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勵這才注意到,周圍的景象不知什麼時候發生了變化。老祖樹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圓形空地。大排風紅色的樹林影影綽綽的環繞在周圍。這些樹林每隔相同的一段距離都會出現一條筆直幽深的道路,呈放射狀向遠處散開,恰好將舍勵和茜茜圍在中央。
舍勵長這麼大,最不喜歡做的事就是賭運氣。他深知不通過思考而冒險行動,必定會承擔沒必要的後果,不由地皺起眉頭,問:「您是說這六條路只有一條可以通向護佑之城?」
「對啊!命運會決定你的方向。」拉動龍又神神秘秘地回答。
「剛才還說幫助我們,現在又出這樣的難題。」茜茜低聲嘟囔。
拉冬龍瞅了眼茜茜,並沒有責備她啰嗦,眼中反倒閃出一絲驚喜。它用力盯著舍勵的雙眸,問:「你要做個決定,要麼和茜茜退回巴拉根域,要麼選擇前進!這六條路中,還有一條能帶你回到家鄉,當然還有很糟糕的去處!」
「回——到——家——鄉!」舍勵差點讓這四個字刺激的蹦起來。儘管他這一路的表現也算得上勇敢無畏,但內心深處卻總有逃回家鄉,得到家人保護的渴望。他一直認為只有見到大南宙洲王才有機會重返家鄉,才硬著頭皮一路闖到這裡。如今聽說這裡有條路能夠回家,立時不自覺地狂喜,臉上宛如綻開了花朵。拉冬龍見他喜形於色,一時沒想到原因,以為他果真有膽量,什麼也不怕,讚歎說:「果然我沒看錯你,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氣概。」
「啊!我——」舍勵差點被自己的舌頭噎住。他使勁咽了口唾沫,臉漲的通紅。
茜茜看他露出喜色,也以為他會立刻擇一條道路前往護佑之城,提醒說:「記得帶上我!」
「好啊!」舍勵想起舍佣鬱鬱寡歡的一生,渾身打了個激靈,又想到只有見到大南宙洲王,才能幫助茜茜脫離困境,一時羞愧不已,暗罵自己自私自利。
他平復心情,開始觀察這幾條道路,希望發現一些有暗示的蛛絲馬跡。他整整轉了三圈,將這六條道路仔仔細細、從高到低、從左到右的查看一番,也沒發現它們之間有丁點兒差別。這六條道路不僅兩旁那些樹葉的形狀、顏色、紋路和布局相同,甚至飄忽在道路周圍的煙霧也沒有半點兒區別。
茜茜見舍勵為難,抓耳撓腮的著急了一通,竟然憋出一個辦法。她瞥了一眼拉冬龍,故意大聲說:「舍勵!阿姆說過,龍域有六條道路專定血肉之身的不同去處。我是植物,走哪條路都一樣!我跟在你後面,也許可以幫忙!」
「我聽到了,不反對!」拉冬龍將頭扭向別處,眼神里滿是笑意。
「太好啦!」舍勵很高興,有了茜茜做後盾,他很快選定了正對面的那條道路。
拉冬龍皺起眉頭,慢悠悠地說:「真磨蹭,記住要用最快的速度往前跑!速度不夠快,會永遠陷在裡面!」
「剛才不說!」茜茜急的直跺腳。她可從來都不看好舍勵奔跑的速度。
舍勵卻滿不在乎這個苛刻的條件。他是個越到關鍵時刻思維越清晰的孩子,而且深深地明白一個道理,既然沒有退路,前途又無法掌控,豁出去就是最好的辦法。
「你得用力往前跑!」茜茜提醒說。
「你放心!」舍勵胸有成竹的應諾。他先做了個拉弓射箭式的起跑動作,胳膊盪了兩盪,然後氣運丹田,「啊!」的大叫一聲,撒腿向選定的那道路奔去。他一邊飛跑一邊默念著「護佑之城!護佑之城!」來給自己加油。不一會兒,他就感覺耳旁風聲呼呼作響,整個路面變得起伏不平。他跑得彈起又落下,雖然雙腿發軟,卻不敢放慢速度。
舍勵這樣往前沖了三百米左右的時候,突然被身後的一股力量攔腰拽住!他掙扎幾下,已經被拖回了原處。「你——你——」茜茜大口喘著氣,指著他一時說不出話。
「你差點把我勒成兩截!」舍勵緩了口氣,揉著隱隱作痛的腰。
「你跑的真夠快!哈哈哈!你——」茜茜用手指指他的腦袋和腳,笑的幾乎癱在地上。
舍勵被她的反應弄的莫名其妙,扭頭看看拉冬龍。它也憋著一副笑意,還將一面鏡子立在他面前。
