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線索斷了
銀修離開后，徑直去了簪花雅築，那裡是他和流雲流葉碰頭的地方。簪花雅築乃是京都第一青樓，裡面接待的大多是京都名流，乃至朝中重臣。雖是青樓，卻不似一般青樓那般艷俗，那裡面的女子相貌才能，皆是不凡。銀修的居所在簪花雅筑後院一座獨立的閣樓里。閣樓的另一邊則是京都最負盛名的琉璃湖。
此刻，銀修正臨窗而立，思索著剛剛流葉說的話。據流葉所說，王六在半月前救下一逃難女子，那女子為報恩，願以身相許，希望能給王六作妾。東辰國國法有立，男子納妾，必須要經過正室的許可。奈何王六的髮妻拒不接受，且非要趕走那女子。可那女子卻以性命相要挾，如不能為妾，為婢亦可，只求能報恩。可自昨日傍晚時分起，那女子便不知去向，今早王六一家，便遭人殺害，無一生還。如此這般，這線索怕是暫時斷了……
「公子，接下來該怎麼辦？」身後，流雲等待著銀修的指示。
「你們先回去吧。寧兒那邊，你們多留意。」銀修微微側身，對兩人囑咐道。
「是！」兩人躬身行禮，隨後身形一閃，消失在夜色中……
「哥，寧兒可有大礙？」流葉難得嚴肅的問道。之前自己查到對寧兒下手的人是王六，一心想替寧兒報仇，可沒想到，王六一家已遭人滅口。現在看來，事情沒這麼簡單，也不知道寧兒現在如何了。
「小姐身體已無大礙，只是性情有些改變，我也不知是好，還是不好……」流雲若有所思得說著。
「何謂性情有所改變？」流葉一臉不解得看向流雲。
流雲拍了拍流葉的肩膀，「明天見著你就知道了。」說完徑直朝將軍府走去。
「唉，唉，哥，你說清楚！等等我！」還沒想明白流雲話里的意思，流葉趕緊追了上去……
翌日清晨
「寧兒！寧兒！起床啦！」流葉整個人趴在琰寧的房門上，想從門縫裡看看琰寧起床了沒有。
「流葉公子！你你你這是在幹嘛？」旦兒端著一盆水，準備服侍自家小姐起床洗漱，誰知一進院門，就看見流葉貼在小姐房門上。旦兒真是又氣又惱，這個流葉公子，太不顧禮數了，哪有男子趴在姑娘房門上偷看的道理。這要是傳出去，她家小小姐的清譽豈不是毀了嗎？
「小旦兒，寧兒醒了沒有？我要進去看看她傷勢好了沒？」不顧旦兒氣鼓鼓的臉，流葉依舊神采奕奕的說著。
「流葉公子！您這樣趴在小小姐房門上，對小小姐清譽有損的，知不知道？」旦兒氣不打一處來。真是的，這個流葉，雖說是和小小姐一起長大，自然是要親近一些。但如今他和小小姐都已長大，該知道男女有別，怎麼還和小時候一樣。小小姐總說他是心思單純。什麼心思單純，依自己看，他就是腦子缺根弦！
流葉不解，「哪裡有損了？我沒有進去啊。」
「你！……」旦兒一時語塞，不知該怎麼解釋，只得硬生生把火氣憋著。
「旦兒，怎麼了啊？」本來還睡得迷迷糊糊的琰寧，被門口的動靜直接吵醒了。
「小小姐，旦兒來服侍你洗漱。」說著，便推開門，走進房間，然後哐的一聲，重重的把門關上了。本來想跟著進去的流葉，被無情的關在了門外……
「旦兒，剛剛是怎麼回事？誰在外面呢？」琰寧看著這個大早上就氣鼓鼓的小丫頭，不解的問。
「小小姐，你都不知道，流葉公子剛剛趴在房門上偷看！」小丫頭義憤填膺的回答。
呃……琰寧無奈，「好了，旦兒不生氣了，流葉哥哥並非有意。」記憶中，流葉總是樂呵呵的，會想盡各種辦法逗她開心，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活寶一枚。
「小小姐……」旦兒糾結。
