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不甘心
微弱的開門聲響起,一個戴著頭罩手拿麻袋的「人」走進了沉寂的酒吧。
之所以被稱為人,可能他身形看起來要比其他的大型魔族矮小、瘦弱,但是又不像哥布林,獸人種族那麼挫,這樣的身材在魔族中根本不值得一提,不夠強壯也不夠高大威猛,或許只是看起來比較像一個人類而已。
事實上這個酒吧是絕對不應該有人類進入的。
他開門后,環視了下四周。
這個酒吧內部非常簡陋,有五張桌子,桌子上殘留著食物和酒,桌子周圍和椅子上東倒西歪的,躺著幾個還沒有睡醒的獸人族戰士,它們的盔甲和武器散落在地上,非常的雜亂無章。
可能是因為凌晨的緣故,酒吧吧台里沒有人,他開門的聲音過於微小,並沒有打破酒吧中的這份寂靜。
他看過酒吧內的構造后,緩步走向吧台,走路的時候他避開了地上有可能阻擋他的障礙物。
當他走到吧台前,望了望裡面,吧台裡面沒有人。
吧台上到處都是東倒西歪的酒瓶,後面有一個酒架子,上面放著一些劣質檔次的酒。
看著這些酒水,他心想這些酒倒是很符合這個杳無人煙的地下城所具備的品味。
斗篷男看著這一切,準備打破眼前的寂靜,大喊了一聲:「有沒有管事的在!」
他的聲音雖然很低沉,但是卻充滿了力量,並不像他的身材一樣給人覺得不值得一提。
聲音看似打破了酒吧內的寧靜,但是這裡依舊瀰漫著墓地般的死亡氣息。
斗篷男並沒有理會那些躺在酒吧里酒醉中的獸人,因為他知道,它們對於自己來講根本不重要。
就在這個時候,從吧台的酒櫃後面傳來打哈欠的聲音。
「誰呀,打擾了老娘的清夢。」
他順著聲音,眼見一位身材火辣,穿著稀少的年輕女性從酒櫃後走了出來。
這個女性不是一般的人類,從她最具代表的桃心狀小尾巴可以看出,她是個魅魔。
這個魅魔的身高比一般的魅魔要高一些,與其說是高,不如說是成熟的美,她的長相妖艷,這耀眼的靚麗甚至無法被那死亡氣息所掩蓋,她身上這股由內而外散發出的魅力,是讓任何魔族和人類都無法抵擋的誘惑力。
斗篷男沒有刻意的抬頭看她,只是把手裡的麻布口袋往吧台桌上一放。
「換賞金。」
吧台里的魅魔看了看斗篷男,由於燈光昏暗,她沒有看清斗篷男的長相,也不知道他是什麼種族。
「噢?外來客。」
斗篷男點了點頭,伸出左手打開了麻袋,就在此時,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從麻袋裡傳了出來。
魅魔一瞬間抖了抖鼻子,她想用手捂住鼻子,來抵擋這腥臭帶來的嗅覺刺激,但是還沒有抬起手,很快又放鬆了下來。
斗篷男注意到了這細微的變化,並沒有做出什麼特殊的動作,只是抬起了頭,通過昏暗的燈光看著眼前的魅魔。
「口袋裡的是人類還是魔族?」
斗篷男一邊盯著眼前的魅魔,一邊像例行公事一樣,用右手伸進麻袋裡。
「喬德雷,光明騎士團騎士,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個應該能換2000個金幣吧。」
他說著從麻袋裡面,拿出了一顆人類的頭顱,這顆頭顱還帶著騎士的牛角盔,牛角盔上面的裂痕全都被血漬覆蓋,頭顱鏈接脖子位置上的血也有些乾涸了。
斗篷男左手伏在麻袋上,右手將頭顱面朝魅魔,放在了吧台上,他繼續看著她的反應。
魅魔先是有些驚詫,沒有一秒鐘便轉變了臉上的表情,伸出手摸了摸斗篷男放在吧台上的頭顱,她並沒有做出什麼言語回應,只是直勾勾的看著這顆頭顱,從她臉上的變化可以看出,她由於剛才的腥臭和眼前的景象,已經睡意全無。
斗篷男繼續盯著魅魔,等待她的回應,大概五秒鐘的時間,他用力將頭顱從魅魔的手裡拽開,並放回了麻布口袋。
魅魔看見他的舉動就是一驚。
「怎麼了?你不要換賞金了?」
「我好像來錯地方了。」
