂住臉，淚水混著雨水滑落，「那個擁有了人性、獨一無二的、願意替我去死的塞特，已經……不在了……」
瀕臨極限的身體開始發軟，游凜踉蹌幾步，背靠樹榦緩緩滑倒在地，和塞特並肩坐在一起。
雖然還有第二根針劑可以恢復體力，雖然他知道還有達姿需要打倒，但這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地累，只想閉上眼，將一切都屏蔽在視線之外。
過了許久，一雙白皙的小手放在游凜太陽穴上輕輕揉弄，為他舒緩疲勞。
「琪莎拉么？」游凜睜眼，和青眼少女四目相對，愧疚道，「對不起，我食言了，沒能救他……」
琪莎拉輕輕搖頭，雨水穿過她虛幻的精靈之軀，讓她彷彿超脫於塵世之外。她的臉色無比肅穆，完全不像平時那般純凈和天真。
「游凜，你其實已經拯救了他，因為你讓他在最後一刻擁有了人性。」少女輕聲道，「你拯救了他的心。」
「有意義嗎？」游凜苦澀不已。
「當然有。」琪莎拉非常鄭重，「這份人性，讓主人誕生了靈魂，只有生命體才會擁有的靈魂。那一刻的主人，已經超脫於人工智慧的範疇了，他不再是遵循程序行事的AI，而是擁有自己主觀意識的機械生命。
因為有了靈魂，在輸掉黑暗遊戲后，主人沒有消失，而是成為了奧利哈剛之神的一部分，作為他的精靈，我還能感受到那一份聯繫。」
游凜的身體一滯，呼吸陡然急促起來。他從琪莎拉的話里察覺到了那微小的一線希望。
「如果打倒達姿，他能回來嗎？」游凜自己都沒發現，自己問出這句話時有多麼小心翼翼，就彷彿沙漠中快要渴死的旅人突然看到一汪清泉，卻害怕那是海市蜃樓。
琪莎拉抬頭看向天空，游凜循著她的目光望去，發現烏雲中有一條黑色長蛇的虛影在翻滾，那是將自己的力量投射到現實的奧利哈剛之神。
少女看著那個生物，眼中滿是憎惡和憐憫，語氣輕緩道：「那個邪神是無數冤魂與黑暗的聚合體，迄今為止死去的所有人，都被它所吸收。
我想，如果那個傢伙被打倒，不僅主人會回來，這一路戰鬥以來我們失去的所有同伴、以及被波及的無辜之人，都可以回來吧。」
游凜彷彿聽到耳畔響起「咔嚓」的聲音，琪莎拉的話點燃了一根火柴，將他一片灰暗的心照亮。
很快，那火焰極速膨脹，化作足以燎原的戰意充斥在胸膛，將每一寸皮膚、每一顆細胞全都點燃。
夜空再度劃過閃電，照亮了游凜前方的地面，那裡不知何時站著一個長發男子，一身藏青色法袍，溫潤儒雅。
「晚上好，游凜。」那長發男子彬彬有禮地鞠了一躬。
「達姿。」游凜面無表情地念出來者的名字，眼中閃爍著刻骨銘心的仇恨。
很明顯，達姿從一開始就藏在一邊，看著兩人互相殘殺，等到他們兩敗俱傷后，再好整以暇地跳出來收人頭。
這是陽謀，利用的就是游凜對同伴的珍惜，而游凜也心甘情願地踩進了這個圈套。
現在，失去了塞特的游凜，從未如此渴望贏得一場決鬥，也從未如此迫切地想要殺死一個人。
游凜閉上眼睛，彷彿在下定什麼決心。睜眼后，他從口袋裡拿出第二根針劑，毫不猶豫地對手腕扎了下去。
和塞特決鬥后消耗的體能逐漸恢復，他終於有力氣再度站起。
琪莎拉的眼角泛起淚花，看著游凜背影的目光非常複雜，飽含著信任、感激和不舍。
她知道，游凜做出戰鬥的決定意味著什麼，這一刻，任何言語都是蒼白無力的，她只有盡一切可能支持他。
「等一等。」琪莎拉在身後喊了一聲，神色鄭重地遞過來一張卡。
游凜接過來一看，發現卡面是空白的，散發著他無比熟悉的、屬於塞特的精靈力量。
拭去眼角的淚水，琪莎拉勉強露出一個笑容：「這是主人在最後遺留給你的力量，就當是……他回贈你那張「潔凈栗子球」的禮物。」
游凜沒有問「為什麼這張卡是空白的」，因為他理解塞特的心意。
塞特無法預知游凜即將遭遇什麼樣的挑戰，所以在生命的最後，他沒有留確切的卡，而是留了一份可能性，等待著游凜在關鍵時刻去喚醒。
