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竹
綠玉苑。
任憑外面吵翻了天，慕容熙卻在自個小院里沉靜了三天。不過外界的一舉一動全入了他的耳，但他都只是一笑而過，不以為然。
小書房，和合窗支開一角，窗外竹葉搖曳，鬱鬱蔥蔥，散發著陣陣清香鑽入窗內，使得整個房間香氣繞繞，經久不散。
慕容熙站在紫檀木書桌前，左手挽著右手袖子，擱筆放置，對著一旁默默陪著自己的慕容安雨問道：「安雨，你覺得此畫如何？」
書桌上放著一幅畫，墨跡未乾，正是慕容熙剛完成的『竹』畫。畫中一支竹，枝幹挺拔猶如人之脊樑，邊上點綴的葉子奮發向上，似能經得住風吹雨打，寒冬臘月，不輕易言敗。
安雨看著左上角的空白疑惑地問道：「公子，為何不提字？」
因為這竹直往上沖，佔據了右上角的位置，給人的感覺像是要衝破禁錮，直衝雲霄。唯獨左上角留了一處白。並且慕容熙已經停筆，不像要繼續的樣子。
「這字讓你來題。」慕容熙讓出一邊，指了指左上角的留白。
慕容熙不會輕易送畫，但送的每幅畫都飽含深意。她不由得細看那幅畫，原以為這畫代表的是他自己，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難道這竹暗指的是她？安雨驚訝地看向慕容熙，見他眼含笑，示意她動手。
安雨也不矯情，她拿起慕容熙擱置的那支筆，在左上角寫了幾個字。
「澗影見松竹,潭香聞芰荷。幽賞未雲遍,煙光奈夕何。不錯，安雨，這幅畫送你了。」慕容熙豪爽地拿起邊上的印章，在左下角印下自己的名字。
自此這幅畫就算完成了。
「多謝公子。」安雨突然笑嘻嘻地拿起畫，一改先前的安靜淑女，彷彿變了個人似的活潑好動，等墨跡幹了之後，這才小心翼翼地捲起放進自己的袖中。
而後心滿意足地朝慕容熙眨了眨眼？感覺好像得了天大的寶貝似的，看得慕容熙一陣無語，不就一幅畫，至於高興成這樣？
不過這幾天倒是難為她了，因為他的事愁眉不展，他沒瘦，她反而消瘦了。雖然不曾開口詢問，但一切都在她的表情中。
「安雨，瓊玉宴，你想不想去？」慕容安雨一直藏在深閨鮮少外出，慕容熙不提她就不說，安安靜靜地呆在院子里看書，這一呆就是十幾年。
慕容安雨一下子明白慕容熙贈她竹畫的含義，她突然朝慕容熙大禮參拜說道：「安雨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鬼，願為公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慕容熙被安雨動作嚇了一跳，安雨從未這麼認真神色和他說過話，他連忙扶起安雨笑道：「哪有那麼嚴重，說的好像我們要上戰場拼上一搏似的。安雨，這麼多年，難道你就不想出去走走？外面的世界還是很精彩的，不能因為有那麼幾隻老鼠而對這世界充滿失望。」
安雨的性子太沉穩了，再這樣待下去慕容熙都懷疑她會不會把自己給悶壞了。而現在他希望她走出去，差不多也該時候了。
「安雨都聽公子的。」她的命都是慕容熙給的，她除了不給他添麻煩，還是希望能夠幫到他。他一個人在外面對風雨，她覺得自己不做些什麼都對不起這些年他的栽培。
可以這麼說，沒有慕容熙就沒有她現在的慕容安雨。所以慕容熙不管要她做什麼，她都會義無反顧地往前沖。
「別啊，安雨，出去后你就是我姐姐。整個定國公府我慕容熙只認你這個姐姐！以後我就是你弟弟，你無需妄自菲薄。
你就是你，不是誰的附屬品，知道嗎？」
慕容熙知道這個世界尊卑很嚴重，嫡庶區分的很嚴格，尤其是庶出，在家毫無地位，可以說基本上和奴僕沒多少區別。甚至連半個主子都算不上。雖然不合理，但卻是這個世界的規則。
而憑他一己之力想改變這個規則，就目前來說，無異於天方夜譚。
「公子是公子，婢子何德何能讓公子如此對待。此事萬萬不可。」當慕容熙的姐姐，她何德何能配不上這個稱呼。
她怎麼可能答應。再者就算她點頭，那整個定國公府又會如何看待慕容熙？外面的人又會如何對待他？
那不是降低他的身份，若是因為這個而被外人恥笑，那還不如不出去，她寧願呆在這一片小天地之中。
「無需顧慮太多，安雨，這世界總會變的，只有內心強大的人，才無懼於任何狂風暴雨。我希望你也是那個人。我希望你和我共同一起面對外面的世界，你願意嗎？」
慕容熙握著她的手，神情前所未有的認真。他影響不了整個世界，但他可以影響自己身邊人。
「公子……」這世界等級森嚴，人生而不平等，你的出身決定你的命運，尊卑分明。若有選擇，誰不想生在帝皇家，一出生富貴榮華。
可唯獨這件事無法決定，她拿什麼去爭？
「安雨，有些東西只能打破才能看得見曙光，我希望你是那個勇敢的人。總有一天，那些高高在上俯視你的人會被你踩在腳底下，如果你不去爭取，誰替你討回公道？
與其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還不如自己動手，那樣你不覺得更刺激嗎？反正都這樣了，難道還有比這更悲慘的結局？
總有一天，你，慕容安雨會站在世人面前，告訴全天下，人雖然不能選擇出身，但可以替自己拼搏出輝煌的未來。
我希望你能做得到。」
慕容熙很少和她說這些，但現在他要安雨走出定國公府，完成蛻變。
「安雨會成為公子希望的那個人。」慕容安雨替自己打氣，她一定不會讓慕容熙失望，若她真的要站在慕容熙的身邊，替他遮風擋雨，她知道她會面對怎樣的場面。
慕容熙註定不凡，而她想站在他身邊和他一起笑看天下。
「安雨姐姐，現在我們準備一下，準備去參加瓊玉宴！」
「是，熙弟弟。」慕容安雨擦了擦眼淚，兩人相視一笑，準備迎接瓊玉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