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光明使者

  「事到如今你還不願承認嗎?」

  滿頭白髮的死亡騎士身覆染霜鐵甲,手中森冷長劍平指,眼神冷的如同諾森德萬年不化的寒冰。

  「你所信仰的聖光不堪一擊,這個世界將被重塑,以天災軍團的意志,在我的馬蹄下,徹底重塑!」

  安多哈爾的小禮拜堂內,墮落王子手持魔劍霜之哀傷,劍刃在月色下化為一泓冰冷湖水,冷徹的光芒照亮了禮拜堂的影壁。

  「你錯了,」安然盤坐的烏瑟爾緩緩睜開眼,他的面頰深深凹陷了下去,身形枯槁,身穿一身粗麻短衣,正如阿爾薩斯在拜師時見到他那樣。

  「殺戮和仇恨……」老騎士的鬚髮幾乎全部白了,但雙眼依舊清澈,面對阿爾薩斯的詰問,他的語氣沒有絲毫波動,只是淡淡地注視著放在禮拜堂靈龕上的白色魂壺,溫聲道:

  「它們或許能夠在一時間佔據你的心靈,但這些從未,也永遠不能改變這個世界。」

  他轉過頭,站起身來,手中是一把傷痕纍纍的銅製戰錘。

  「沒有意志支撐的力量是無本之木,孩子,你迷失的太遠了。」

  「可笑而迂腐,老傢伙,經歷了這麼多,你卻沒有一點進步,收起你索然無味的說教吧!」

  薄薄的寒霜在霜之哀傷的劍身上滿眼,轉眼間,聖潔的禮拜堂被阿爾薩斯散發的寒氣籠罩,宛如冰窖。

  「你只是不願承認自己的失敗罷了,烏瑟爾,你的那一套,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不堪一擊!」

  冰藍的劍光在禮拜堂里閃過,而下一秒,澎湃的聖焰將老騎士的亞麻短衫吹鼓得獵獵作響,聖光碟機散了魔劍的陰冷,閃耀的銅錘格住了霜之哀傷。

  「馬庫斯曾不止一次對我說過,」烏瑟爾的臂膀微微顫抖,但卻用一種雲淡風輕的語氣說道:

  「在斯坦恩布萊德叛亂之後,他勸我放棄在王都的職務,編出的理由是,我實在太老了,他不想讓我死在文件堆里。」

  「不要……再提,那個名字……」

  阿爾薩斯蒼白的面容上帶上了一絲猙獰:「你真該看看你那虛偽的樣子,聖騎士,那個幸運的蠢貨憑什麼得到你的看重?憑什麼?」

  他質問著昔日的恩師:「憑他那可笑的聖光天賦?還是他那和你如出一轍的偽善?他就是個死在女人肚皮上的小雜種,我會讓他得到最凄慘的死亡,在我殺掉你之後,我的親愛的……老師……」

  「虛偽嗎?」烏瑟爾在霜之哀傷的攻勢下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但聞聽此言,他蒼老的面容上竟浮上了一抹溫情,在禮拜堂凜冽的殺機中如此刺眼。

  「不,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年輕的自己,衝動,天真,魯莽……」

  老騎士笑了笑:「你口中的偽君子在最後一刻都在嘗試著挽救你,而身為老師,我卻眼睜睜地看著事態發展到無法挽回。」

  一對燦爛的光芒雙翼在烏瑟爾背後展開,「我大概沒有機會得到那個問題的答案了,阿爾薩斯。」

  「但我至少有機會彌補我的過錯,或者為之付出代價。」

  一道淡金色漣漪以烏瑟爾為中心向四周輻散,驅散了禮拜堂內的陰寒:

  「仁慈的聖光,請憐憫眼前這個墮落的靈魂……」

  烏瑟爾奮力盪開了阿爾薩斯手中的魔劍,伴隨著旋律晦澀的聖歌,零零散散的光斑從禮拜堂斑駁的地面匯聚到老騎士瘦弱的身軀上,激蕩的氣流吹動著老騎士的白須,聖潔的風暴席捲,讓霜之哀傷發出了陣陣哀嚎般的劍吟。

  「它在害怕,阿爾薩斯,你所依仗的邪惡或許能夠得意一時,但永遠不會戰勝聖光的意志!」

  烏瑟爾此時已然化作一尊聖光神祇,熔岩般的裂紋沿著他的小臂蔓延到手中銅錘上,溝壑中流淌著如同岩漿的神聖能量,公正之劍的金紅光芒衝天而起,而在這之前,一道光芒聖印在阿爾薩斯頭頂凝為實質,纏繞著金色雷光的審判之錘重重砸落在阿爾薩斯的頭頂。

