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回 兔子走了烏鴉來了
那身不同與普通天壹宮弟子的掌教道袍,刺痛了兔子的眼球,她迅速的垂下眼皮,將身子往那冰棺旁縮了縮。
午澤眼眸微動,瞥到了那微顫的兔身。
卿蘇落了下來,臉上早已沒了以往的頑皮,似是一副當了好多年掌教的樣子。他的眸光掠過了在盯著他道袍下擺的兔子,向結界中的午澤走去。
站在那裏,他的聲音低低響起:“你又何苦如此作踐自己……”
樹下唯有無邊的沉寂。
良久,他才又語:“天一閣中的東西都沒動,師祖的用具、書劄……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去整理一下,將其帶回聞澤廬。”
還是沉寂。
雖在來之前,他便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真麵對上了,才發現準備的所有話都是蒼白的,說了還不如不說。
他負手麵向了河水,足足在那裏站了一個時辰,才轉身道:“我先回去了,有空便再來看你。”
兔子的耳朵動了動,眼睛仍舊盯著那片開始移動的道袍下擺。
那腳步似是遲疑起來了,兔子幾乎都能聽到她自己那擂鼓般的心跳,可她卻不敢再將視線往上移,不敢將眼皮睜的再開些,怕他讀出她的那份矛盾。
腳步的確是停下了,低低的聲音從兔子的頭頂上方落下來:“辛苦你了。”
等兔子準備抬眸時,那腳步卻又動了,而且,速度快了許多。
以至於,等她的目光追上他的背影時,他已飛向了天空。
兔子紅紅的眼睛裏,飽含了太多的情緒,難過、不舍、傷感……
“快去追他……”
兔子身子一僵,不敢置信的將目光從空中移向了結界中的午澤。
“你不是說過,等事情了了,就去把他搶回來嗎……”午澤仍舊趴在冰棺上,聲音空洞無依,沒有看向兔子。
兔子往她那邊一蹦,目露喜色:“澤,你終於肯開口說話了!”
“你說你有的就是時間,但這時間不是留在這裏浪費的,快去找他……”午澤微睜的雙目,始終盯著冰棺裏的那玄青色鱗片。
兔子大力搖頭:“我不能撇下你不管!”
午澤空洞的聲音裏似是有了一絲波瀾:“這裏有結界有霧障,我的性命也被護的嚴嚴實實,哪裏還用得著你來管。”
“那你陪我一起去,你答應過我要幫我的,我不是他的對手。”兔子苦笑。
午澤的聲音裏,透出了不耐煩與譏諷:“我憑什麽要去幫你?你永遠都不準備長大嗎?非得讓別人來護著你嗎?”
這份譏諷,不止是送兔子的,還是送她自己的。
“你是討厭我留在這裏,還是故意想讓我走?”兔子的眼中湧上晶瑩的淚光,聲音也怯弱起來。
一滴淚水跌落在了冰棺上,午澤的聲音低緩了下來:“我的感情死了,但不想讓你也這樣……你比我有勇氣,比我敢愛敢恨,去追追試試,若是不行,就再回來陪我……別再讓我更痛苦,這份煎熬真的不好受,真的是已經足夠足夠多了……”
兔子用雙爪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哭了一會兒才身子一晃,化出了人身,眼睛紅腫著向午澤走去。
她蹲下身子,臉上掛起了笑容,柔聲說道:“答應我一件事,我便會馬上離開。”
見她不語,兔子繼續說道:“把結界撤了,我幫你梳洗一下,再幫你把身上這件衣服換下來,然後我就走。”
隔了那麽一會兒,那結界被撤去了……
兔子看著她那黃瘦的麵龐、以及麵龐上那條細長的疤痕,抬手向她那枯草一樣的頭發上撫去,笑著哽咽道:“或許,用不了兩天,我就會回來了……”
午澤這些時日來,第一次將目光落到了兔子的臉上,她的眼角有淚水無聲無息的流下。
兔子用手背幫她擦著淚水,盯著那道疤痕輕聲笑語:“等再曆次劫,這疤痕就會沒了,不願上藥就不上了。”
午澤的眉間一跳,似是忽然間想到了什麽,卻又是滿腦子的空空洞洞。
兔子開始精細的為她梳洗,給她換衣服,光梳頭就花了將近一個時辰。
“我走了……”兔子起身,聲音有些顫抖。
午澤重新趴到了冰棺上,不看向她。
兔子怔怔的看了她一會兒,一抹臉上的淚水,向空中飛去……
…………
就在兔子離開的第二天,綠靈來了一趟,不用說也能想到,是兔子給他送了信兒。他在樹下站了一會兒,便離開了,自從午澤到了這裏後,他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
又過了兩日,他又來了,不過,這次他還帶來了老烏鴉。
聽到那不停的咳嗽聲,午澤的眼睛動了動,可她沒有抬頭。
“小公主……咳咳……”老烏鴉看著樹下,淚水一下子就止不住了,彎著身子一陣低咳。
午澤那大顆大顆的淚珠,又落到了那冰棺上,她不想抬頭,她不想讓老烏鴉看到她臉上那道傷疤,那樣會更刺激到他。
老烏鴉的咳嗽止住了,用力的吸了吸鼻子,抬袖胡亂的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扭頭向綠靈看去:“你快回去吧,我留在這裏。”
“你的身體……”綠靈張口話了說一半,又點頭道,“好吧,我會讓黑丫兒時常來給你送靈丹的。”
就在老烏鴉點頭之際,午澤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我不想見任何人,誰也不用來陪我。鴉公公,你要不就去泛天山找黑丫兒,要不就回靈鴉莊去,不必來陪我,也不必再守著聞澤廬。”
綠靈輕輕皺眉,老烏鴉低咳著衝他打了個手勢,他微微一遲疑,化作一抹綠光離開了。
聽到那重重的腳步聲,午澤抬起了臉,老烏鴉一下子止住了腳步,赫然轉頭看向了樹幹,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咳!”
午澤心痛萬分,哭吼道:“我不用你來陪!你難道想把自己的命都搭上嗎?你走!你走!”
老烏鴉努力平複了一下心緒,擦幹臉上的淚水,強撐著笑臉轉過了身子:“我現在根本就飛不了多遠,你趕我走,才是讓我送死,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