鏡子裡面映出一隻半人半兔的怪物來!「哎呦!」舍勵嚇得跳腳,誰知這一跳起碼有三米高。他摸著立在腦袋頂上的兩隻長耳朵,驚慌失色的喊:「我變成兔子啦?我變成兔子啦!」他接著又一跳,果然跟兔子一模一樣。
「哈哈哈!哈哈哈!」茜茜笑得差點背過氣去,好一會兒才憋住笑,說:「我剛才還沒準備好,你已經飛跑了出去。我只能在後面追。誰知剛跑了一段,就看見你長出了兔子耳朵,腳也變成兔子的腳,還一跳一跳。哈哈哈!我只好把你拉回來啦!哈哈哈!」
舍勵覺得一點也不好笑,見她揉著胳膊,岔開話題問:「你胳膊沒受傷嗎?」
「差點撐斷!想不到你變成兔子,還蹦的飛快!哈哈哈!」茜茜又忍不住笑出聲。
舍勵愁眉苦臉的問拉冬龍:「我這樣子,怎麼辦?」
拉冬龍咳嗽了一下,憋著笑說:「想不到這株巴拉根草幫了你的大忙!你可以再選一條,走對路自然可以變回來。」
這次茜茜決定幫助舍勵選擇一條正確的道路。她偵查一番,指著左側一條路,說:「舍勵,就那條!直覺告訴我,沒問題!」
「你確定?我可不想變成其他東西。」舍勵苦著臉說。
「沒問題!我都活了一千歲,自然比你猜得准,絕對沒有任何問題!」茜茜拍著胸脯保證說。
舍勵想想也對,畢竟茜茜一直生活在六十四域,對這個千奇百幻的地方有更深刻的了解,便決定採納她的意見。出發前,他一再叮囑茜茜跟在後面,萬一發現問題及時把自己拉回來。
「沒問題!不過你不能再像剛才那樣瘋跑,要不然我的胳膊就斷了。」茜茜說這話的時候,舍勵瞟了一眼拉冬龍。它正用爪子梳理龍鬚,好像不在意這邊的談話。他確定拉冬龍默許了這個計劃后,向著茜茜選擇的道路飛奔而去。
這一次,舍勵跑的非常謹慎,一會兒怕時間不夠,一會兒又怕再變成什麼怪物,所以快一下、慢一下的前進,過了一陣兒,聽到茜茜在後面喊:「對啦!快跑!」他心中暗喜,加足馬力狂奔起來,那速度絕對打破了以往個人的最高記錄。然而,他這個速度僅僅維持了幾十秒,就被茜茜以同樣的速度勒住脖子,拉了回去!
舍勵有種難過到活不下去的感覺,像個死狗一樣倒在地上,眼前發黑,一股血腥味彌散在嘴巴里。拉冬龍巨大的腦袋伸過來,查看了狀況后,催促說:「既然沒事兒,還不趕緊起來!」
舍勵掙扎著爬起來,感覺腦袋旋暈的厲害。一旁的茜茜也歪歪扭扭地站起身。「咳咳!又錯了?為什麼這次要勒脖子?」舍勵捂著受傷的喉頭問。
「你跑那麼快乾什麼?我差點夠不著,脖子細才能圈住!」茜茜白了他一眼說。
舍勵聽得真想哭出來,也不敢提是她讓自己快點跑的話。他愁眉苦臉的看著拉冬龍,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
拉冬龍又將那面鏡子立到他面前,說:「這裡不是遊戲場,這裡是決定你前途的地方!如果看不清自己的臉,那就看看你的手和腳。」
這次,鏡子中出現一個鬼怪!臉有一尺長,慘白的面頰配著煙熏色的嘴眼。手和腳是恐怖的灰色長干爪,上面布滿雞皮一樣的紅色顆粒。這副模樣竟然跟舍勵心中設想的鬼怪一模一樣!
「對不起!」茜茜道歉說。
舍勵有了心理準備,並沒有像第一次變成兔子時那樣反應激烈。「沒關係,金朵花說過,自信會決定方向,我們再選一次!」他對著鏡中的「鬼怪」說話,內心湧起一股不服輸的力量。
「我說過,這裡不是遊戲場!你只剩最後一次機會嘍!如果還不對,那就丟下茜茜!大南宙州王會再選擇一個萬覺王的子孫過來!」拉冬龍警告說。
「我不會失敗!更不會丟下茜茜!」舍勵倔強地說。他閉著眼睛在原地轉了幾圈,然後停下來,剛好對準一條道路。
「那就趕快出發吧!」拉冬龍催促說。
「茜茜!跟著我!」舍勵說話間已經沖了出去。
他孤注一擲,奔跑的速度如射箭一般,腦子裡一遍遍地迴響著金朵花那句「自信會決定方向!」的話。茜茜毫不猶豫的緊跟在後面。這一次她不可以利用「特殊身份」幫助舍勵,便乾脆閉起眼睛向前狂奔,舍勵去哪裡她就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