  「哼……」阿爾薩斯的身體輕輕搖晃了一下,卻沒如往常一般陷入癱瘓,他眯著眼,彷彿被烏瑟爾的光芒刺痛了雙眼:「藉助了禮拜堂的力量嗎?只能在這種狹窄的角落放出光芒,還真是可憐的正義啊。」

  他嗤笑道:「就憑你如今這幅樣子,又能駕馭這份力量多久,一刻鐘?半刻鐘?」

  阿爾薩斯一眼就看穿了老騎士的外強中乾,對聖光教派而言,禮拜堂既是禱告和禮拜的聖地,也是靈魂安息的墓場,身為強大聖騎士的烏瑟爾身處其間,便能藉助沉眠於此的英靈之力為己用,爆發出遠勝往昔的實力。

  (可以理解為在聖光之願禮拜堂時的弗丁,不過後者當時手握灰燼使者,比此刻油盡燈枯的烏瑟爾要好得多。)

  烏瑟爾沉默不語,只是將鎚頭倒轉,重重夯擊在禮拜堂地面的石磚上,石磚寸寸皸裂,透徹而出的聖光將阿爾薩斯的身軀籠罩。

  「沒想到……」烏瑟爾開口道,面容悲戚:「你竟然……放棄了自己的靈魂……」

  在審判之錘接觸阿爾薩斯的那一刻,烏瑟爾便悲哀的發現,曾經的洛丹倫王子的精神之海中只剩一片混沌,那屬於靈魂的棲身之地空空如也,直擊靈魂的審判之錘,對他造成的影響幾近於無。

  「先關心關心你自己吧……」阿爾薩斯手中長劍一揮,伴隨著隱約的哭喊哀鳴,縷縷怨魂糾纏著環繞在霜之哀傷的劍鋒上,驅散了充斥禮拜堂的聖光,將阿爾薩斯腳下三尺內再次化為森羅鬼獄。

  墮落王子心如明鏡,自己什麼都不必做,只需要耐心地等待下去,便能熬死已是強弩之末的烏瑟爾。

  但下一秒,他還是動了,劍風帶起如海的憤意,迎上了金紅的公正之劍。

  「這就是你的驕傲嗎?寧可用這樣的方式,燃盡你可笑的生命,也不願意承認被我超越嗎?」

  阿爾薩斯衝進了他無比熟悉的聖光懷抱,但此刻,這醇厚溫暖的光芒令他冰冷的身體焚燒般的劇痛。

  冰藍的符文在霜之哀傷劍身亮起,冰藍魔劍和烏瑟爾手中的金紅銅錘轟然碰撞,禮拜堂穹頂與窗子上的彩繪轟然崩碎。

  「你錯了,」烏瑟爾手中的破碎戰錘上亮起五尺光刃,覆蓋在霜之哀傷劍身上的霜甲遇之即潰。

  「我從未懼怕被我的學生超過,」他暴喝一聲,渾身氣焰再次攀升:「我只是寧死,也不會任這聖潔之地遭到褻瀆!」

  此時的烏瑟爾不是白銀之手的領導者,不是洛丹倫的爵士,只是一個捍衛家園的農夫,他正拼盡全力,將荷槍實彈的入侵者阻擋在家門之外。

  「那就試試看吧!」冰藍的光焰在阿爾薩斯灰敗的眼眸中閃動,霜之哀傷感受到了主人的決心,聲聲哀嚎回蕩在禮拜堂內,如同實質的殘魂在阿爾薩斯身邊盤旋,如撲火的飛蛾,與耀眼的溫暖光芒同歸於盡。

  「咔——」

  僵持的兩把武器終於發出了些微聲響,冰甲崩碎,公正之劍將霜之哀傷的劍刃崩出了一個豁口。

  ………………

  「主人……」嘶啞的聲音在阿爾薩斯耳邊傳來,它的主人是一個瘦長的亡靈生物,身子緩緩飄到了踉蹌著走出禮拜堂的阿爾薩斯。

  「您太衝動了……」重獲新生的克爾蘇加德骷髏眼眶中的藍火不停跳動,頭顱偏向了阿爾薩斯的小腹,一道恐怖的劍痕撕裂了阿爾薩斯的鎧甲,在死亡騎士的軀體上留下了一道灼熱的傷口,無葯甚至能感受到那傷口中令他忌憚不已的神聖氣息。

