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崩斷的利刃
「法奧主教提議建立白銀之手的初衷,是想造就一批為王前驅,身當壁壘的甲士;和一批先登跳蕩,斬首敵將的鬥士;當然還需要一批能坐鎮中軍,救死扶傷的醫官…」
烏瑟爾感慨道:「我當時想的是,聖光的力量是沒有止境的,達拉然的法師不也個個精通戰技嗎?索性三位一體,才有了聖騎士這個稱呼。」
兩個小傢伙盤坐在老騎士身前,靜靜聆聽著,良久,馬庫斯開口道:
「您不擔心貪多嚼不爛嗎?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像您這樣的資質,什麼都會一點……和什麼都不會好像也沒什麼區別。」
白鴿導演的《志玲姐姐引發的百萬團戰》中,孔明說:什麼都會一點,生活就會美好一點。
然後這部號稱「史詩製作」的電影票房果然就那麼一點點。
這也是wow早期跨職責職業的通病,以至於近幾個資料片中,blz將天賦系統徹底推翻重做,讓一個職業不同職責的兩種專長几乎成了兩種玩法。
阿爾薩斯聞言也抬起頭,眼中的求知慾暴露了他的想法。
「並非如此,馬庫斯。」
烏瑟爾伸出大手,在馬庫斯的腦袋上揉了揉:「試想一下,當你身處敵眾我寡,彈盡糧絕的境地時,哪怕一個只懂得粗淺急救術的見習醫官,都能極大的鼓舞殘兵的戰鬥意志。」
「更何況,聖騎士不僅僅是身披鎧甲的牧師,你們將來不但要做披荊斬棘的劍,還要做萬夫莫開的盾,如果一個隊伍中最後倖存的是聖騎士,那是聖光的悲哀和恥辱。」
小王子聽得熱血沸騰,湛藍的眼珠里冒著星星,馬庫斯卻搖了搖頭。
「怎麼?不服氣?」烏瑟爾笑著問道。
「您說的設想在我腦海里不存在。」馬庫斯皺了皺眉,「活著才是一切,我不會讓自己陷入敵眾我寡這個前提里。」
「膽小鬼…」阿爾薩斯嘟噥著。
「膽子大的墳頭草都三尺高了!」馬庫斯表示不屑。
「你們還小,」烏瑟爾一手一個,按住爭吵的兩個小人兒,「真到了那個時候,戰場會逼你們做出選擇的。」
………………
入夜,兩圓明月高掛在艾澤拉斯上空,月光瀉滿修道院的屋頂,馬庫斯雙手枕在腦後,望著星河獃獃出神。
「這幾天怎麼這麼安靜?說吧,闖什麼禍了?」
次日便是休沐,老騎士破天荒地沒有早睡,將刷完的戰馬牽回馬棚,加好夜草后,烏瑟爾爬上屋頂,坐在了馬庫斯身邊。
「沒闖禍,」馬庫斯向一側挪了挪,給烏瑟爾騰出位置,兩眼望天,悠悠地道:
「烏瑟爾,你有沒有經歷過那種……明知道有些事將要發生,你卻無力改變的時候?」
「我是個騎士,孩子。」烏瑟爾低沉著嗓子,「在那些吟遊詩人的作品里,騎士是愚魯和頑固的代名詞。」
「我懂,我懂,騎著瘦馬把磨坊當作怪物的神經病么不就是……」
「磨坊?」烏瑟爾挑了挑眉,「那肯定是個失心瘋的傢伙,我聽說奧特蘭克有不少失去封地后精神錯亂的騎士。」
老騎士心想,難道這孩子是奧特蘭克人?「你是從哪聽說這個……怪人的。」
「夢裡,」馬庫斯笑道,「我做了很長很長的夢……」
………………
馬庫斯最近的情緒相當低落,冬去春來,集結完畢的七國軍隊在安度因的統帥下,與獸人部隊對峙在黑石山下,戰爭一觸即發。
那個和小臟牧同名的禿頂老傢伙此前回了一次洛丹倫,看起來意氣風發,對戰爭的結局十分樂觀。
馬庫斯趁機去過一趟瓦里安的住處,沒出乎他的意料,十一歲的孩子說什麼都被安度因當成了玩笑。
任憑他撒潑打滾賭咒發誓,安度因也只是笑著謝過他的擔心,還順道立了個打贏了仗給他帶紀念品的flag。
小馬感覺安度因沒救了……頭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現在這個身體。
長得漂亮有什麼用,性徵都沒發育呢……他又不是滾滾,在自己的排泄物里打滾都有人投喂。就現在自己這德行……別說馬庫斯沒膽,就算他有心上戰場也沒人敢帶。
嗯……是沒人帶,不是我不敢……馬庫斯如此安慰自己。
他覺得莫名的一陣窒息,以至於在聯軍授旗誓師,安度因爵士在全城歡呼中鮮衣怒馬出城的那天,一向好熱鬧的馬庫斯把自己捂在被子里,當了一整天的鴕鳥。
