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午澤與青尋拚演技
隔了一會兒，午澤才悶聲悶氣的開口問道：“天壹宮中，有比你輩分還高的師長嗎？”
青尋的手指停了下來，也不顧地上的凍土、積雪，徑直坐了下去。他覺得，自己今日已說了幾年的話，不知為何，自從見到午澤後，他就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舌頭。
“你是什麽意思？”青尋抬眸反問道。
午澤亦停下了手裏的活，正兒八經的挺直上身，一字一句的衝他鄭重說道：“我午澤，最低要求便是做你的師妹，上不封頂！若是門中沒有再高輩分的師長，那我便另投別脈他支，絕不能做你的徒孫重徒孫！”
青尋波瀾不驚的看了午澤良久，才淡然的吐了幾個字：“繼續幹活吧。”
午澤本以為，他最起碼會說自己自不量力，卻沒想到這般平靜，她神色微微一滯，繼續埋頭幹活。
“我都幹了這麽久了，是不是得給口水喝啊？”午澤抽了抽鼻子，可憐巴巴的看向青尋。
任是青尋再淡定，也被她的毫不客氣噎住了。
“你等著！”青尋近乎咬牙。
午澤將手向身上一蹭，站起身跟了上去。
青尋止步，耐著性子向身後的跟屁蟲看去：“你在這裏等著，我去給你倒水。”
午澤眼珠一轉：“這裏齁冷、齁冷的，我跟著你進去喝飽了，然後再回來接著幹。你放心，地裏的活，我午澤今天全包了。”
青尋聽到那“午澤”兩個字，心尖不由一跳。
他皺了皺眉，微微一遲疑，也沒再拒絕，引她向自己住的東偏殿走去。
午澤一入那偏殿房門，目光便迫不及待的在裏麵搜尋。
讓她失望的是，裏麵一件自己想看到的東西都沒有。
青尋走到長案後坐好，等他的手抬至茶盤上方時，忽然停下了。他心道，自己今日是怎麽了，怎能親自為一個未入門的晚輩倒水。
於是，他便將手抽回，耐心等午澤審視完自己的住處後再說。
“你……”午澤的眼中盡是失落之色，“你的房中，為什麽一件樂器都沒有？昨日，你抱的古琴呢？”
青尋覺得自己有些口渴，順手倒了一碗水，剛端至嘴邊，便聽到了午澤的問話，便暫時將茶碗放在了案上。
“那是‘清心’，一件兵器而已。”
午澤更加失落，垂頭喪氣的走到長案前，往地上坐去。
青尋瞥了她一眼，然後垂眸，將自己方才倒得那碗水，重新端了起來。
“呃，謝謝！”
午澤口裏理所應當的謝著，順手的將青尋手中的茶碗接了過來，放至嘴邊，一飲而盡。
青尋兀自愣神兒，還保持著端著茶碗的姿勢。
“這水甜滋滋的，就是有些涼，再來一杯。”
午澤將茶碗放至案上，還頗有禮貌的做了個請的手勢。這手勢，她可是從澤東村最有學識、最懂禮節的老貓頭鷹那裏學來的。那隻老貓頭鷹可是曾在人間廝混過幾百載的，對凡人的這些繁文縟節精通的很。
午澤今日可是給足了青尋麵子，在此之前，還無一人能受過她此禮，哪怕是她那俊逸的阿爹，還有那已故去的阿娘。
青尋的腦中一片空白，鬼使神差的便又抬手，把碗中倒滿了水。
一倒完，他立馬就後悔了，可卻又無話可說，隻能再次眼睜睜的看著午澤把那半碗水喝下肚。他竟幾百年以來，第一次恨得想拿自己的腦袋去撞牆。
午澤喝得差不多了，便將茶碗往案上放去。
抬目間，她瞥到了青尋額間的那道紅色印記，心念一動，吐口道：“別動！”
青尋正在暗暗懊惱方才手賤給她倒水一事，如今又冷不防被她這一嗓子唬住了。
時間，似乎在那一刻，停止了。
午澤跪著直起上身，雙目緊緊盯著青尋的額間，身子前傾，一點點向他跟前湊去。
就在午澤抬起的手指，輕輕觸碰到他的那道印記時，青尋臉皮不由一跳，抬起右手，一把抓住了午澤那意猶未盡的手。
那是人的手嗎？冰冷刺骨！一縷寒意，從午澤的手上，直鑽入青尋心間。
四目相交，午澤神思恍惚的望著眼前，那張即熟悉又陌生的臉，喃聲道：“你是不認得現在的我了，還是真的把我給忘了……”
“我……”青尋的心間，忽然傳來莫名的疼痛。
“師……師尊……”一個驚詫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青尋竟未發覺雲要進了天一閣，這可是幾百年來的頭一遭。
青尋的臉色，瞬間恢複往常的淡然。可就在他準備瀟灑自然的撤回自己正握著午澤的手時，午澤忽然迅捷無比的伸出她的另一隻手，一把抓緊了他幾欲鬆開的手。
“尊敬的青尋長老，你看小女子的身子，可有大礙？懇請長老垂憐，萬萬要給小女子想個醫治的法子。小女子還想正式拜入天壹宮，好好學習仙術，有朝一日，能像您的高徒雲要仙子那般，名列仙班呢。”
青尋看著午澤那聲情並茂、聲淚俱下的演技，心中是敬佩的五體投地。
一個眼神拋來，青尋趕緊接住，微微沉吟道：“隻是有些體質虛寒，看在你幫我幹活的份上，送你一顆丹藥，服下後，便不會像現在這般畏寒了。”
青尋說著，便欲抽回自己被抓的緊緊的手。他覺得，自己配合的是恰到好處，如今將手撤下，順手再將那顆丹藥遞去，正是圓滿。
可是，在那一抽一拉間，午澤原本前傾著的身子，一個不支，撲倒在長案上。若不是長耳給她搭配的七八件衣服，都比較厚實，非得讓那尖尖的茶壺蓋子戳到肚子不可。
青尋見她猛撲過來，身子敏捷的向一側微歪，才總算避免了她直接撲入自己的懷中。
“你……”青尋瞥了一眼被壓在午澤身下，自己那套最愛的茶具。
“謝青尋長老的關心，嗯，小女子還好穿的足夠厚實，怪不得您是長老呢，力氣可真夠大的！”午澤咬牙，故作無礙的起身，還不忘把戲演足，“丹藥呢？”
真是敬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