  阿爾薩斯微微低著頭,灰白長發披散在頭顱兩側,輕輕擺了擺手。

  「靈魂越是強大的生者……越能轉化為強大的亡靈……」克爾蘇加德看向禮拜堂內垂頭靜坐的老騎士,意動道:「烏瑟爾……」

  「我做不到,」阿爾薩斯搖了搖頭:「這老東西的靈魂像他活著一樣頑固,霜之哀傷容納不了如此龐大的神聖力量。」

  他語氣中有著太多不甘,他此來安多哈爾,就是想讓烏瑟爾成為他麾下最強大的騎士,斯坦索姆時所受的恥辱,他要老騎士加倍報償。

  而他卻失敗了,烏瑟爾至死都不願讓他如願,而在彌留之際,他對阿爾薩斯露出了一個笑容:

  「身為你們的老師,我很失職……願仁慈的聖光,憐憫你迷失的的靈魂,孩子……」

  這個老傢伙,竟然死到臨頭,還用了一個該死的「你們」……阿爾薩斯心頭羞憤難當:

  「我要把那個傢伙丟進霜之哀傷的最深處,他會經受無止境的折磨,直到時間的盡頭……」

  「主人……」新生的克爾蘇加德勸說道:「不要被一時的仇恨打亂了我們的計劃……你口中的那個人不過是一個隨手便能碾死的螞蟻,我們應該繼續執行我們的計劃。」

  阿爾薩斯深吸了一口氣:「所以下一步我該做些什麼?」

  「嘿嘿,」巫妖笑得相當狡黠:「那些惡魔不把天災軍團放在眼裡,這對於我們是一件好事。」

  「他們的傲慢會招致慘痛的失敗,而有他們擋在前面,天災軍團完全能在整片大陸察覺之前,完成我們的布局。」

  他的白骨大手在空中劃過,寒氣在空氣中勾勒出一個簡陋的地圖。

  「我們需要去找一個人……敵人的敵人……」

  他的指尖戳破了凝聚的寒氣,落點在另一片大陸的北方。

  「我本應該陪您一起前往的……但我如今的這副身體……」

  巫妖的語氣很是遺憾,儘管阿爾薩斯在奎爾薩拉斯的太陽之井裡幫他重塑了身軀,但終究比不上他用通靈法術溫養了許久的原廠身體,這個骷髏架子目前很難禁得起長途傳送。

  「也是拜那個人所賜啊……」目送自己的新主人騎上漆黑戰馬消失在天際,克爾蘇加德暗暗道,空間之力閃動,淪為廢墟的安多哈爾陷入一片死寂。

  ………………

  「他一直注視著我們,即使黑暗籠罩著我們這片墮落的大地。他的光明是所有人類的指路明燈——只要我們象他一樣堅信榮譽,一切將不會枯萎。」

  安多哈爾南部的荒地中,一場簡陋而隆重的葬禮正在進行,參與葬禮的廖廖數人神色凝重,唯一的共同點是,他們身上都披著那件淺藍色的白銀之手戰袍。

  「儀式的時候你就藏在不遠處吧……」

  入夜,墓園的新土旁,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坐在墓碑前,拍了拍身旁出神許久的年輕人的肩膀。

  馬庫斯的一根手指無意識地在墓志銘的溝壑中遊走,雙目失焦地點了點頭:

