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穿越千年的河與樹

  最後，她將目光釘在了西側的一片林子中。


  她轉目向鴉公公看去，鴉公公含笑點頭，下一刻，她便迫不及待的向林中疾奔而去。


  “哎！你能不能注意點兒儀態，哪有女孩子像你這般走路生風的！真是！”長耳在後喋喋不休的嘟囔著。


  往林間跑著跑著，午澤的腳步慢了下來，她覺得自己的心，正在越跳越快，生怕一會兒，會像方才在城中時那般失落。


  這郊外的林間，平時似是極少有人來，入眼皆是荒蕪。


  似有流水響潺潺，撥過高高密密的雜草、灌木，眼前赫然一亮。


  那一條小小的河流，正靜靜的躺在那裏，涓涓而動，不爭不搶，恬淡的很。


  午澤的眼眶溫熱起來，手指也開始發顫，她順著河岸邊沿，向上遊方向細細尋去。


  穿越了千年的歲月，唯有這條河，以及那株樹，仍舊靜靜的候在這裏，似是專門在等著她的到來……


  在那株古老的楓樹入眼後，午澤便停下了她的腳步。


  望著它，恍若隔世，又似從未離開。


  那時，樹下的他，風華正茂，下巴微抬，嘴角泛笑……


  按笛的手指，白皙、纖長……


  午澤的心是忐忑的，腳步是虛飄的。


  站在那株樹下，手指尖兒顫顫向那已有幾人粗的樹幹觸去。


  垂眸間，她瞥到了那裸露在河水中的粗壯樹根。


  恍惚間，她似是看到了當年水中的自己，以及，那輕輕劃過自己鼻尖的細長手指……


  “這裏，就是那個你絮叨了上萬遍的河邊啊？”長耳見午澤神色有些異常，也收起了平時的嘻嘻哈哈。


  這株楓樹已在這裏站了千多年，平時又無人修剪，樹冠長的極其肆意自在，團在頭頂上，像是一柄形狀不太規則的綠幽幽大傘。站在下麵，真是一個避暑的好所在，清幽陰涼。


  “嗯……”午澤黯然應著，轉而便又仰臉向頭頂樹上落著的烏鴉詢去，“鴉公公，當年，你真的把他平安送到都城了嗎？”


  鴉公公點頭道：“屬下是在親自將他送入城中後，才返回的蒼梧之野。後來，屬下也被王上責令，不準離開蒼梧之野半步，便也無從得知他後來怎麽樣了。”


  “那就好、那就好……總算在滅國前，他平安離開了……”午澤呐呐說著，手扶著樹幹，雙眼慢慢垂下。


  驀地，她瞥到了樹幹上的痕跡，臉上有甜甜的笑容蕩漾開來：“這麽久了，居然還在……”


  長耳好奇的將腦袋湊過去細看。


  “這句是他刻得……哈哈，這句是我刻的！那時，我還不識字，都是他手把手教的呢，他可是我的啟蒙恩師……”午澤看的不亦樂乎。


  “宮、商、角、徵、羽……澤澤，嵐楓……嗯，你們可真夠無聊、幼稚的……”長耳撇著嘴，一路看下去，“澤，你的字，那時就這麽難看，現在還是這麽難看，近千年了都沒有一絲長進啊……嗯，他的字，倒是極漂亮，呃，這句是‘我在等你，你為什麽食言’……他在等誰？是誰食言了？”


  午澤茫然的看向長耳。


  緊接著，長耳便被粗暴的一把推開了！


  午澤細細向樹幹上的那句話看去，越看，她的眼睛便瞪的越圓。


  長耳冷不防被她推了個大大的趔趄，險些一頭紮入河中。


  他氣勢洶洶的走向前，正準備找午澤算賬，但當看到午澤臉上的神情後，便把已衝到嘴裏的話，硬生生的咽回了腹中。


  “澤，你沒事吧？”長耳打量著她，輕聲問道。


  “這句話，是在我離開之後刻上去的……”午澤呐呐說道。


  “那又怎樣？”長耳從袖間掏出了一根胡蘿卜，在樹下找了個陰涼的地方，倚靠著坐了下去。


  “這說明，他曾又回來過，而且、而且……”


  “人家的家鄉就在這裏，回來不是很正常麽，你跟著瞎激動個什麽勁兒。”長耳滿不在乎的低頭專心啃著他那情有獨鍾的胡蘿卜。


  “他在這裏等過我！他說我食言了！”午澤忽然神色激動起來，眼中盡是愧責之色。


  “你這也太自作多情了點兒吧！世上的人有千千萬萬，人家又不止認識你一個，怎就能證明說的是你。”長耳覺得，午澤的自作多情已經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是我，肯定是我！”午澤激動的說著，便又急急向樹幹的其他地方尋去，她想要在這上麵，再找出一些別的蛛絲馬跡。


  長耳因為倚靠在樹幹上太礙事兒，又被午澤無情的推搡到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