斗篷男將麻袋從吧台上移開,並捆到了自己的腰間,隨後撤開了一大步。
與此同時,只見魅魔面朝斗篷男身後的方位,雙手合十,嘴裡念起了咒語。
周圍那些躺在酒吧內的獸人,逐漸站起來,並拿起了地上的武器,而每個獸人身上都散發著淡紫色的光,獸人的眼睛里完全看不到,擁有生命力的怪物眼中本該具有的眼神。
斗篷男右手不慌不忙的取下了項鏈,漸漸項鏈變成了一把巨大的血紅色鐮刀,而鐮刀的刀口上還殘留著上一次戰鬥中勇者流出的血跡。
他右手握緊鐮刀的同時,口中也開始默默吟唱。
「中級暗影防護」,「洞察術「,「延時隱身」……
還沒等他做好萬全準備,其中一個獸人跳起來飛身向斗篷男撲來,斗篷男的左手握緊拳頭,用力揮拳打在了這個獸人的肚子上,獸人的肚子瞬間就被這一拳打穿了,但是獸人的戰鬥意志完全沒有消失,它就像一具屍體掛在他的左手上,用它手中的狼牙棒向他的後背砍來,「咚」,狼牙棒穿透了斗篷,結結實實的打在了他的身上,這一下如果是打在一個人類的身上,恐怕早已皮開肉綻血肉橫飛,但是斗篷男並不是人類。
他多年來鍛煉的強健肉體,完全不像他的身形那般看著弱不禁風,而是像鋼筋一樣的堅硬。獸人的攻擊甚至沒有讓他產生一絲的動搖。
就在狼牙棒打中他的同時,他的左手周圍燒起了白色的火焰,這火焰亮如白晝,把整個酒吧全部照亮了,而火焰存在的那一瞬之間,掛在他左手上的獸人屍體,化為了灰燼,狼牙棒也掉落到地上。
另外三個獸人看到這一幕,根本沒有絲毫的膽怯和猶豫,一起向斗篷男的右側攻來。
他此時將鐮刀橫擺,身體向下彎曲,順勢在原地轉了個一百八十度迴旋,鐮刀像一陣強風同時穿透了三個獸人的身體。獸人的頭顱連同武器,全部在同一時刻被切成的兩半,就在這些獸人頭顱落地的同時,他的左手再次燃燒起來並指向了它們的屍體,燃燒著的白色火焰從左手中噴射出來,並環繞著獸人的屍體殘骸,屍體便化為了灰燼。
隨著獸人們的消失,魅魔也不再念誦咒語,抬起頭轉過身看著斗篷男冷笑著。
「明明是一個惡魔,卻擺出一副牧師的樣子,真叫人噁心。」
斗篷男看著獸人化為的灰燼,默默地低下頭說道:「侵犯死者,罪無可恕!」
魅魔冷笑道,「你們就應該全部成為我的奴僕,死了就是被我支配的玩具罷了。」
斗篷男轉過頭狠狠的瞪著眼前的魅魔,昏暗燈光下,依然能感受到他眼睛里放出的寒光,這道寒光充滿了憤怒。
死者不管多麼的渺小,都應該被尊重。
斗篷男將手中鐮刀指向了魅魔。
「你不是魔族,你到底是什麼人?」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魔族?」
「沒有底線的下賤,你不配!」
「魅魔不就是下賤的女人么?我認為已經很像了。」
魅魔慢慢後退到了黑暗中,從吧台酒櫃後面的黑暗裡繼續傳來她的聲音,「呵呵。」
他默默的看著吧台內的黑暗,等待接下來要發生的一切。
魅魔,魔族中最妖媚的族民,殺戮才是她們的本性,人類的肢體和鮮血是她們享受樂趣的調味劑,她們只會因為人類的血而興奮,又怎麼會像這個假的魅魔一樣蹩手蹩腳。
男人沒有準備和眼前的她來講這些,因為在他看來,對方很快會是麻袋中的下一個頭顱了。
魅魔在黑暗中念起了咒語。
「結界:幽暗空間。」
隨著她的咒語,酒吧內的桌椅板凳還有吧台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整個酒吧內的環境全部變成了一望無際的暗紫色,在這個空間內只剩下了斗篷男。
他對於眼前發生的一切並不陌生,據說在人類中是有可以操縱時間和空間的魔法師,而他所存在的這個幽暗空間,則是死靈魔法的空間法術。
「既然進入了我的結界里,像你這種戰士想跑也跑不了吧,你已經是我的獵物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站著,手中的鐮刀也逐漸消失在了這紫色的黑暗中。
