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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舊日輓歌(其九)

  海加爾山。

  上古之戰的傷痛過後,暗夜精靈一族在新的永恆之井湖畔已經休養生息了整整一萬年。

  繁茂高聳的諾達希爾庇佑著精靈們的家園,也讓整座海加爾山植被蔥鬱,欣欣向榮。

  然而隨著污染者阿克蒙德的大軍再一次踏足這片土地,維持了萬年的安寧再一次被打破。

  「大德魯伊!」

  精靈哨兵急匆匆地走進戰爭古樹軀體構築的要塞,向正中央的瑪法里奧稟告道:

  「第一道防線的吉安娜部隊再次告急,惡魔們派出了一隻骸骨巨龍,人類缺乏對空火力,撐不了多久了。」

  瑪法里奧身邊懸浮的淡淡綠光逐漸收斂,他緩緩睜開雙眼:「知道了,讓哨兵部隊掩護他們安全撤離,通知薩爾的部隊,準備接敵,世界之樹的結界需要時間。」

  哨兵離開后,瑪法里奧輕輕嘆了一口氣,目光轉向身邊滿臉憂色的泰蘭德:

  「還在為他擔憂?」

  女祭司輕輕搖了搖頭:「或許你是對的,瑪爾,解除他的禁錮真的是一個錯誤。」

  「放心,」瑪法里奧笑了笑:「我只是把他驅逐出了這片森林……你知道的,就像一萬年前那樣,卡多雷內部要求處死他的聲音可是不小。」

  泰蘭德點了點頭,正如她的丈夫所說,在伊利丹偷竊永恆之井的井水時,就有不在少數的精靈向瑪法里奧施壓,要求他處死自己的同胞弟弟。

  而在萬年後,伊利丹吸收了古爾丹之顱內的暗影力量,儘管他因此斬殺了恐懼魔王提克迪奧斯,但也因此完全被同胞所不容。雖說瑪法里奧當即作出決定將他逐出了森林,但其實這樣的處分反而更像一種包庇。

  「我知道,瑪爾,」泰蘭德點頭:「我只是在擔心這場戰鬥……」

  她望向高聳的諾達希爾:「真的要走到這一步嗎?你知道這將意味著什麼。」

  「當然,親愛的。」

  瑪法里奧溫和地向妻子笑了笑:「卡多雷之所以受到尊敬,是因為我們的智慧和意志……」

  他走到女祭司身邊,輕輕攬住她的肩膀:「而並非因為我們的永生。」

  此時的瑪法里奧已經渾然不在意自己欠下的那筆巨額債務,他只知道如果不犧牲掉暗夜精靈最寶貴的東西,整個世界都將被軍團的怒火所吞噬。

  「你帶著姐妹會的祭司們先去防線吧,」瑪法里奧捏了捏泰蘭德的手:「獸人的部隊頂不了多久,能不能拖到結界完成,還得看我們的。」

  ………………

  「你沒在逗我?」

  雖說馬庫斯讓羅寧把傳送目標定在無盡之海的女妖之心號上,但當他聽到傳送門對面呼嘯的海風和海浪聲時,還是忍不住一陣肝顫。

  「嗯……」羅寧煞有其事的捋著鬍子,「說實話這種傳送門我也是第一次開。」

  他想了想,在空間袋裡掏出一顆透明晶石,放在馬庫斯手心。

  「又是石頭?你們法爺的想象力這麼匱乏嗎?」

  羅寧白了他一眼:「這是喚潮石,我從庫爾提拉斯水手那騙……買來的。」

  說著,他拿出一顆和馬庫斯手上一模一樣的晶石,在馬庫斯面前晃了晃。

  「如果其中一顆接觸到海水,那另一顆就會亮。」

  法師指了指傳送門:「你過去之後,如果我手裡這顆石頭一連亮了一刻鐘以上,我就……」

  「就去救我?」

  「就去聯繫個體面點的禮拜堂,保證你走得風風光光的。」

  「羅寧你tm……」

  馬庫斯一句話沒說完,后腰一沉,被羅寧踢進了傳送門。

  「質疑我專業水平呢?」法師對著緩緩關閉的傳送門拍了拍手,打了個哈欠,回身對瞠目結舌的瓦里安施了一禮:

  「我先告辭了,烏瑞恩國王。」

  ………

  「嘔……」

  傳送帶來的眩暈感和甲班顛簸的頭重腳輕讓馬庫斯胃裡一陣翻湧,乾嘔了一陣之後,熟悉了船隻晃動節奏的馬庫斯爬起身來,便看到一群水手面色不善的將他圍了起來。

  「別激動,夥計們。」

  馬庫斯舉起雙手,對水手們行了個標準的奧特蘭克軍禮。

  「我是戴林上將和吉安娜的朋友,是來送信的。」

  水手們互相望了幾眼,卻沒有放鬆警惕的意思,反而把手裡的彎刀握得更緊了。

  雙方就這樣僵持著,沒多久馬庫斯便一步一步退到了船舷邊上。

  「好了,小夥子們。」

  一個年紀稍長的水手撥開人群,端詳了馬庫斯片刻,拍手道:

  「都散了吧,散了,不是敵人。」

  他思索了片刻:「你是烏瑟爾的那個學徒?」

  「你認得我?」

  馬庫斯有些驚訝,在腦海中搜索了良久,卻沒把眼前的水手和哪個人對上號。

  「呵呵,我猜的,之前試航的弟兄和我提過你。」

  水手看上去四十來歲的樣子,袒露在外的兩條胳膊精瘦,「你肯定不認識我了,當年你才……」

  他比了比自己肋間:「這麼高?」

  馬庫斯噢了一聲:「那時候你在海上王權號上?」

  他指的「那時候」就是第一次和吉安娜父女見面時,難怪眼前的水手自己毫無印象,原來一轉眼已經十四五年了。

  「哈哈!我對你可是記憶猶新,」水手笑著攬過馬庫斯的肩膀,看著船舷外洶湧的海浪,面露回憶之色。

  「當年啊……」馬庫斯耳邊傳來帶著庫爾提拉斯口音的男低音,忽地屁股一痛,整個身子騰空而起,撲通一聲掉進了海里。

  「你個小王八蛋就是這麼把老子踢海里的!」

  ………………

  「我就知道你這時候一定在這。」

  黑衣男子笑嘻嘻地憑空出現,和身穿青銅甲胄的青年並肩而立,二人腳下是諾達希爾蔥鬱的樹冠,在二人正對的方向,身材龐大無比的灰色惡魔正在一步一步地接近世界之樹。

  「怎麼?你要來搗亂?」

  青年眯了眯眼,視線卻始終落在向諾達希爾走來的惡魔指揮官身上。

  「不不不,」黑衣男子笑道:「我是來看熱鬧的,你這兒要是出了問題,我或許還能幫上點忙……」

  他戲謔道:「拜您所賜,我可是怕死得很哈哈哈……」

  青年冷著臉搖了搖頭,沒理會身邊瘋子莫名其妙的笑點。

  「不勞你費心了,站在一邊別添亂。」

  「嘖嘖嘖,胸有成竹啊,比你年輕的時候可強太多了。」

  黑衣男子仍是喋喋不休,但卻老老實實地叉著手站到了一邊:

  「說實話,你在種樹那天就料到今天了?說的也是啊,你可是……」

  「閉嘴!」

  青年面無表情:「我在這扁你一頓,痛的可不是現在的我。」

  他晃了晃左臂的青銅臂環:「它這會可是完整的。」

  黑衣青年翻了翻眼皮,識相的閉上了嘴,饒有興緻地站到了一邊。

  「拜託你了,老傢伙。」

  青年輕聲道,片刻后,一隻潔白的靈體狀白鹿從他左手的臂環中緩緩飄出,雄鹿的犄角中間還趴著一隻同樣潔白無瑕的雛鳥,後者彷彿睡得正酣。

  雄鹿饒有興緻地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黑衣男子,而後對青年點了點頭,緩緩閉上雙眼,星星點點的綠色光華從他的身上亮起,悄無聲息的融入下方的世界樹中。

