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尤之棋(三)
此時,阿優心中竟對他充滿了同情,小聲問道:「那個被創造出來的活傀儡就是花伶悅,對嗎?」
尤之棋點頭,「伶人的伶,取悅的悅。我以為我只是孤單需要有人相伴,我以為花伶悅能代替華靈月,可事實證明我錯了。我低估了『愛』這個字的分量,即便活傀儡看上去與她一模一樣,我也無法將愛轉移過去。
我雖夜夜與花伶悅相對,心中所想所念依舊是身負詛咒的華靈月,失去摯愛的痛楚,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一次也沒有放過我。」
說著說著,他眼中重新有靈光閃現,盯著阿優看去。
「二十年前戕害萬靈王與你族類的,該是華靈月的第四百九十九世,而非現今不足二十歲的她。萬靈之王出事後,她那世亦不得善終且死而無墓,算是為自己造的孽付出了代價。」
阿優聽出他言外之意,是要自己放過華靈月,但她心中著實恨意難消,索性回道:「橫豎她每一世都活不過二十歲,怎麼著都是死,是不是被我殺死又有什麼區別?」
一時間,殿內變的無比安靜,連針落地的聲音都分外明晰,尤之棋以手扶額,嘆道:「這一世,我已用護心龍鱗為她改寫命格,她身上的詛咒業已消失,不會活不過二十歲了。」
「什麼!?」阿優險些沒驚掉下巴:「你瘋了嗎?護心龍鱗同逆鱗一樣,每條龍僅此一片。且我聽說,龍族失去護心龍鱗便會中斷修行,而護心龍鱗離體之後,龍會因此氣血逆行,發作時痛苦不堪。」
尤之棋以指尖點了下額間紅印,道:「你聽說的,都是真的。我本該親自迎接你們回宮,奈何病痛發作無法動彈,只得派伶悅替我。」
見他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阿優柔聲問道:「為了一個女人付出這樣慘重的代價,當真值得嗎?」
拔鱗的痛苦猶在眼前,尤之棋緩緩合上了雙眼,道:「你知道嗎?逆天改命是要付出代價的。我雖改變了華靈月的命格,卻因此失去了愛她的能力。」
「宗主這是何意?」
尤之棋道:「意思就是——我對她再也無法生出男女之愛,我以後的妻子也絕對不會是她。這樣也沒什麼不好,我終於可以結束四百九十九世的單戀,為自己活著了。」
聞言,阿優沉默了,良久,才道:「這是您的私事,為何要告訴我?」
尤之棋忽而笑了,「你真以為會有人無償向你吐露真心嗎?你既然是從無眠之城來的,就權當這是一場交易吧,你為我保密,我也會為你保密。」
阿優笑道:「我有什麼秘密需要宗主替我保住的。」
「你想借雪狼之難來博取瑪奇朵的好感,讓她知道你對她有多忠心。」
心事被拆穿,阿優激動的差點叫出來,那隻雪狼確實是她提早安排好的,連忙跪地請求尤之棋為之保密。畢竟,二十年前的萬靈之王最恨別人算計自己。
尤之棋將她扶了起來,向其詢問起斬斷狼爪之人相關,仍未得到答案,便給出了最後一個提醒,「你若想要你的公主平平安安,就記好一句話——月華宮只有一位來自無眠之城的公主,沒有什麼萬靈之王。」
說罷,他快速轉身離去,阿優問道:「宗主要去何處?」
「見你的公主……她下山以後遇見的人,會對她的一生都有影響。如果可以,我希望她來日回憶起月華宮會嘴角上揚。」
他的房內,花伶悅因看不慣瑪奇朵所作所為與之發生口角,又因罵不過這位無眠公主而低頭拭淚。
哭是哭了,嘴上卻也沒閑著,三番五次替主子下逐客令。
無心摻雜兩個女人之間的糾紛,尤之棋一直在門口等到了天黑,二人依舊吵的難捨難分,令他聽得頭疼不已。
月亮高懸,他實在忍無可忍,推門而入,欲以此舉終止她們之間的口角。
見瑪奇朵正躺在自己床上,當即皺起了眉。不待他開口,氣勢洶洶的花伶悅便搶在前頭開始攆人,甚至威脅她再不走就要給他好看。
尤之棋討厭別人占他的床,更討厭別人替他做主,顧不得外人在場,直接將花伶悅請了出去。
委屈的淚水奪眶而出,花伶悅哭著說道:「萬年間,每晚守護公子入眠之人都只有伶悅,這規矩從未變過。」
尤之棋的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兀自說道:「規矩是我定的,自然也可以由我改。我說過,近期你都不用來了,別再讓我說第三遍。」
瑪奇朵明目張胆對著花伶悅的背影做起了鬼臉,好似打贏了一場仗,驕傲的不行。
當房內只剩下他二人時,尤之棋滿臉無奈的敲了敲床柱,道:「小公主,隨意躺在別人床榻之上,可不是為客之道。」
瑪奇朵點了點頭,隨即站了起來,沖著他盈盈而笑,很少好奇的問道:「她是你的妻子嗎?你為何要趕她出去?我害她傷心流淚,你應該趕我或者哄她才對。」
尤之棋十分錯愕的盯著她,「我尚未婚配,何來妻子?而且,我不會哄人。」
這次輪到瑪奇朵驚訝了,「她既非你妻,為何夜夜與你同室而眠?我爹爹說了,只有夫妻才能這樣。」
「哈哈哈!」尤之棋忍不住撫掌大笑起來,隨即解釋道:「同室為真,共眠是假。她雖夜夜留在我房內,卻從未寬衣解帶,我更是從未叫她侍寢。」
瑪奇朵撲閃著大眼睛問道:「何為侍寢?爹爹為何從未與我講過?」
尤之棋有些尷尬的咳嗽了一聲,輕道:「這事兒我先不告訴你,但我可以告訴你一點別的。」
瑪奇朵即刻豎起了耳朵,尤之棋慢悠悠的說道:「起初,花伶悅的存在只是為了替我排解寂寞,她非人非仙,非龍非靈,非神非鬼……不過是被注入一縷靈氣的活傀儡罷了,她不知疲累,不知飢餒,甚至不用睡覺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