「好了，我要起床了。你能告訴我衣服在哪嗎？」琰寧柔聲問旦兒。
「小小姐，旦兒來服侍你吧。」旦兒上前，準備扶琰寧下床。
「旦兒，你聽我說。」琰寧認真的看著旦兒說到。
「嗯？小小姐，你……」旦兒看著突然嚴肅的琰寧，心下不自覺的生出一股怯意。
琰寧輕笑出聲，「你不要害怕，我並不是要責罰你。相信你也感覺到了，我和以前不一樣了。可能有的習慣和喜好也變了，所以為了免去以後一次一次的解釋。我想，現在和你說清楚最好不過了。」
「好，好的，小小姐，您說，奴婢聽著。」旦兒低聲應著。
「嗯，好。第一，我希望在我面前，你不要老是奴婢奴婢的稱呼自己，這樣不好聽。第二，吃飯睡覺，沐浴穿衣，這樣的事情，我可以自己做，你不用服侍我。並不是針對你，只是我現在真的不喜歡別人看著我做這些。第三，在我面前，不要跪拜，不然我會折壽的。這些，你可能做到？」
聽完琰寧的話，旦兒已是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小小姐這要求，怎麼聽著有些怪怪的。旦兒還沒反應過來，琰寧已經湊了過來，對著旦兒溫柔一笑，「可以做到嗎？旦兒。」
「啊？呃，嗯嗯！好的，旦兒記住了。」旦兒回過神，連忙點頭應允。小小姐說話的語氣雖是感覺不容拒絕，但話里意思，卻讓人覺得暖心。這樣的小小姐，真是讓人又怕又喜。
「好的，旦兒真棒。那旦兒現在能告訴我衣服在哪嗎？」琰寧接著問道。
「嗯嗯，小小姐，您的衣服就放在這個柜子里。」說著，旦兒順手打開櫃門，讓琰寧可以直接看到裡面的衣服。
琰寧走過去選了一身藍色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再披上淡藍色的翠水薄煙紗，簡雅大方，正合心意。洗漱完，琰寧準備出門在院子里走走，醒來之後，還沒好好看過自己的住所。
「小小姐！等等，您的頭髮。」旦兒見琰寧披散著頭髮就往外走，急忙提醒。
琰寧這才反應過來，她原本就很少將頭髮紮起，只因時允說喜歡她披著頭髮的樣子……。
可是，這頭髮……琰寧求助的看向旦兒。
旦兒看著琰寧一幅無可奈何的表情，越發覺得現在的小小姐好像比以前生動了。
「小小姐，旦兒給您梳吧。」說完，便拉著琰寧坐在梳妝台前做好。琰寧看著鏡子里的那張臉，驚詫萬分。臉若銀盤，眼似水杏，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再加上這天生的清冷氣質。連蹙眉都這好看，琰寧深感自己真是撿了大便宜了……。
因琰寧額頭上有傷，旦兒只簡單的將一部分頭髮低低的盤起，再用一根白玉簪固定，婉約素雅，將琰寧襯托的更加清麗脫俗。琰寧看著，真心佩服起旦兒的巧手來。
「旦兒，謝謝你，我們出去走走吧。」說完，琰寧便拉著旦兒的手朝門口走去。
「小小姐，小小姐，等……」旦兒話還沒來得及說話。琰寧已經推開了門。
只見一男子雙手抵著門框，神采弈然的看著琰寧，「小寧兒！流葉哥哥來看你了！」男子頭戴紅色抹額，黑髮高高束起，一身黑色勁裝，顯得格外精神帥氣。
小寧兒……，怎麼會這麼像，對她稱呼，給她的感覺，連雙手抵著門框的姿勢都一樣。琰寧好像又看到蕭韓抵著教室的門，逗弄著她說：「喲喲喲，小寧兒，時允哥哥給你說了什麼啊，臉這麼紅。」
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流葉感覺琰寧在看他，又好像不是在看他。便再次出聲，「寧兒？」
