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中秋
今日中秋,藍辰遠和皇后雲靜於御花園設宴款待群臣,共慶佳節。一番客氣寒暄之後,鼓樂聲起,舞姬翩然入場。
琰澈和藍承玧不知在談論些什麼,兩人時而大笑,時而低語。不遠處,各家小姐們鶯聲燕語,有的捂嘴輕笑,有的對月吟詩,吸引了不少公子們的目光。琰寧看著眼前這一番熱鬧景象,默默起身。
「旦兒,我想去走走,你不用跟著。」琰寧對旦兒說完,便緩步離開了。
「是,小小姐。」旦兒看著琰寧的背影,心裡疑問,小小姐為何看著這麼憂傷呢……
琰寧不敢走得太遠,見前面不遠處的湖面上有一八角亭,便一個人慢慢走了過去。眼前的歡聲笑語不屬於她,屬於她的幸福團圓,她再也不可能擁有……
不知道爸爸媽媽和弟弟怎麼樣了,他們都還好嗎?她記得張九齡的《望月懷古》第一句是「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那此時此刻,爸爸媽媽他們是不是也和她一樣,正看著天上了那一輪明月呢,好想回家啊……
在湖邊賞月的雲祁,正好看見了琰寧。是她……
見琰寧微微仰著頭,望著月亮發獃,青絲被夜風吹起,裙帶飄然,似要乘風而去。心下一驚,雲祁情不自禁的走了過去。
「在想什麼?」
一聲輕柔的問話將琰寧的思緒拉回,琰寧扭頭一看,見雲祁正朝自己走了過來。看著雲祁的臉,心口微微一痛,琰寧不自覺的皺眉。
「琰寧小姐可是又想到了那位故人?」雲祁見琰寧定定的看著自己,出聲問道。
琰寧微微一笑,臉上帶著一絲苦澀,「嗯,琰寧失禮了,還望雲祁公子莫怪。」
「無妨。」雲祁輕笑一聲,有些好奇的繼續的問道:「不知這位故人是琰寧小姐的什麼人?現在何處?」
琰寧聞言,腦子裡想起時允說的話,「她很好,對我也很好。對不起,我沒能守住自己的心……」
呵呵,有什麼對不起的呢,心之所向,無關對錯……
「他曾是我很在乎的人,後來,是我心裡的人。現在,是我不能再去想念的人……」
「為何?」
「因為有一個更好的人正陪著他啊。」
說到這裡,琰寧覺得自己胸口處堵得生疼,眼淚一滴一滴的落下。她終是放不下,解不開,每每想起時允的話,她都心痛到無法呼吸。
雲祁見琰寧滿眼淚光,眉頭緊蹙,似是痛苦萬分,不禁有些懊惱,眼中儘是擔憂的看著琰寧。
「你……」他想問,她還好嗎?但卻又問不出口。
琰寧抬眼看向雲祁,淚水模糊了視線,眼前的雲祁的臉和時允的臉交錯重合,她知道他不是時允,但她有好多的問題和想說的。她可不可以任性一次,把他當作時允,將心裡的話都說給他聽……
琰寧緩緩開口,「他曾說過,他這一輩子只會有我,要我相信他。他說他喜歡我,對他最好的人是我。他還說,會一直陪著我,不會讓我一個人……」
「可為什麼,我把心給了他,他的心卻給了別人。」
「若守不住自己的心,為何還要來招惹我……」
琰寧看了一眼雲祁,見他認真的看著自己,凄然一笑,「雲祁,你知道嗎?我不是這裡的人。」
聽見琰寧直接喚自己的名字,雲祁的心微微一動。卻又聽見她接著說自己不是這裡的人,忍不住疑問:「不是這裡的人?」
「我本是生活在另一個時空的人,不小心失足落水,醒來時,便來了這裡。」
琰寧說完,眸光明亮的看著雲祁,開口問道:「我說的話,你相信嗎?」
雲祁愣住了,他不知道琰寧說的另一個時空是什麼,他也從未聽說過有這樣的事。可他不知為何卻從心底里相信她的話,「信。」
琰寧一聽雲祁相信她,不禁露出一抹甜甜的笑,有人願意相信她,她或許可以不用再覺得孤單了……
雲祁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女子,一時傷心欲絕的流淚,一時又笑得甜美純真。她雖在自己眼前,可他卻覺得她好像離自己很遠,好似沒人可以真正走近她,她是那麼的孤單無助……