他這個行為魅魔完全不能理解,有誰會在戰鬥中,把自己的武器收起了,對手是多麼的瞧不起自己。
「區區一個只會低階魔法的魔族戰士,連我奴僕的攻擊都躲不開,你對自己過於自信了吧。我發誓你很快就會和那些獸人一樣,也變成我的傀儡了。」
欺軟怕硬是這個人類魔法師一向的作風,修鍊死靈術的人類都是近幾年才出現的魔法師,因為他們不願意付出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去鑽研正規的元素魔法,而是藉助魔導器來施放簡單的死靈魔法。
斗篷男斷定對方一定是一個魔法師,便用左手摘下了自己的頭套,映入眼帘的,是一副人類的面孔,卻擁有者藍色的頭髮與淡藍色的眼睛。
魔法師在隱藏的空間中,看著眼前的男人,有些驚慌。
一直以來,他所遇到的那些被他殺死的魔族,絕大多數都是在上次大戰中僥倖生存下來的低等魔族,有些甚至是殘疾或受過重傷的魔族士兵,更不用說淡藍色的眼睛。
出現在他眼前的,不是旁人,正是在人族懸賞令中排名第一的Sin(辛)。
手持鐮刀擁有人類的面孔,專門獵殺在上次大戰中擁有功績的英雄。這一次,魔法師遇到的是真正的魔鬼。
雖然魔法師並沒有聯想到這個傳聞,但是眼前的這個惡魔確實是他從未見過的類型,這讓他多少有些慌了手腳。
他的驚慌並沒有讓他遺忘如何和一個戰士戰鬥,況且,他一直出於隱身狀態,根本沒有必要懼怕一個放棄武器的魔族戰士。
他繼續念誦咒語,「死靈束縛」。
片刻間從辛腳下的空間里伸出了無數只亡靈的爪子,扒住了他的腿,他瞬間就被這些從異界召喚的死靈捆住了。
辛用力掙脫,但是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
在這個幽暗空間里,死靈魔法的效果會被無限放大,就算是力量處於絕對優勢的他,也很難輕易掙脫這個束縛,很快,死靈爪子就牢牢地抓住了他的下半身。
與此同時,魔法師並沒有給他更多的掙脫時間,下一個法術緊接著就到來了。
「魂之入侵。」
魔法師從戰鬥開始到現在,根本沒有一絲猶豫,魂之入侵是他的必殺技之一,他想要用這一擊制服空間內的惡魔,他能感覺到,和這個奇異的魔族戰鬥,拖時間肯定是沒有用的,畢竟自己的隱身時間並不能維持太久。
他具有豐富的戰鬥經驗,面對戰士,魔法職業隱身是非常正確的決定,如果自己輕易暴露在一個戰士的面前,再優秀的法師也沒法用自己的魔力去和對方硬拼,必須第一時間控制住對方並迅速解決戰鬥。
當魔法師使用出必殺技的同時,空間的四面鑽入了無數冤魂,以極快的速度進入了辛的身體里。
魂之入侵這個法術,是通過冤魂進入體內支配被侵入者的思想肉體和精神,辛的身體被鑽入的靈魂侵佔了,他看似拚命的在抵抗這種入侵。
他逐漸無力反抗之前的死靈束縛,蹲了下來,而此時死靈束縛召喚的亡靈們已經逐漸從空間中顯出亡靈的全貌,一個個充滿死亡氣息的屍體用力抓住辛,並封鎖著他的行動,而他的右手也已經被完完全全勒住了。
隨著時間的流失,魂之入侵的效果開始逐漸讓他的戰鬥意志喪失了,令人奇怪的是,他的左手上面卻沒有出現任何的亡靈,對手卻沒有發現這一點。
魔法師偷偷的看著他,用一種壓倒式的口氣說著。
「可能是我高估了你的實力,一個戰士,釋放幾個防禦魔法,怎麼能防護的了我的死靈魔法?在過幾分鐘,你就可以加入到我的傀儡陣營了。」
辛低著頭,並沒有給予回應,魔法師認為他可能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就等著他被完全控制。
過了一會,蹲在地上的他緩慢的抬起頭看著魔法師的方向,他淡藍色的眼睛依舊散發著冷酷的寒光,他嘴角上揚,露出了勝利之前那種自信的笑容。
「你高興的太早了。」辛說著。
魔法師吃了一驚,自己明明隱身了,為什麼他竟然能發現自己位置。
