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回 前塵
見兩人麵對麵站著，老烏鴉向綠靈說道：“咱們去看看夫人吧。”
就在綠靈微微遲疑間，午澤赫然開口：“誰都別走！”
黑丫兒本想拉紫棠出去的，也定下了腳步，卿蘇更是不放心青尋，盤算著該怎麽替他美言幾句。
老烏鴉可憐青尋的處境，忍不住開口勸說道：“小公主，咱就別生氣了，你看，嵐楓都為了你還俗了！”
午澤聞言，臉上掛著笑意，開口向青尋說道：“鴉公公提醒的是，我師尊一向最看重的便是這個。之前，我沒了那段記憶，做事實在是太過莽撞了，不過，不知者不罪，明日，我便陪您回雪海一趟，向掌教真人解釋清楚一切，再為師尊重新受戒。”
青尋的眼中滿是受傷之色，盯著她的臉，試圖尋找她正在賭氣的痕跡。
“午澤，你別這麽說，師祖他……”
午澤微笑著打斷了卿蘇的話：“卿蘇，好久不見！沒想到，這麽快你便成仙了，可真是沒讓我看走眼。”
卿蘇尷尬的笑了笑，拿眼睛直往青尋臉上瞟。
“我單獨和你解釋。”青尋伸手去拉午澤的手。
午澤像是碰到了開水般，慌忙甩開了他的手，一臉的惶恐之色：“師尊可不能這樣，徒兒雖是晚輩，但也是女子，這樣會被門中傳閑話的，徒兒的名聲事小，師尊的聲譽事大！”
青尋的目光冷了下來：“你從來都不是我的徒弟，當初你入雪海，根本就不是真心拜師。”
午澤幹幹笑了笑：“原來是這樣啊，我好尷尬啊，沒想到還自作多情的喚你師尊呢。這樣更好，青尋上仙在我這聞澤廬中已住了不少時日，你身為天壹宮長老，事務一定很多，我便不再多挽留了，今日你便離開吧，好走，不送。”
老烏鴉、卿蘇、黑丫兒、紫棠聽了這番話，都急了，準備向前勸說，可都被午澤打了個手勢止住了：“這是我的家，我說的算。”
“你真的要趕我走？”青尋的聲音有些縹緲。
午澤眨眼笑道：“我當然說話算話。”
青尋的臉色變得煞白，他之前的擔憂，都不是杞人憂天，即便是自己為了她離開了天壹宮，也撫不平當年的傷痕。
綠靈終於坐在那裏看夠了，站起身來，向午澤說道：“殿下，屬下想私下裏跟你說點事情。”
午澤欣然應道：“好啊，去我房間。”
說著，她便先蹦跳著向房間裏走去，在推門時，她險些沒憋住滿腹的笑意。
綠靈跟了進去後，老烏鴉等人趕忙對青尋大加勸導，都說午澤是一時氣惱，還轉不過彎來，等氣消了便好了。
青尋定定的看了一會兒那房門，一言不發的出了聞澤廬，向澤畔走去。
一屋子人，站在那裏望著他的背影，同情的連聲歎息。
進了房間，午澤轉身向綠靈看去：“什麽事啊，還這麽神神秘秘的？”
綠靈坦然開口說道：“這幾天，王上一連三天晚上，去天庭找那司命老頭下棋，最後三局兩勝，那老頭把他的寶貝輸給了王上，讓王上拿著玩兒兩天。昨天晚上，鴉公公便傳信讓我前來，王上命我把那寶貝一起帶來了。”
“是什麽寶貝？”午澤好奇詢問。
“司命的前塵鏡。”綠靈說著，手一翻，一麵古樸的大鏡子，便出現在了他的手掌上，“想知道一個人的往事，耗費上百年的修為，便可知曉。”
午澤驚愕的張大了嘴巴，下一刻便伸手向他的手中奪去，抱在懷裏如得至寶：“你方才為什麽不當著他的麵拿出來？明知道他想知道以前的事，都快瘋了！”
綠靈抿嘴淺笑：“你沒怪他啊？”
午澤嘟嘴道：“哪能那麽便宜他，怎麽也得把他嚇哭了，再去哄哄吧。你等著，我這就去找他，等他用完，我馬上還你！還是我阿爹最疼我，知道我最需要什麽！”
見午澤抱著鏡子便往外跑，綠靈伸臂攔住了她：“王上說，這件事還是讓你多多考慮一下，是你自己先看，還是跟他一起看。畢竟，當年孤竹是被滅國了，他極有可能飽受了戰亂之苦，若是那段記憶不夠美好，或許，不記起會更好些。”
午澤腦中已有了當年的記憶，一時心疼的呐呐低語：“嵐楓……”
綠靈站在那裏一言不發，等著她的最後決定。
“你先出去吧，別讓任何人進來，我先自己看看，若是足夠美好，就再讓他看，若是不夠美好，就永遠不要他去尋那一魄了。”午澤堅定的說道。
綠靈輕輕點頭：“屬下也覺得這樣最為妥當，殿下先把鏡子給我。”
“你想做什麽？”午澤不解的將手中的前塵鏡遞了過去。
綠靈也不言語，拿著那麵鏡子環顧了一下房間，而後便走到梳妝台前，將其豎放在了上麵，他凝神默動意念，開始往裏麵輸送靈力。
午澤一驚，趕忙伸手去阻：“這不行！不能耗費你的修為！”
綠靈並不睜目，繼續施術。
午澤感激非常，她了解綠靈的性子，他若打定了主意，就是靈王來了都阻不住。
一會兒後，那鏡麵一亮，有畫麵現出。
“是從你們當年分別後開始的，屬下先出去了。”綠靈也不多看鏡麵一眼，便向房外走去。
午澤的雙眼已經完全被鏡子裏的畫麵吸引住了，渾然不知綠靈已出了房間。
她越看神色越激動，不多時，淚水便已滂沱了麵龐……
她看到了亂馬中，那半截被踩踏成粉末的九皋鶴骨笛……
看到了痛失雙親的他是多麽的痛苦，是多麽的無助……
看到了回到樹下刻字的他……
看到了倚靠在樹下，邊吹笛，邊等候自己的他……
整整的七十多年，他居然在那樹下，等了自己七十多年，從一個十七歲的少年郎，直至變成了一個耄耋老人……
在他的彌留之際，手裏還握著那半截兒骨笛和那顆珠子，淚水爬山了他那滿是皺紋的臉上，目光期許、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