心中莫名的生出一絲心疼,雲祁似魔怔了一樣,柔聲對琰寧說到:「讓我陪著你可好?」
話說出口,雲祁和琰寧皆是一驚。雲祁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說,見她一臉震驚的看著自己。雲祁輕聲說道:「寧兒可將雲祁視作知己。若有不快,盡可與雲祁訴說。可好?」
琰寧怔怔的看著雲祁,知己……,這或許是她和時允最好的結果吧。在原本的世界,她和時允不可能再回到當初無話不談的時候了。在這個世界里,還能被雲祁視為知己,對她而言,已經是最大的幸運了。
心裡這樣想著,琰寧滿足的笑了起來,對雲祁的感激的說到:「好。」
兩人看著彼此,會心一笑。
這時,湖邊傳來一聲疑問:「雲祁公子?」
兩人尋聲望去,是宗雅,和她一起的還有宗墨和藍肅亦。宗雅見兩人也不說話,故意問道:「不知雲祁公子和安國公主在聊些什麼,竟這般開心。」
哼,她就是要讓四殿下知道,琰寧是個勾三搭四,不知羞恥的女人。
雲祁聞言,眸光一沉,只冷冷的看了一眼宗雅,轉而柔聲對琰寧說:「寧兒,走吧,我陪你過去。」
寧兒?雲祁竟這般親昵的喚琰寧!藍肅亦的臉色漸漸陰沉下來,好似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寒霜。
「你們……」宗雅本打算繼續挑撥,卻被雲祁冷厲的眼神嚇得不敢再說話。
兩人緩緩向湖岸走來,「見過四殿下。」對著藍肅亦微微行禮,便一起朝宴會走去。
見藍肅亦臉色黑的可怕,眼中似有怒火,宗墨轉身對宗雅說到:「雅兒,你過去陪陪母親吧。」宗雅聞言,偷偷看了一眼藍肅亦,便悶聲走開了。
宗雅走了之後,宗墨轉身看了看藍肅亦的神情,隨意問道:「肅亦,你可是在生氣?」
「我為何生氣?」藍肅亦冷聲反問道。
宗墨聞言,無奈一笑,就知道藍肅亦不會承認。「好吧,當我沒問。不過,雲祁的身邊從沒出現過女子,也不曾見他對哪個女子用心。可剛剛……」說著,宗墨暗暗瞥了一眼藍肅亦。果然!這要殺人的眼神還不能說明什麼嗎?明明就快氣炸了,還非要死鴨子嘴硬,也不怕把自己憋出內傷。宗墨無奈的看著自己的好友,唉,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看清自己的心。
宴會中不少人發現,雲祁竟然和琰寧走在一起,不禁紛紛小聲議論起來。
坐在正前方的雲靜遠遠的就瞧見了和琰寧站在一起的雲祁,不禁甚感意外,從未見祁兒對哪家女子上心過,如今這是……?
雲靜對著身後站在的宮女悄聲吩咐了一句,那宮女便離開了。
琰姝見琰寧居然和雲祁一起回來的,不由得張大嘴巴,一臉驚詫。
「雲祁公子,皇後娘娘有請。」說話的,是剛才雲靜身後的宮女。
雲祁聞言,看了一眼琰寧,然後對宮女說到:「走吧。」
待雲祁走後,琰姝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的背影,獃獃的問琰寧,「寧兒,你和雲祁,難不成……」
琰寧看著琰姝這樣子,忍不住輕笑著說道:「二姐姐,你想多了。」
琰姝微微眯著眼,扭頭看向琰寧,似是有點不相信琰寧的話。
雲祁跟著宮女來到雲靜面前,對藍辰遠和雲靜兩人躬身行禮,「雲祁見過陛下和姑母。」
「祁兒不必多禮,快到姑母跟前來,姑母有話問你。」
雲祁聞言,朝前走了兩步,說到:「姑母請問。」
「方才見你和寧兒走在一起,不知你們這是……?」雲靜的聲音雖不大,奈何雲祁本身就引人注目,雲靜問的話,又正好是一些人好奇的。所以,雲靜的話一問出口,四周立刻安靜了不少,大家都等著雲祁的回答。
琰寧喝了一口茶,暗自搖頭,果然,八卦是人的天性……
雲祁聞言,淡淡的說到:「寧兒琴藝奇佳,對音律又天賦斐然,祁兒很欣賞她。」
雲靜一聽,都寧兒寧兒的叫的這麼親密啦?難不成自己的這兒媳婦兒要變成侄媳婦兒了嘛……?
