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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防禦縫隙

  八月初三雨後的庫倫城。

  午時的一場暴雨過後,天空並未放晴。厚厚的雲層籠罩下,整個庫倫城顯得昏昏沉沉。寅時過後,瓢潑大雨停止了,細如絲線的毛毛雨還在繼續。砂石鋪成的道路早已泥濘不堪,螞蟥和細小的蚊蟲都躲進牛羊聚集的地方肆虐。星星點點的氈包里大多悄無聲息,但兩萬人充斥在裡面,總有不安分的男男女女、老人孩子。特別是進入發情期的雌雄二獸,難免不搞出些羞人的動靜。於是有的氈包就難免會傳出壓抑不住的調笑聲、叫罵聲、打鬧聲以及男歡女愛的油膩聲。這些個奇奇怪怪的聲音與遍布城內各個角落的羊叫馬嘶聲夾雜在一起,交相輝映,給臭氣熏天的庫倫城增添了些許活的氣息。

  因為五營長崔銘催命鬼的強力宵禁命令,能夠大大方方出現在人們視野中的只有巡邏的兵卒和搬運物資的青壯。偶爾有幾名行色匆匆穿著制式服裝的男人在雨中狂奔,那一定是禿鹿貴伐領導下的民政工作人員。

  城頭上嚴陣以待的兵卒剛剛換完崗,新輪換的一批人同樣不敢絲毫懈怠,一個個緊張的瞪大眼睛查看遠處,唯恐放過一絲異樣。必要的防禦武器在女牆後面碼放的整整齊齊。分別布置在城牆四個角樓和南北城門樓上的巨大床弩旁邊,五人一組的操作手只等長官一聲令下,將小孩胳膊粗細的大箭射向任何敢於來犯之敵。各團團長,營長、連長、排長們頂盔摜甲,神色嚴肅的來回在城牆上巡視。輪值下來的兵卒也都刀箭不離身,就在貼著城牆根兒搭建的帳篷之中臨時休息。整個庫倫城籠罩在緊張的平靜之下,從中午開始的全城戒備依然在持續著,所有人都在等待著一場慘烈的護城之戰的到來,可敵人卻遲遲不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靠近南城門不遠處的一個並不顯眼的氈包里,一名三十來歲的皮貨商正神色焦急的在地上來回走動。隨扈在一旁的另一名青年人直挺挺的立著一動不動,眼球隨著中年人的走動而來回移動。面容冷峻的皮貨商看上去沒有絲毫的商人氣息,不算高大的身材非常結實。他踱步的頻率越來越快,「川」字型的眉宇越蹙越緊。很顯然,他的內心是焦躁的。

  就在他即將放棄等待之時,一名庫倫軍官打扮的青年人敏捷的撩開門帘進入氈帳。終於等到要見的人來了,皮貨商長吁一口氣,給直挺挺站在旁邊的青年使了個眼色。青年閃身出了氈帳,前後左右觀察了一遍,確定沒有人注意后輕輕咳嗽了三聲,表示安全。

  「這都什麼時辰了,怎麼才來!?」皮貨商的語氣有著明顯的埋怨。

  「全城宵禁,不容易脫身。再說,誰知道會下這麼大的雨。」青年軍官小聲解釋了一句。

  「我還以為你要反水。」皮貨商責怪的說。

  「怎麼可能?我禿鹿惱亥說話,向來是一口唾沫一個坑,豈能做那種背信棄義的小人?叱奴比,你若是信不過我,咱們的約定就此取消。」禿鹿惱亥不高興的說。

  見禿鹿惱亥生氣了,叱奴比立刻換了一張笑臉解釋道:「你我當然信得過。只是擔心夜長夢多,出了意外嘛。好了好了,既然你已經來了,多餘的話就不說了。怎麼樣,都準備好了吧?」

  「我這裡沒問題,你們的人準備好了嗎?」禿鹿惱亥反問道。

  「早已準備妥當,就等你了。只是這場雨實在來得不是時候。」叱奴比不無擔心的說。

  「是啊!要不將計劃推遲幾天?」禿鹿惱亥試探著問。

  「所有人都按照計劃到達位置,臨時改變,一是來不及通知其他人。另一方面,也怕忙中出錯。我的意見是照原計劃執行,其他的不用你管,你只需把人弄到這兒來即可。」叱奴比說。

  「就這些?」禿鹿惱亥問。

  「就這些,你只要按計劃行事,一切都沒問題。」叱奴比答。

  「答應我的事呢?」禿鹿惱亥問。

  「答應你的事?……呃……看我這記性,差點忘了。」叱奴比一拍後腦勺恍然大悟道。說著,從一個褡褳里取出兩個包裹遞給惱亥繼續道:「這一包是五斤黃金的定金,事成之後,我親自將剩下的四十五斤黃金交到你手裡。你我相識多年,我叱奴比絕不會幹對不起朋友的事。」