琰寧回神，眼神才聚焦到眼前這張帥氣而又陽光的笑臉。「流葉哥哥。」琰寧回以淺淺一笑。
只這一個笑臉，流葉便敏銳的察覺到，寧兒不同以往。但他不在乎，只要寧兒平安就好。一眼瞥到琰寧額頭上的傷，流葉眸光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狠戾，不管此次是誰，天涯海角，他絕不放過。
琰寧並不知道流葉此刻的想法。或許是因為蕭韓，琰寧只覺得和流葉在一起讓自己很放鬆，很溫暖。
「流葉哥哥在想什麼？」琰寧語氣溫和的問道。
「在想今天帶寧兒去哪玩。」流葉故作沉思的說。
旦兒急忙站出來，雙手叉腰，對著流葉激動的喊著；「流葉公子！小小姐的傷還沒好呢！銀修師父和將軍吩咐過了，這兩天務必讓小小姐好好修養，不能外出。你這是又有什麼歪主意！」這架勢，簡直了！把流葉說得一愣一愣的。
「噗呲！」琰寧一個沒忍住，輕聲笑了出來。
「好好好，我錯了！」流葉作勢求饒。
「寧兒，等你好了，流葉哥哥一定帶你出去玩。整天呆在這院子，沒病都悶出病了！也不知道銀修那傢伙……」
「咳咳」流雲的兩聲咳嗽，剛好打斷了流葉要說的話。三人尋聲望去，不知什麼時候，銀修和流雲已經站在院子里。
「我這傢伙，如何？」銀修看向琰寧，眸光里是藏不住的驚艷，只有她的出現，才可以吸引他的目光。眼光轉向琰寧身側的流葉，威懾十足，流葉若是敢說一處他的不好，他便讓他半年回不來京都。
「哎呀，公子來得正好，流葉突然想起還有要事，流葉告退！」說著便飛身上了房頂，溜之大吉。
「小小姐，旦兒去膳房準備早膳，旦兒告退。」說完，旦兒向銀修和流雲行禮，便出了院門。
「流雲哥哥早。」琰寧巧笑倩兮，親切得和流雲問候著。
「寧兒早，為何在外面吹風，受寒了可怎麼好？」流雲關切的問。
這丫頭，當我是空氣嗎？居然先和流雲打招呼……
移步閃身，銀修一個眨眼間便已擋在琰寧面前。「寧兒，師父也在這裡。」銀修的語氣里，有著他自己都不太清楚的情緒，不滿，怒氣，心酸，委屈。
琰寧看著這樣的銀修，感覺他像個要糖吃的孩子，但他的這張臉，和她這樣的想法簡直就是八竿子打不著。
琰寧稍稍後退，微微拉開了自己和銀修之間的距離。不能靠太近，她雖自制力不錯，但也不一定能抗住這時不時的誘惑。已經疼過一次了，她不想再陷進去……
琰寧的動作，銀修看在眼裡，她眼裡的悲傷，他也看在眼裡。他肯定，琰寧經歷過什麼，而那些，是他不知道的。而他，不喜歡這樣……
「我有一個問題。」琰寧決定要問清楚。
「你問。」銀修期待著她的問題。
「你應該比我大不了幾歲吧？而且這些年也不曾教授我任何東西，為什麼會是我的師父？」琰寧是真的很不明白……
「呵呵。」銀修輕笑。
「寧兒想怎麼喚我，都可以。」看著她，他滿眼都是笑意。
「真的？叫你銀修也可以嗎？」
「嗯，可以。」
得到銀修的許可，琰寧轉身進屋，「你們進來吧，剛好一起吃早膳。」
「好。」
三人進屋坐下，不一會兒，旦兒便將準備好的早膳擺放好，剛準備退出去，就被琰寧叫住，「旦兒，坐下一起吃。」
「啊？小小姐，這不合規矩。」旦兒連連搖頭。
「這裡是我的院子，聽我的。」琰寧堅定的說。
旦兒看了看銀修和流雲，和這兩位公子坐在一起吃飯，太嚇人了吧……，再看看自家小姐一臉的堅持，旦兒認命的坐下，有小姐在，她不用怕。
用完早膳，銀修檢查了一下琰寧的傷口，順便監督她把葯喝完。
「小小姐，大少爺來了。」旦兒進來稟報。
