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他們之所以能這麼巧的在離懷朔鎮還有快馬一天路程的地方遇到被綁架的阿依爾古麗,某種意義上確實有那麼一點運氣成分在裡面。
從叱奴比綁架阿依爾的庫倫到懷朔鎮,方向基本是正南偏東一點,距離差不多是二千里。平均以時速三十公里的急行軍速度行進,加上爬山涉水的阻滯,預計八月初七晚上應該能夠到達懷朔鎮。而從特戰隊和騎一團伏擊乞袁律前鋒的戰場到懷朔鎮,方向是東南,曲流拐彎加起來的距離差不多二千二百里。阿依爾被綁架的時間是晚上,兩者相差一個下午的時間。
李虎他們發現婆羅門虛晃一槍,由東進攻擊庫倫,改為南下進攻懷朔鎮的時間是八月初三中午。結束戰鬥以後,李虎和張浩商量決定調整作戰計劃。張浩留下四個連,分別去救援被胡巴海和烏素圖噶禍害的牧人,團主力將俘虜的乞袁律一千多人帶回庫倫,向師長韓軌彙報情況。並負責通知前來救援的鮮於修禮軍長。特戰隊留幾人隨一團回庫倫。另外一部分人隨中隊長王勘去比干城見豆地發。李虎本人則率剩下的隊員返回五原,面見高歡。
如果用三角形的勾股弦做類比的話,叱奴比他們走的是「股」,李虎他們走的是「弦」,三角形中兩條長邊。特戰隊提早一個下午的時間出發,加之沒有負累的快馬加鞭,抵消了多出來的距離,提前到達了那個雨水形成的臨時湖泊。人進食,馬飲水,暫作休息。三十多人匆匆吃了乾糧,給磨損的大腿內側敷了葯,重新整理了馬鞍。遠距離奔襲,裝備的舒適性就是戰鬥力。這一點特戰隊員們深有體會。他們的馬鞍都是特製的,馬褲也是特製的,講究的就是耐磨損的同時不乏柔軟舒適。
吃飽喝足,人馬都歇得差不多了,正準備繼續上路,鑽地鼠魯琛忽然發現異樣。以他對馬的熟悉程度和超常聽力,立刻判斷出五里之外有一百多人的馬隊由北向南快速駛來。
黃昏時分,人跡罕至的荒原上有一百多人馬急行軍,立馬引起了特戰隊的警惕。三十多人迅速消滅痕迹,好巧不巧的解救了被綁架的阿依爾,無意中消除了一個對高歡不利的隱患。
不僅如此,通過對叱奴比的審問和阿依爾的敘說,李虎推斷出阿那瑰計劃的大部分陰謀,因此重新布置了任務。一方面派人返回庫倫,將最新情況通報給還蒙在鼓裡的韓軌和禿鹿貴伐,特別說明內奸的滲透情況。同時提醒二位軍政長官,婆羅門攻擊庫倫的計劃雖然暫時停止,但不等於戰爭的可能性已經消除。務必要防止婆羅門攻擊懷朔鎮也是虛晃一槍,真實的目的還是劍指庫倫。或者等攻擊懷朔鎮得手后,反身北上攻擊庫倫城。
另外特別需要提醒的是,一直吊在婆羅門後面的高車人讓李虎有些心緒不寧。婆羅門掉頭南下,去向並不十分肯定。高車人失去了婆羅門這個追擊目標,接下來會把攻擊矛頭指向哪裡?會不會改變攻擊方向或偃旗息鼓,掉頭返回大漠之北?
李虎對戰局的把控很敏感,絕對值很高的高於一般人。從婆羅門一個南下舉動,立刻就能聯想到高車人下一步可能的策略走向。這哪裡是一個少年人該有的素質?難怪他能生出李世民那樣的子孫後代。基因裡帶著,啥也不說了。
現實一點考慮,畢竟現在的庫倫名聲在外,人口和財富規模都值得環伺周圍的鄰國為之冒險一戰。對於連生活必需品都短缺的游牧部落來說,眼下的庫倫城簡直富得流油,不惦記是假的。
問題的關鍵不止於此,而是攻擊庫倫,沒有被大魏出手教訓的政治後果。
高車人始終認為,蠕蠕和高車在大魏朝廷眼裡是等距離關係,大魏不會厚此薄彼,親近蠕蠕人而得罪高車人。另一方面,蠕蠕現在國破民散,攻佔蠕蠕的任何一塊領土都是收穫。他們連婆羅門都不打算放過,何況一個僅有兩三萬人的庫倫。他們不知道眼下的庫倫城是怎麼突然出現在狼居胥山下的。聽往來庫倫的客商們說,是一群逃散的蠕蠕人臨時糾結起來的鬆散團伙,共同出資請漢人幫助築城,作為永久居住地。這樣的一群烏合之眾,比婆羅門更好對付。所以,攻擊佔領庫倫的理由順理成章。
之後的事實證明,李虎確實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軍事奇才。有了他的這個提醒,庫倫三萬多兵民避免了一場滅頂之災。為此,韓軌和禿鹿貴伐兩位最高軍政長官,終其一生奉李虎為家裡的座上貴賓。理論上講,禿鹿貴伐可以當李虎的祖父,但老禿鹿非要和他以兄弟相稱。因為有高歡這層關係,李虎不敢僭越,勉強答應了叔侄關係。