以客將的身份統御聯軍,泰瑞納斯可以說給足了安度因面子。估計二傻爹也明知自己把媚眼拋給了瞎子,作為人類世界燈塔國,得有老大哥千金買馬骨的氣度。
出征當天,洛丹倫的盛況較之新王登基也差不到哪去…洛丹倫的大姑娘小夥子都很開心,覺得這仗打完,每年再不濟也得多一天法定假日。
官僚們也很開心,議會的紳士們破天荒地沒有圍著泰瑞納斯聒噪不休,個個忙著陪同來觀禮的外國友人,臉上掛著驕矜的假笑:
「看我洛丹倫帳下軍士是否雄壯?」
「哼,哼,啊……真乃熊虎之濕也!」
「看我騎兵是否威猛?」
「啊……(顫聲)確實威武,不可擋啊……」
「看我軍糧草是否充足?」
「確實兵精糧足,名不虛傳,名不虛傳吶!」
「哈哈哈哈哈……」
友邦得了裡子,洛丹倫有了面子,貴族不作妖,連國王的耳根子都著實清閑了幾天。
馬庫斯趴在被窩裡,心頭百感交集,安度因為了暴風城可以說鞠躬盡瘁了,身在曹營心在漢,為了瓦里安的復國大計一把年紀還要千里奔波,勾一個大紅臉直接能進三國劇組。
關鍵是這破戲是個合資片,泰瑞納斯也不是曹老闆……嚴格意義上老國王拿的是董太師的後半截劇本。
關二爺也被資方砍了一大半戲份,那黑石山上掛著兩個大字……
麥城!
………………
黑門六年的洛丹倫人好不容易拋開克制,用力喧鬧,馬庫斯卻只覺得挺可笑。
順帶一提,戴林不曉得和泰瑞納斯達成了什麼py交易,反正離開的時候心情不錯……應該沒少喝。瓦里安夫婦已經在琢磨回國的事項了,瓦里安家的菜譜越來越寡淡,估計小兩口已經把生猴子提上日程了。
造孽啊……馬庫斯痛心疾首,在他眼裡蒂芬還是個初中生,自己個兒還沒發育明白呢!黑門六年備孕,黑門十五年小臟牧出生,估計這倆也是摸索實踐中走了不少彎路,生生熬出個義務教育來。
當然這只是馬庫斯的惡意揣測,只因他的前身習慣性的響應晚婚正策(指前世將近三張了找不著對象),跟馬某人本身是個年上控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真正讓馬庫斯不能接受的在於:本身飯菜就清湯寡水,還要和兩個吃死老子的半大孩子分。
吉安娜是戴林托安度因托瓦里安夫婦照顧的,雖然套娃了點,但是起碼是正經客人,可這……
想到這馬庫斯氣不打一出來,抄起勺子敲了敲旁邊金黃的腦袋。
「您一吃御膳的,跟我搶飯轍,丟不丟人啊?!」
沒反應,好像敲在榆木疙瘩上,自打吉安娜住進瓦里安家,馬庫斯的晚飯桌上就多了個阿爾薩斯……
太不要臉了,這傢伙一邊蹭著飯一邊泡著妞,吃飽往那一杵,一八歲一九歲對著臉紅,您二位懂啥叫搞對象嗎?
嗷,嚴格意義上說一九歲一十歲,大抵是大戶人家終究營養好,在小馬上輩子撒尿和泥都不避人的年景,這對兒已經進入有心無力的尷尬年齡了。
「少年不知……」
馬庫斯可沒有個當國王的爹,沒法舔著臉白吃白喝,瞥了一眼呆若木雞的阿爾薩斯,詛咒他早日被抽干元陽,從椅子上蹦下去,幫蒂芬刷碗去了。
「你放著……水涼……」
蒂芬見馬庫斯拎起板凳來幫忙,連忙攔著,「我來就行,你去跟阿爾薩斯說說話。」
估計是身份尷尬,瓦里安和阿爾薩斯沒在一桌出現過。他吃的是蒂芬的愛心小灶,馬庫斯聞過那個砂鍋,一股子藥味。
「吶……」
馬庫斯沖兩個木頭人努了努嘴,「這二位區域網聯機呢,我過去幹嘛?」
蒂芬雖然不曉得區域網是啥,但精神還是領會到了,掩著口笑到:「小猴子吃醋了?」
「嘁……我吃小屁孩的醋?」
他可不想在洛丹倫跟王子搶妹子,艾澤拉斯這麼大,以他這個ID將來有的是機會。
馬庫斯心中有些唏噓,怪不得柯南是海螺小姐這種時停設定(指漫畫中角色年紀不隨故事推進成長),否則當了這麼多年小孩估計也憋屈得要死。
昔日擎天柱,今朝出水管,小孩子的世界連蛋疼都莫得……每天都是三九的早上——硬是起不來。
咳咳……
「瓦里安那天說,」蒂芬的俏臉上浮上一層紅雲,「如果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是個女孩的話,給你做老婆好不好?」
「艸?」
馬庫斯腳一滑,險些從板凳上摔下來。
不是吧阿sir,我拿你當兄弟,你想當我岳父?