  「我來晚了,又一次……每一次……」

  「不早不晚……」

  弗丁嘆了口氣:「烏瑟爾戰鬥到了最後一刻,他……保住了泰瑞納斯的骨殖。」

  「又有什麼用呢?」馬庫斯緩緩合上了雙眼,靈魂如同沉入深海:「他為洛丹倫戰鬥了幾十年……他為米奈希爾家付出了一切,最後呢?忠誠?真是可笑!」

  烏瑟爾的墓碑十分簡陋,在弗丁撰寫的簡短墓誌上,只有烏瑟爾的名字,連生卒年和生平介紹都沒有留下。

  「洛丹倫已經完了,老傢伙……」馬庫斯慘笑著拍了拍烏瑟爾的墓碑:「……你為什麼要為她陪葬呢?你不欠他們什麼啊……」

  「聽人勸吃飽飯,你知道你犯倔的樣子多討人厭嗎?我已經被吉安娜做出過類似的評價了,我可不想和你一樣打一輩子光棍啊!」

  弗丁微笑著搖了搖頭,伸手想去揉馬庫斯亂蓬蓬的頭髮,卻被他敏捷地閃開了。

  「還沒恭喜你呢,提里奧爵士,恭喜你回到白銀之手。」

  「但有些人永遠不會原諒我了……」弗丁苦澀道:「你的老師說的沒錯,身為聖騎士,得到的永遠要少於失去的。」

  「所以,那個問題的答案,你得到了嗎?」

  弗丁的聲音頓了頓,磚頭看向馬庫斯的側臉。

  「什麼問題?」

  「烏瑟爾最後一次見面時,說如果他死了,就在他的墓碑前這樣問你,他說你一定知道他問的是什麼。」

  馬庫斯愣了愣,而後哂笑道:

  「這老傢伙還真是執著。」

  他放下了手,習慣性地將兩隻手掌放在了盤起的膝蓋上。

  「我從來不知道屬於我的聖光是什麼樣子的,」馬庫斯眼前似乎浮現了烏瑟爾那張板起來的嚴肅面孔:「但如果有一種意志,能讓我有力量,守護我的摯愛不受離亂之苦,庇佑我的陋室不被風雨侵蝕,那它應該就是我所追求的路了。」

  他凝望著烏瑟爾的名字,無比認真的輕聲道:「我曾經想過做個英雄,像你,像洛薩那樣……」

  「但後來我發現艾澤拉斯遍地都是英雄,但吟遊詩人的歌謠里唱的都是捨身救難和英年早逝,他們說越是無人問津的墳塋,主人的生平就越是光輝奪目……」

  「我不想你的墓無人問津,」馬庫斯笑著:「所以原諒你的學生不思進取,從今天起……我要放棄那個荒謬的想法了。」

  「你這會應該在破口大罵吧,可惜嘍,」馬庫斯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我要去洛丹倫,看看能不能找到瑞妮。如果阿爾薩斯沒有毀掉你的那間破屋子,我會把那兩塊地磚帶到新家供起來,等我生了兒子就把這個怨氣代代傳下去,讓他們都知道,有個叫烏瑟爾的傢伙,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在天上打噴嚏吧,老傢伙,別跟什麼長著藍翅膀的壞東西走啊,那幫弱雞連你孫子輩的小傢伙都打不過……」

  馬庫斯轉過身,卻被弗丁一把抓住了手臂。

  「這是……烏瑟爾留給你的。」

  「嗯?」馬庫斯挑了挑眉:「老傢伙還有遺產呢?不會是債務吧?」

  他心情複雜地打開了弗丁手中的箱子,皺了皺眉:「這麼沉?」

  箱子里是一套白金相間的騎士甲,制式上很像馬庫斯記憶中的大元帥鎧甲。

  而在這件洛丹倫無人不知的戰甲上,覆蓋著一件淡藍色的戰袍,馬庫斯無比確信,這是在斯坦索姆,被他扔在地上的那一件。

  「烏瑟爾的原話,」弗丁有些不情不願的聲音響起:「發發脾氣就差不多了,想離開白銀之手,先經歷一遍弗丁那個老東西經歷過的。」

  「這是什麼語氣啊喂,」馬庫斯鼻子有些酸澀,努力的翻了個白眼:「弄得跟我是他兒子一樣。」

  弗丁沒有作聲,只是沉默著遞給馬庫斯一張泛黃的信箋。

  馬庫斯認得這東西,這是洛丹倫的人口證明,相當於前世的戶口。

  「馬庫斯·光明使者。

  父親:烏瑟爾·光明使者

  母親:(空白)

  公證人:亞歷山德羅斯·莫格萊尼。」

  證明上印著米奈希爾家的徽記,最下方是泰瑞納斯國王的簽名,日期大概在黑門五年,馬庫斯住進烏瑟爾家一個月之後。

  「難怪泰瑞納斯莫名其妙地對我那麼好……」馬庫斯嘟噥著:「老子也享受了一次裙帶上位啊,官二代啊!」

  「那你倒是活過來啊!」他將薄薄的信紙猛地摔在烏瑟爾墓碑上,眼前一片模糊。

  「你睡在這裡,叫我怎麼狐假虎威啊……」

  馬庫斯笑得很是難看,淚水蒙住了他的雙眼。

  馬庫斯·光明使者

  等級60人型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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