「原是這樣。不過,若你當真和寧兒情投意合,兩情相悅,姑母願為你二人作主。」雲靜進一步試探著。
誰知,雲靜這話恰好被剛回來的藍肅亦聽見。藍肅亦停下腳步,神色肅然凝重,眸光深沉盯著雲祁,似乎也在等著雲祁的答案。
雲祁一聽,輕柔的笑著說道:「多謝姑母好意,但祁兒視寧兒為知己,並無其他非分之想,還請姑母不要誤會。」
此言一出,眾人皆看向琰寧,七夕那日,琰寧當眾拒絕四殿下,卻對雲祁真情流露。如今皇後娘娘願為兩人作主,可雲祁卻拒絕了,這……
「寧兒,你……」琰姝見琰寧面不改色,臉上也無半點難堪痛苦,以為她是故作堅強,不禁擔憂的說到。
見琰姝一臉可憐的看著自己,琰寧有點哭笑不得,對著琰姝安慰道:「二姐姐,我沒事的。我和雲祁只是朋友,並無其他。」
「真的嗎?」
「嗯,真的,比真金還真。」
「噗呲!」琰寧一句話,把琰姝逗得忍不住笑了出來。
藍肅亦聽了雲祁的話,視線向琰寧看了過去,卻見她正和琰姝說笑,並不在意雲祁的話,心下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雲靜聽雲祁如此說,這才放下心來,柔聲向雲祁問道:「祁兒方才說寧兒琴藝奇佳,可是真的?」
「回姑母,祁兒並未聽過寧兒彈琴,但宮央曾對寧兒的琴藝讚不絕口,所以祁兒也很好奇。」
「哦?能被宮央誇讚的琴藝,朕也有點好奇了。」藍辰遠笑著對雲靜說到。接著,藍辰遠看向琰鎮,「咳咳,不知大將軍可願讓寧兒為朕和皇后彈奏一曲?」
琰鎮聞言,暗暗腹誹,想聽不會自己叫寧兒么?非得膈應他……
「能為陛下和皇後娘娘獻曲,是寧兒的福分。」
琰鎮說完,轉身看向琰寧,對著琰寧微微點頭。琰寧起身站了出來,對著藍辰遠和雲靜屈身行禮。不過片刻,便有宮人將琴抬了過來,在琰寧面前放好。
眾人只見琰寧微微福身,婉婉落座。纖細白皙的玉指輕輕撫上琴面,凝氣深思,琴聲緩緩響起,這琴聲時而悠揚清澈,時而又蕩氣迴腸,時而輕柔綺麗,時而又柔情萬丈,眾人聽得入了迷,只痴痴的看著專註彈琴的琰寧。
琰寧正準備彈奏第二段的間隙,一聲悠揚的笛音傳來,琰寧抬眼看去,正好看進雲祁溫情脈脈的笑眼裡。心裡忍不住感嘆,雲祁不愧是音律天才,僅僅聽了一小段,便能用笛聲合奏,還合得這麼順其自然,毫無瑕疵。
雲祁吹著玉笛定定的看著琰寧,他沒想到,她的琴聲竟如此醉人,讓人沉醉其中,無法自撥。
兩人相視一笑,默契十分,琴音和著笛聲,纏綿悱惻,情意綿綿。
一曲完畢,琰寧見藍辰遠和雲靜仍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便柔聲說道:「陛下,皇後娘娘,琰寧彈完了。」
藍辰遠和雲靜回過神來,滿眼喜愛的看著琰寧,雲靜不吝嗇的誇到:「寧兒的琴藝居然這麼好,本宮實在是太喜歡了!」琴聲喜歡,人更喜歡!這樣的妙人兒,一定要她變成自己的兒媳婦兒!
「朕竟不知,寧兒還有這樣的才華。大將軍藏得真好啊~」
琰鎮一聽藍辰遠點自己名了,站起身來主動請罪,「微臣知罪,還望陛下恕罪。」說是請罪,言語間卻無半點愧疚之意。
琰寧微微蹙眉,這兩人是在唱戲嗎?
宗雅見藍辰遠和雲靜對琰寧大加讚賞,喜愛之情溢於言表。不自覺的狠狠撕扯著手裡的帕子,盯著琰寧的眼中儘是嫉恨。這本該是屬於她的榮寵,可如今又是她,為什麼每次都是她!術法也好,琴藝也好,她曾是京都第一。自從琰寧出現之後,她便樣樣都輸給她。她不甘心,她怎甘心……
宴會中不少人見此情形,亦是暗暗揣測,這將軍府的大小姐琰華已與大殿下定下婚約,未來很可能成為皇后。而這小小姐琰寧,先是被封為異姓公主,如今又深得陛下和皇后喜愛,怕是最終也會嫁入皇家。如此一來,這將軍府還有誰敢招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