  禿鹿惱亥接過包裹不易察覺的在手裡掂了掂,眼裡閃過一絲喜悅道:「……這個包裹里是什麼?」

  「是國主頒發的敕書。」叱奴比說:「自古道,君無戲言。國主既然答應封你一個萬戶,那就絕不會食言。敕書我已經帶來了,打開看看是否有假?」叱奴比說。

  禿鹿惱亥聽說是國主頒給自己的敕書,頓時神色肅穆的跪地,沖著南方磕了三個響頭。

  叱奴比道:「臨來之前,國主命我一定要將詔書親手交到你手裡,並托我轉達對你們叔侄的問候。想當年國主還未繼承汗位時,禿鹿首領就深受國主的器重。若不是因為俟力發示發犯上作亂,國主早已給禿鹿部落劃分更多的草場,分封更大的官職了。只可惜……唉!不說了,都過去了。好在一切都不算晚。這次國主從洛陽榮耀回歸,大魏皇帝陛下還特旨加封國主為朔方郡公兼柔然王,名正言順的草原霸主。從今往後,有國主這座大靠山,你們叔侄可以大展宏圖了。惱亥,你我朋友多年,到時候可不能忘了我啊!」

  禿鹿惱亥忘情的看著手裡的詔書,神色激動地說:「不能夠,不能夠。你的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如果真有飛黃騰達的一天,我一定重禮相謝!」

  叱奴比說:「國主不僅敕封了你一個萬戶,連你的叔父禿鹿貴伐也同樣敕封為萬戶。你的草場就劃定在這裡,方圓五百里內你禿鹿惱亥一個人說了算。你叔父的草場在浚稷山以北,兔園水和栗水之間。你們叔侄倆佔有汗國最豐美的兩塊草場,足見國主對你們的看重。」

  「我妹妹阿依爾古麗呢?國主打算給我妹妹什麼補償?」禿鹿惱亥問。

  「事成之後,你堂妹阿依爾古麗將成為國主的可賀敦,柔然汗國最尊貴的女人!」叱奴比信誓旦旦的說。

  「這就好,這就好。」禿鹿惱亥神色不自然的絮叨了幾句,注意力再次回到阿那瑰頒發的敕命詔書上。

  這位禿鹿惱亥不是別人,正是禿鹿貴伐的親侄子,庫倫警衛團第五營營長崔銘屬下第五連連長,專門負責巡防。之所以能在宵禁的情況下自由走動,與他的身份不無關係。禿鹿惱亥年方十八歲,繼承了禿鹿家族的優秀遺傳基因,人長得濃眉大眼,鼻直口方,相貌十分英俊。他為人精明,弓馬嫻熟,在禿鹿部落年輕一輩當中很有威信。即便放在庫倫騎兵師的連職軍官中比較,綜合素質也在佼佼者之列。自打禿鹿貴伐的長子被巴爾哈拉折磨死之後,禿鹿惱亥更是成了部落當中呼聲最高的首領繼承人。

  草原游牧部落的繼承製度和農耕帝國嫡子長孫那樣的世襲罔替制度不同,可以是「兄終弟及」,「父死子繼」,也可以是「幼子繼承」。特殊情況下還可以是「選舉制」繼承。這是因為草原生存環境惡劣,只有強者才能領導部落更好的存活。同時也是因為游牧民族不足二十歲的人均壽命,首領死後,兒子大都未成年,所謂「兄終弟及」和「幼子繼承製」是不得已的選擇。匈奴人,早期鮮卑人,蠕蠕人、突厥人都是這個習俗。之後蒙古人實行的「幼子守灶」,也是因為蒙古帝國版圖太大,成年的兒子先分家,后立戶,由最小的兒子留在汗王身邊「幼子守灶」,故而形成「幼子繼承製」。

  與君王繼承同出一源的部落繼承亦是如此。只要部落長老們一直認可,公推之人能力出眾,改換部落首領的事也經常發生。也就是說,禿鹿部落首領的未來歸屬,很大可能會落在禿鹿惱亥頭上。有了這個特殊身份,就免不了被有心人惦記。

  阿那瑰從住進懷朔鎮和順酒樓那一刻開始,就派遣身邊僅有的五十多隨扈人員返回草原查探情報,收攏散民,收買分化歸附其他勢力的各個部落,密謀剷除奪取他國主之位的俟力發婆羅門勢力。

  查探期間,一條詭異的線索讓他寢食難安。所有線索最終指向一個莫名其妙從地縫裡鑽出來的所謂敕連頭兵豆伐可汗。據說此人是鮮卑人和漢人賤民的雜種,神龍見首不見尾。有人說他是長生天派來拯救草原的「天可汗」。也有人說他是懷朔鎮的一名普通鎮兵。還有人說他是從鮮卑山上下來的梟雄。

  不管多少種說法,有一點事實已經證明,狼居胥山下新築起的庫倫城就是他的老巢。原先駐牧於此的禿鹿部落已經完全徹底地歸順此人。不僅如此,可惡的老禿鹿居然傾力為他謀划,千方百計地幫助他收羅迸散草原的牧民,是可忍,孰不可忍!

  為了儘快奪回屬於自己的權力,阿那瑰百般籌謀,精心算計,最終決定採用「驅狼吞虎」、「借力打力」、「分化瓦解」等一系列連環計,旨在一舉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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