  「你們的世界!」世界之樹旁,阿克蒙德發出了一聲響徹雲霄的怒吼:

  「將在燃燒軍團的怒火中……化為灰燼!」

  「你錯了,惡魔。」

  瑪法里奧站在山崖上,頭頂的鹿角化為玉髓一樣的月白色,隱隱有星光在其中流轉,就像此時他明亮的雙眸一樣。

  「一萬年前我們擊敗了你,這一次也會是一樣的結局。」

  「艾露恩……」德魯伊緩緩吟唱著:「以您的聖名,請賜予我溝通萬物的智慧……森林,微風,溪水中無處不在的自然之力,助我一臂之力……」

  「為了卡利姆多!」

  淡淡的熒光從整座海加爾山升起,匯聚在半空,無數靈體翩翩起舞,將夕陽下的森林照映得宛如白晝,層林簌簌,溪流潺潺,微風輕撫,這片天地間屬於艾澤拉斯的一切都在以自己的方式,響應瑪法里奧的召喚。

  「離開!我們的!!世界!!!」

  瑪法里奧眼中的精光驟然亮起,發出一聲不亞於阿克蒙德的吶喊。

  「ana『doreinitalah!!(達納蘇斯語:為了世間萬物!)」

  阿克蒙德伸向世界樹結界的巨掌被紛飛而至的靈體纏住,令他的身子猛地一個踉蹌。

  「滾開!螻蟻!!」

  惡魔噴出兩道白氣,圍繞在金色法冠后的邪能法球釋放出碧綠色的漫天火海,頃刻間燒盡了阻礙他的小精靈們。

  「drassil!」

  山腰上,金髮女巫將手中法杖高高舉過頭頂,晶瑩的冰凌沿著惡魔山嶽一樣的羊蹄滿眼而上,幾乎將阿克蒙德的膝蓋以下凍成了一座冰雕。

  「哼,拙劣的魔法!」

  阿克蒙德嗤之以鼻,邪能火焰在他體表驟然燃起,頃刻間吉安娜凝結的寒冰法術便融化成一片白汽,讓惡魔的下半身如同籠罩在雲朵之中。

  「薩爾!」

  面色蒼白的吉安娜用法杖穩住身體,向山頂方向大喊道。

  回應她的是獸人低沉而狂野的吟唱:

  「雲朵!雷霆!聽!我!召!喚!」

  身著漆黑板甲的薩爾放聲嘶吼,毀滅之錘上鐫刻的霜狼圖騰被雷光映射得愈發猙獰。

  寒冰法術造就的雲朵隆隆作響,狂風呼嘯,幾乎瞬間變作無法透視的黑,銀蛇滾動,幾個呼吸的醞釀后,一聲炸響掩蓋了戰場的一切雜音,雷光匯聚在惡魔腳下如同蟲豸的獸人身上,薩爾牙關緊咬,身體因灌注在毀滅之錘里的強大雷霆之力而不自覺得顫抖。