游凜將琪莎拉託付的卡加入卡組，轉身面對達姿，抬起決鬥盤。兩人的頭頂是傾盆大雨、電閃雷鳴。
「看樣子你做好覺悟了。」達姿一直耐心地等游凜完成準備，神態輕鬆得彷彿在和老朋友閑聊，「說實話，我不止一次對你的韌性感到佩服，明明渾身傷痛、甚至剛剛看著摯友死在面前，你卻依然能背負這一切痛苦，和我戰鬥。」
游凜的神色帶著一抹狠戾和決絕，聲音冰冷：「我一定會親手送你下地獄，達姿！」
……
和達姿相隔十公里左右的一處平原，不知何時聳立了一座瀰漫邪惡氣息、滄桑古樸的祭壇。
祭壇足有數百米高，頂端與天穹的烏雲相接，站在其下方的遊星抬起頭，只能隱約看到一點塔尖。
龍印不斷發燙，傳達著一個信息：哥德溫就在這祭壇頂端。
遊星看了看那數百米高的祭壇以及上面鑲嵌的台階，冷哼一聲：「哥德溫是在給我下馬威么？」
如果沿著台階一步步爬上祭壇頂端，雖然也能到達目的地，但那看上去就像是在朝拜祭壇上方的哥德溫，明顯會在氣勢上落於下風。
「小花招罷了。」遊星翻身躍上D-輪，一腳將油門踩到最大。
星塵龍的光影在背後顯現，咆哮著掀起一陣清風，這風宛如一道氣墊托舉遊星的D-輪，讓他沿著和地面夾角呈45度的祭壇表面向上飛馳。
這驚世駭俗的車技，也只有在精靈力量的輔助下才能實現。
有了星塵的幫助，遊星完全無視了台階，在陡坡上如履平地，很快衝到祭壇頂部，D-輪一個飛躍后穩穩停了下來。
在遊星面前，身上鑲嵌著龍頭印和禿鷲印的哥德溫負手而立。
「我等你很久了，遊星。」哥德溫笑道，「和游凜告別耽擱了太長時間嗎？倒也能理解，畢竟這一次很可能就是永別……」
「閉嘴！」遊星臉色陡然陰沉下去，蠻橫打斷了哥德溫的話，「十八年前的零點反轉、暗印者對無辜者的肆意屠殺、還有同伴受到的傷害，這一切我都要在你這兒討回來！」
哥德溫大笑著抬起右臂，手上龍頭印釋放出燦爛的紅光：「那就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畢竟現在的我，可是同時掌握了紅龍和邪神的力量！」
隨著龍頭印發光，遊星只感覺胳膊一疼，隨後心中產生一股空落落的感覺，他猛地低頭，發現胳膊上的龍尾印消失了。
數道紅光也在同一時間從天邊飛來，落在哥德溫胸前，勾勒出完整的紅龍圖案。
現在，完整的紅龍力量匯聚在了哥德溫一人身上，不被紅龍認可的他藉助地縛神的壓制，強行竊取了其力量。
遊星不敢置信地喃喃一聲：「龍印居然……被你奪走了？」
……
在龍印消失的那一刻，瑪莎小院沉睡的幾名龍印者驚醒過來。
「龍印怎麼回事？」秋捂住手臂驚呼道，「是遊星！他什麼時候偷偷跑出去和暗印者戰鬥了！？」
她翻身下床，以最快的速度換下睡衣，衝出卧室，迎頭撞上了同樣焦急的其他兩名龍印者。
「你們也感應到了？」龍可急道，「遊星獨自一人去找暗印者戰鬥了！」
「那個自以為是的混蛋！」傑克一拳砸中牆壁，怒不可遏。他太了解遊星的性格了，那傢伙就是個悶葫蘆，沉默寡言，什麼困難都憋在心底，不願給同伴添麻煩，總想著獨自一人去承擔最大的危險。
幾名龍印者的動靜也驚醒了其他人，在知道遊星已經默默開始了戰鬥后，眾人全都急不可耐地準備出發，能騎D-輪的傑克和克羅發動了引擎，牛尾則是開了一輛治安局的車，將沒有D-輪的另外幾人載上。
「等等！」伊凡突然一臉驚慌地從游凜的卧室沖了出來，手裡捏著一個字條，「游凜也不見了，他留了一封遺書！」
「草！」其他人直接罵出了聲。
「兵分兩路！」比較冷靜的亞瑟很快分配了工作，「我開車帶伊凡去找游凜，牛尾開另一輛車，和龍印者去找遊星！」
所有人很快分成兩撥，吉普車和D-輪呼嘯著衝出瑪莎別院，在幾個被驚醒的小孩有些茫然的注視下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