「寧兒。你可好……」琰越看到靠窗而坐的琰寧，沐浴在晨光里的，寧靜雅然，正笑意盈盈的看向他，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他的寧兒真美……
「大哥，寧兒已經沒事了，大哥不用掛心。」琰寧說著，順勢請琰越坐下。
琰越會心一笑，「沒事就好。華兒姝兒和澈兒一大早便去了九章國府，大哥便過來陪陪寧兒。」
「九章國府？」琰寧不解。
「呵呵，九章國府乃是朝廷為各位殿下和公主，以及朝廷大員的子女設立的學堂。」琰越耐心解釋道。
「哦~」不就是貴族學校嗎，琰寧不以為然。
「寧兒也想去嗎？九章國府雖說教授的皆是王公貴族，但規矩極嚴，教學的先生是當今陛下親自選派，即便是皇子公主犯錯，也會直接訓斥，不留情面。」
「還能如此？」琰寧有點意外。一般來說，貴族學校里的學生，身份地位，皆是不凡。怎會甘願接受他人的斥責管教。這個九章國府，竟如此不同，她真的有點好奇了，不知道這個時代的人都學些什麼呢，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
琰寧一手撐著下巴認真思索著，另一隻手有意無意的敲擊著桌面，那模樣，真是讓人忍不住喜愛。
「你想去？」銀修看出了琰寧的渴望。
三人看向琰寧，期待著她的答覆。
「我可以去嗎？」既是只收王公貴族的學校，她一個將軍府的收養的義女，怕是不能進去吧。
「寧兒想去，讓爹從陛下那求個諭令就好了。」琰越寵溺的說到。
「待寧兒傷好了，就可以去學習了。」
學習啊，或許這是現在她唯一能讓她回歸正軌的事了吧……
「好了，寧兒，你該休息了。」銀修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寧兒，大哥和銀修流雲還有事情要辦，你好好休息，快快養好傷。」說完，三人起身，準備離開。
「嗯，好，寧兒知道了。」
房間恢復了安靜，琰寧突然覺得無趣的緊。以前的她，為了讓爸爸媽媽開心，每天除了學習，還是學習。沒有其他的愛好，也沒有很多的朋友。如今，到了這裡，沒有了考試，甚至對學業都沒有什麼特殊的要求，她真心覺得自己真是毫無價值……
「旦兒~，旦兒~。」琰寧出聲喚到。
「小小姐，旦兒在，您有什麼吩咐？」旦兒小跑進來，殷切的說到。
「旦兒，我想看書，你能不能幫我找一些書來。」
看著自家小姐一臉的無聊，旦兒心下明了，「小小姐稍等，旦兒這就去拿。」
沒過多久，旦兒抱著幾本書就到了琰寧跟前。琰寧迫不及待的接過書，一一翻看。
這都是些什麼啊……《四大殿下傳說》、《京都名家子弟錄》、《我心中的的雲公子》、《琉璃湖軼事》、《奇聞異錄》……琰寧啞然，古代人也這麼八卦的嗎？她很好奇，旦兒是從哪找來的這些書。
琰寧真是覺得無奈又好笑，「旦兒，你從哪找來的這些書啊？」
「我從府里幾個熟識的姐妹那借來的啊。這些書可是近年來備受京都各家小姐追捧的呢。」琰寧看著這小丫頭眉飛色舞的說著，不由得扶額。「家裡再沒有其他的書了嗎？」
「府里的書大多在將軍的書房裡，但將軍的書房，不是誰都可以進的。小豆子那好像有一本《九章》，聽說是二公子賞給他的，小豆子一直收藏著。」
「這樣啊，那就等爹爹回來了再說吧。你去歇著吧，不用守著我。」琰寧說到。
「是，小小姐，旦兒告退。」
琰寧瞥了瞥眼前的這些書，無奈嘆氣，別無選擇了。隨手拿起一本，開始翻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