……
話說騎一團團長張浩、副團長霄瀚、參謀長宇文獺,三位團領導還是首次獨當一面,組織這麼大的戰鬥場面。他們三人雖說都比李虎年齡大,但實戰指揮確實與李虎相差甚遠。此前他們也將騎一團拉出去進行過實戰訓練,但那種圍殲百八十個遊騎兵的戰鬥實在不值一提。與今天這場伏擊戰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返回庫倫途中,三人總結了不足,也認識到了實戰的重要性,心悅誠服的誇獎了年僅十六歲的李虎。隨行在他們身邊的乞袁律默不吱聲的聽他們議論戰鬥經過,特別是談到李虎時的那種欽佩,讓乞袁律生出一種想與李虎切磋的衝動。
嚴格說來,乞袁律是身經百戰的青年猛將。七歲就開始在馬背上生活的他,對於馬戰的掌控可以說是嫻熟到了毫巔。今天的這場伏擊戰雖然敗得一塌糊塗,但乞袁律內心並不服氣。現在聽三位騎一團主官誇耀這場戰鬥的實際指揮官居然是年僅十六歲的李虎,心裡更加的不舒服。要不怎麼說遺傳基因這東西很邪門兒,英雄的子孫不一定都是英雄,但總有一兩個子孫會返祖。
乞袁部,往後就是馳名天下,令整個世界聞風喪膽的蒙古乞顏部,成吉思汗的先祖。無法考證鐵木真是不是乞袁律的直系後代,但有一定的血緣關係是肯定的。比如說現在的乞袁律,明明敗得底褲都沒了,可內心不服輸的那股勁,在他的後代鐵木真一生當中體現的淋漓盡致。這也是鐵木真能夠憑一己之力統一蒙古,又率領二十萬蒙古鐵騎打下了半個地球的陸地,成為一代不可超越的君王。
李虎也一樣,其子孫在隋末戰亂中起兵太原,入主長安,一舉奠定了大唐王朝不可戰勝的神話,讓萬國來朝,群胡頂禮膜拜。
張浩他們與李虎分開后,率領一團主力於八月初三傍晚時分回到庫倫時,正好在南門外遇到了剛剛出城送人的禿鹿惱亥。因為大雨過後一路泥濘,百十里的路程,全團兩千人加上一千五百俘虜,走了一個下午才回到庫倫城。回到庫倫的時候,這裡依然下著毛毛雨,雖說影響不大,但草地依然水淋淋濕乎乎的。一路上,決定投靠庫倫的乞袁律行動自如,但他手下的兵卒還是要被綁著雙手騎馬隨行的。畢竟一千多人,不可能個個都心甘情願的當俘虜。在他們的認知當中,所有俘虜都是終生為奴的下場,難道庫倫方面能例外不成?所以,綁住雙手是保險的做法。
雙方寒暄過後,張浩問禿鹿惱亥這是要幹什麼去?禿鹿惱亥聲稱受叔父禿鹿貴伐的指派,護送幾名身負重任的情報人員出城。因為有軍紀在,具體情況不能細說。惱亥身邊跟著十名警衛團士兵。另外二十人一律便裝,寬大的防雨斗篷罩在頭上,連他們的臉面都看不清。
涉及到保密原則,張浩等人不疑有他。再則,大戰在即,全城宵禁,沒有韓師長和禿鹿相國的允許,不可能有人能出的了城門。禿鹿惱亥的身份是警衛團的連長,也是禿鹿相國的親侄子。身邊又有警衛團十名士兵作證,被相國委以重任出城送人在情理之中。更何況涉及到情報人員,閑雜人等根本無權過問。
閑聊幾句,匆匆告別。張浩他們往城門而去,禿鹿惱亥往相反的方向前行。
世上的事就怕意外。如果沒有乞袁律的存在,禿鹿惱亥今天真就把人送走了。偏偏乞袁律受恩於張浩,發現苗頭不對,出於感恩之心,把自己的懷疑說了出來。
他見城頭上旌旗獵獵,刀槍林立,一股肅殺之氣撲面而來。綿綿細雨中,防禦戰準備的密不透風的情況下,庫倫城怎麼還有人可以隨便出城?雖然說的是情報人員,可情報人員出城還需要別人護送?這不是等於廣而告之「我是細作」嘛!
經乞袁律的提醒,張浩等人的內心警鈴大作,立刻派人把剛剛走出一里地的禿鹿惱亥一行攔了下來。畢竟只是懷疑,又是禿鹿貴伐的親侄子,一個馬勺攪稀稠的袍澤兄弟,沒有證據前不能傷了和氣。
這事交給參謀長宇文獺負責處理。結果不用細說,被迷暈后塞進麻袋的高敏兒和小翠被搜出來后,一切都明朗了,禿鹿惱亥確實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