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勵知道大事不妙,轉身便往樓上衝去,打算趕在金朵花進去之前將房門反插,但他低估了母親的本領(金朵花曾經榮獲過全鎮短跑冠軍),她緊跟在兒子後面,輕鬆地用手掌抵住了房門,探身進到屋裡。
「你在成人日要對母親做出格的事情嗎?」金朵花哀叫道。
「媽媽,對不起!」舍勵意識到自己魯莽,心中後悔惹母親生氣。他磨磨蹭蹭地從床下拿出畫作,用力遞過去,說:「先祖保佑,您可以接受!」
「那當然,我有心裡準備!」金朵花瞟了眼兒子,飛快將畫布展開,但她突然像被雷電擊中一般,身體僵直,大張著嘴巴卻叫不出聲來。
「母親?怎麼了?」米莉叫道。
「啊!」金朵花回過神來,猛地將畫布扔在桌上,好像那是塊燙手的火炭一般,「啊呦!先祖!看看這孩子畫了什麼!」她亂叫著,臉色變得慘白,渾身都在顫抖,幾乎要癱在地。
「母親?畫得很不好嗎?」米莉被金朵花的模樣嚇著了,趕忙去看那幅畫。
畫作描繪了忽而渡山的遠景。有一個手持利劍的男孩迎風站在群山之巔,遠眺著前方一座籠罩在神光中的雄偉城市,在那城市的側面盤踞著一條巨大的龍樣動物。它大瞪著兩眼看著那個男孩,好像在說:「快來吧!快來吧!」
「哎呦!」米莉足足盯了三分鐘,才若有所悟的問:「這畫上是什麼?你看到了什麼?舍勵?」
舍勵沖米莉點了點頭,抬頭看向金朵花。「母親?」他那黑漆漆的雙眸閃閃發亮,說:「我是不是也有慧眼?」
金朵花的身體越發顫抖得厲害,以至於舍勵連問了兩遍,都無法答出一個字來。
「我以先祖的榮譽發誓!這是我親眼看到的情景!我——以前也看到過!我——」舍勵急了,賭咒發誓起來。
「我知道,你從來不撒謊!請不要再說了!」金朵花能發出聲的第一件事就是大聲制止兒子繼續說下去。
舍勵和米莉被母親前所未有的驚怒反應嚇著了,驚慌失措的樣子像倆只受了雷擊的雞仔。金朵花意識到自己失態,立刻萌生出母愛才能擁有的強大克制力。她張開雙臂,摟住兄妹倆,說:「我太震驚啦!這件事非同小可,出不得半點差池!你們也知道,從前那個看林子的傻哈圖原本多麼能幹!就因為他曾經告訴大家看到了大南宙洲王的城堡,後來卻又自己承認撒謊!現在變得瘋瘋癲癲!」
「可——我——沒撒謊!」舍勵一字一頓的說。
金朵花已經沒有力氣站好了。她跌坐在床上,喃喃自語說:「我知道!我知道你沒撒謊!」
「母親,一直不敢告訴您,是因為上次看見那裡時只有一閃而過的景象,我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覺,但今天看得非常清楚!那條龍很可怕,我感應到它在召喚!」舍勵情緒激動,恨不得聲音再大些,好讓事實更清楚。
「米莉,得讓舍沃翰知道。」金朵花的聲音虛弱無力,好像一個抽光了空氣的球馬上要癟下來。
「哈!好啊!」米莉興奮地朝舍勵眨幾下眼睛,跑下樓去找父親。
舍沃翰在趕過來的短暫途中大致聽清楚了米莉的敘述。他進屋后,直接欣賞了舍勵的畫作。雖然他也很震驚,卻顯然比金朵花扛得住突然來襲的事件。一分鐘內,他已經鎮定如常,好像這種事早晚會在家中再次重現一樣,冷靜的問:「還有誰知道?」
「就咱們一家,我知道這有多重大。」舍勵略帶興奮的回答。
「嗯,我想這是一件好事。」舍沃翰說這話時,嗓子岔了音。他用倆只手緊緊抓住舍勵的胳膊,彷彿兒子會突然消失似的。
「好事?為什麼啊!」金朵花一直癱坐在床上,怔怔地看著丈夫,彷彿連哭的力氣都沒有。
「我說!」米莉叉起腰,看看父親,又看看母親,問:「這是一件大好事兒吧?」。
舍勵已經意識到父母並沒有因為他看到那座城市而產生絲毫驕傲之情,心裡有點兒憤怒。他使勁掙脫父親的手掌,後退到牆根,才問:「你們在高興嗎?我看見了那裡難道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嗎?爺爺不是也看到過嗎?大家都認為擁有真正智慧才可以看見,不是嗎?」
「當然——是的!你是一個有智慧的孩子!我們從來都沒懷疑過!」舍沃翰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很愉快。他用眼神示意金朵花保持鎮靜后,又說:「你知道,我們有多愛你!不過這件事情來的太突然,我們需要點兒時間接受。」
「這樣嗎?」舍勵半信半疑的問。
「那當然!所以——現在你和米莉要做的事是為鄰居們送烤卷餅,每個孩子成人日都需要鄰里的祝福。」舍沃瀚故作輕鬆的說。
「那—好—吧!你倆確實需要時間!」舍勵也強作鎮定的回答。他下決心畫下那個場景時,內心震驚又恐慌,卻更多透著一絲暗喜,認為父母知道真相後會為他感到驕傲,可事與願違,父母顯然因為這件事而陷入慌亂中。他心中一時茫然無措,隱約覺得口口相授的傳說並不是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