就在魔法師驚訝的時候,斗篷男的左手燃燒起了白色的火焰。
他用自己的左手儘力去接近束縛著他的那些亡靈,當火焰接觸到這些體外的亡靈時,它們便化為了灰燼。
「什麼?「
魔法師在黑暗中看到斗篷男逐漸在恢復自由,一下慌了手腳,連忙繼續念誦咒語,試圖用對手體內的冤魂要了辛的命。
「魂之解……」
一瞬之間,魔法師口吐鮮血,跪到了地上,隱身的效果也完全消失了,她逐漸出現在這個暗紫色的空間里。
她不再是那個妖媚的惡魔,而是一個年邁的老者,身穿著法袍,手裡握著一把由珠寶鑲嵌的魔導器法杖,滿嘴是血的跪在辛的面前。
辛身上的束縛已經完全消失,並站起身。
他伸出了右手。
那把血紅的鐮刀出現在老法師的身後,並逐漸顯出了形狀,而此時最鋒利的刀刃正插在老法師後背的心臟位置。
」你,……怎麼……做……「
辛並沒有再想跟他說什麼,因為已經沒什麼意義了,隨後右手擺了個手勢。
鐮刀將老法師的身體一分為二,並回到了辛的手裡。
隨著老法師被分屍,辛體內的冤魂逐漸也排出了體外,並消失在幽暗空間里。
「朋友,你要是再晚點,我就要報銷了。」
辛不知道和誰說著什麼,他用左手碰了一下右手握著的鐮刀。
「拿開你那隻手,疼死了!」
「我這不是怕你不願意搭理我。」辛說著。
「瘋了么?想讓我灰飛湮滅?」
「這是對你的懲罰,明明一下就可以解決他,讓我跪給一個低賤的人類?」
「廢話,空間轉換,我沒反應過來。」
「你不是亡靈么,老家不認識了?」
「滾,我老家是神域,不是什麼死亡空間。」
「神靈應該不怕我的左手啊,要不再試試?」
「不要!求你了,噩夢一樣的事,不要讓我來回體驗!」
鐮刀說完話就變回了項鏈的樣子,還不忘最後懟辛兩句:「對了,你以後能不在我身上用那些新手魔法了么?啥時候隱身我自己不知道嗎?」
「啊?」
「是不是每個戰士都有一顆法師的心?我用腳指頭施放的魔法都比你的好用。」
「行,等我回去學個神恩術(神聖系魔法,對於亡靈是致命的),以後給你加加戰鬥力。」
「我錯了……不說了……」
辛戰起身,走到了老法師的屍體旁邊,看了看這個法師,左手掏出了一把匕首割下了法師的頭顱,他拿起頭顱想了想,便將頭顱也裝進了他系在腰間的那個麻布口袋裡。
他又看了看旁邊的法杖,「這個魔導器應該是挺值錢的」他自言自語的說著,又拿起了法杖,背在了自己的身後。
他看了看四下的空間,他知道空間魔法不會因為釋放者的死亡,而自然消失。
他念起了咒語。
「結界解除。」
幽暗空間逐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廢墟,酒吧早已不在,而他一路走來的整個地下城也都不存在了。
全部都變成了廢墟。
眼前的一切,讓辛莫名疑惑,原來打從他踏入地下城的一刻,實際上就已經邁入了一個更大的結界,而他的一舉一動都被釋放結界的人清楚的了解著。
這麼大的幻象結界,絕對不是剛剛這個老法師所能釋放出來的,而且辛絲毫都沒有感覺到結界的存在。到底是誰放的結界?目的又是什麼呢?一個接一個的疑問讓他實在無從著手。
「算了。」他知道他沒有時間去想這些了,自己剛才的所有行為都暴露在未知的擁有強大魔力的人眼皮下,儘快離開才是明智之舉。
他將頭套戴上了,又變成了那副流浪的斗篷男模樣,走向了他來時的路,只是和來的時候心情完全不一樣,更添加了一份警惕和小心。
地下城的牆壁已經完全坍塌,來時被這個地下城的苦工標記的土地也已經完全消失了,四外滿目狼藉。
他在黑暗中快速的移動著,因為地下城沒有光亮,剛才酒吧中的燈光想起來,也應該是老法師的結界產生的。
唯一的光亮來自地下城的入口處,即使沒有其他的光明,僅憑這一點,也足以讓他找到正確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