關鍵是等您倆慢工出細活,生出來的可是個帶把的啊?
說曹操曹操到,瓦里安邁著極緩的步子走到了眾人面前,臉上露出一絲不大自然的笑容。
「阿爾薩斯王子,你先回王宮吧,泰瑞納斯國王派來接你的人到了。」
年輕國王的步伐遠不如平日那樣四平八穩,略略有些蹣跚,面色有些發白。
「嘖嘖嘖,」馬庫斯撇了撇嘴,「這才多大啊就這麼不節……」
隱隱間,他發現瓦里安背過去的一隻手中攥著一張信紙,一滴鮮血從他指節的位置滴在身後的地面上。
馬庫斯瞳孔一縮,徹骨的寒意籠罩了他的身子。
「是……咳……」他張了張嘴,嗓子乾澀得要命,咳了一聲,聲線發顫:
「安度因出事了?」
「嗆啷……」
蒂芬手中的盤子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瓦里安閉上雙眼,輕輕點了點頭,蒼白的面容上擠出一絲微笑,對阿爾薩斯說:
「戰鬥進行得很順利,聖騎士圖拉揚率部擊潰了獸人酋長奧格瑞姆,洛丹倫的軍參們正在王宮商討接下來的計劃,國王陛下希望王子能去旁聽。」
阿爾薩斯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略帶不舍地望了一眼吉安娜,向早就等在門口的侍衛官走了過去。
………………
「……聯軍勢弱。當是時,洛薩身先士卒,率部逆戰,與賊酋短兵相接,劍崩,猶不退。酋以重鎚擊之,頭面盡碎,歿……」
蒂芬臉上淚痕未乾,正在為瓦里安挑去刺入拳頭的木茬,馬庫斯拿起沾滿鮮血的戰報,臉上露出一抹苦笑。
沒結繭的毛毛蟲連翅膀都沒有,更別提什麼蝴蝶效應了。與前世的記憶一樣,聯盟贏下了黑石山之戰,指揮官安度因·洛薩戰死,酒館的吟遊詩人口中多了一個關於半把聖劍的傳奇故事。
「我很抱歉……瓦里安,」馬庫斯嘆了口氣,「如果我前些天勸的更果決一點……」
「你事先就知道對不對?」
倏忽間,瓦里安掙開蒂芬的手,如一隻發狂的豹子,兩眼猩紅,風一樣地閃到馬庫斯身邊,扼住他細小的脖子,將他提在半空。絲絲鮮血順著瓦里安受傷的手流進馬庫斯的衣襟。
「洛薩爵士,他的死,你還知道聽到了些什麼?」
瓦里安額角青筋綻起,稜角分明的面龐上肌肉不斷抖動著:「洛丹倫?我就知道,泰瑞納斯不會就這麼……」
「啪!」
一記耳光重重抽在瓦里安臉上。
「你瘋了嗎?」
蒂芬滿臉淚水,低沉著嗓子,對面目猙獰的丈夫低聲嘶喊著:
「還是你想讓幾萬暴風城人民為你的愚蠢陪葬?」
「呃……咳咳……」
馬庫斯趴在地上,嘔出一口酸水。
「可是他……」
瓦里安被這一耳光抽的清醒了些許,紅著眼眶,伸出一隻手顫顫巍巍地指向馬庫斯。
「艾莉安姐姐說的沒錯,」馬庫斯喘過一口氣,望向瓦里安。
「瓦里安,你他媽瘋了!」
「你在侮辱安度因為你,為你的暴風城所做的一切!」
他將戰報摔在瓦里安胸前:「他在和獸人的戰爭中英勇戰死,而他的國王卻像個懦弱的廢物,想要毀了他的付出!」
「個中細節,等暴風城的傳令官回來一聽便知,你清楚你剛剛的話傳出去是什麼後果嗎?」
馬庫斯深吸了一口氣,對躲在門框后的吉安娜招了招手。
「簡,剛剛瓦里安悲痛過度,暈倒在了院子里,什麼都沒有發生,你清楚嗎?」
吉安娜點了點頭,她父親和安度因是至交,無論從哪個角度都沒理由出賣瓦里安。
「艾莉安姐姐,你抓緊時間收拾一下,免得被人看到,我去處理一下身上的血。」
他對蒂芬露出一個微笑,又望向崩潰的瓦里安一眼,輕輕嘆了一口氣。
………………
「你都夢到什麼了?」
那天晚上,烏瑟爾如此問道。
「我夢到我生活在另一個世界,見證了這顆星球多災多難,卻又頑強生存……」
馬庫斯低聲嘟囔著,眼皮越來越重。
「這孩子,」烏瑟爾莞爾,抱起昏昏沉沉的馬庫斯,從屋頂躍下。
「你夢裡的我是什麼樣子的?」
「倔強得可憐……」馬庫斯下意識回答著。
「就像那個沖向磨坊的堂吉訶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