  「還不夠……」薩爾的每一塊肌肉都在抽搐,條條青筋在壯碩的身軀上綻起。

  「元素之靈!」

  席捲的狂風將薩爾湮沒在風眼中,狂風扭曲了雷霆,在獸人酋長身旁形成了一道駭人的雷電龍捲。

  「呃……啊!!!」

  獸人緊握毀滅之錘的手臂已然焦黑一片,在陰雲即將散去的前一刻,薩爾用兩隻手緊握住雷光閃爍的戰錘,重重轟擊在山岩上。

  「Lok『tar!!!」

  「嘶……」

  裹挾著雷霆的狂風狂暴的撕扯著阿克蒙德的左腿,飛旋的風刃甚至在惡魔堅逾鋼鐵的皮膚上留下了道道傷痕。

  而緊隨而來的山崩更是讓阿克蒙德腳下一空,高達千米的艾瑞達身形一晃,重重砸在了海加爾山的山壁上。

  「他還好吧?」

  淡紫色的魔法護罩在吉安娜頭頂撐起,抵禦著如雨而下的碎石,一頭巨熊從高處縱躍而下,騎手身前趴著不省人事的薩爾。

  「死不了,」巨熊上的騎手惜字如金,只是一臉心痛的揉了揉夥伴身上的擦傷。

  「好姑娘,忍著點。」

  雷克薩安慰著米莎,而後看向吉安娜:「我們只能做到這些了,在那個大塊頭盯上我們之前,趕快撤吧。」

  吉安娜心知肚明,一手按在米莎背上,空間之力閃爍。

  「我們的盟友為我們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哨兵將軍珊蒂斯揮動手中戰劍。

  「張弓……放!!!」

  箭矢如雨,帶著數以千計的鐵索飛向阿克蒙德,一陣叮叮噹噹的輕響過後,無數銀白鉤爪掛在了惡魔背上的金色法冠上。

  「上絞車!」

  珊蒂斯催促道,笨重的機關戰車格格作響,齒輪艱難轉動,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你們!這些蟲子!」

  重新爬起的阿克蒙德手中光芒閃爍,邪能之火凝塑成一把碧綠戰矛,他扭動身子,一把摟起背後的鎖鏈,握在手中重重一拉。

  哪怕以巨樹為底盤的絞車也無法抵禦惡魔指揮官的巨力,分分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齒輪停轉,連同巨木一起被阿克蒙德連根拔起,緊接著惡魔手中戰矛揮動,漫天火雨將暗夜精靈辛苦打造的戰爭機器付之一炬。

  「我會讓你們死得很痛苦……」

  阿克蒙德沖身後山崖上的瑪法里奧露出一抹獰笑,在精靈們心如死灰的凝視中,蒼白惡魔手腳並用,猛地撞向世界之樹諾達希爾。

  「轟……轟……轟……」

  無止境的撞擊每一下都讓聯軍諸人心跳驟停。

  籠罩著諾達希爾的結界屏障,似乎也在惡魔的撞擊下變得愈發稀薄,直到寸寸皸裂。

  「哈哈哈哈哈哈!!!!」

  蒼白的手掌穿透了世界樹結界,利爪在諾達希爾的樹榦上留下了四道深深的溝壑。

  而山崖上的瑪法里奧面如老僧入定,雙眸光芒收斂,緩緩合上眼皮,眼角隱約有晶瑩光芒落下。

  「為了……卡利姆多……」

  德魯伊嘴唇無聲地張合,用僅有自己聽得到的語氣呢喃道。

  「為了……卡利姆多……」

  與他同時低吟出這句話的,還有身處月神殿的泰蘭德。

  「艾露恩!」

  新月徽記在女祭司頭頂閃爍,一道月光從月神殿的穹頂直插天際,黃昏的天際兩顆月亮同時亮起,蒼白如雪的圓月,以及幽藍如冰的彎月。

  兩顆月亮最終重疊在一起,光柱將諾達希爾蒙上一層不容褻瀆的銀白光芒。

  「為了艾澤拉斯……」

  樹冠上,青年嘴角勾起,緩緩在諾達希爾的枝幹上折下一根嫩枝,瞟了黑衣男子一眼,消失不見。

  「見鬼,」黑衣青年搖頭嘆氣,也消失在光芒中:「你有什麼資格說這話?」

  無數的靈體再一次如柳絮般飛起,而這一次,它們的目標不再是阿克蒙德,而是海加爾山頂那棵銀白巨樹。

  「你們……」

  惡魔忽地想到了什麼,噴涌著邪能之火的手掌呼嘯著拍向小精靈。

  「你們這些凡人,瘋了嗎?」

  山崖之上,瑪法里奧淡漠地望著手舞足蹈的阿克蒙德,無數小精靈潰散在惡魔手中的邪能之火里,但後繼者立刻補上了犧牲者的位置,艱難而頑強地沖入諾達希爾,成為這棵巨樹的一部分。

  「瘋了啊……」

  瑪法里奧轉過身,幾乎長生不死的精靈,卻在這一刻顯得暮氣沉沉。

  「但是……值得。」

  「砰!!!」

  銀白巨樹的光華閃耀到了極致,在惡魔驚恐的表情中,如花綻放。

  那一天,海加爾山下了一場銀白色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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