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林淼已有心理準備，但當他見到這位藥師的時候，還是有些失望。
這形象何止是不適合當網紅，簡直……
看來黃超越的說法還是委婉了一些。
此人有五十開外，三角眼翻鼻孔四方大口，臉上還有一些痘坑，不是一般的丑。
關鍵是丑就丑吧，他的丑還丑出天際，挑戰人們的視覺接受度。
確實是可以宣告上鏡就別指望了。
林淼只好啟動自己預先設想的PlanB。
之前聽了黃超越的介紹，林淼已經在心裡悄悄做了備案：如果這人的形象不行，那就從他的葯上下工夫，這款土方神葯究竟有多牛逼，是怎麼來的，便不便於推廣等等，這些問題都在林淼的腦海中盤亘了很久。
一番寒暄之後，就切入了正題，林淼大約掌握了這人的基本信息。
藥師的名字叫喬守中，自打妻子早年過世之後就沒有再娶，唯一的女兒也已經嫁人，他是一位獨居的鰥夫。
至於這土方神葯為何會被他掌握，說來還有一段故事。
當年他小時候得過一次天花，差點死掉，雖然命被救了回來，但容貌卻毀了，他的父親聽說上山采一種草藥可以治各類面部皮膚病，於是就背著竹簍進山了。
這種草藥長啥樣只有粗略的描述，沒有考據的依據。
他父親就憑著鍥而不捨的精神每天都采不同的草藥回來，然後在家裡摸索煉製。
一般來說，中藥的藥性主要依靠兩點，一點就是要有藥引，第二點就是要有多種藥材的混合，唯有混合之後，才能激發出驚人的藥力。
他父親就把家裡搞成了實驗場，每天都要自己根據採集來的藥材進行混搭熬制，藥引也試過無數。
依據主要就是靠聽來的隻言片語和一本當年破四舊留下來的老藥典。
之所以這麼拼，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們家幾代單傳，他父親擔心他太丑會影響找媳婦，斷了他們家的香火。
人啊，一旦有了精神上的動力之後，也就能爆發出強大的精神輸出。
幾年堅持下來，這個方子經過無數次的實驗和調整，還真讓喬守中的父親給探索了出來。
故事是這麼個故事，但眼見為實的效果卻是讓這個原本挺傳奇的故事喪失了不小的說服力。
說到底還是因為喬守正長得實在太丑。
如果以他現在的長相來說，這都是拜這副土方神葯所賜的話，那他要是不用得多醜？
「你父親還在世嗎？」林淼問。
「早不在了，都走了二十多年了。」喬守中回答。
「他是做什麼的呀？」
「他就是一個普通的農民，家裡耕地少，他就靠進山打野果和弄點野味換換錢，沒有別的本事，但認字。」喬守中回憶起自己的父親，雖然語氣十分平靜，但依然能夠感覺到他自然流露出來的那份虔誠，這是對故去親人的敬意。
「你是什麼時候學到這個方子的？」林淼問。
「當年給我治過臉之後，我父親就身體不好了，有癆病，漸漸地就不好再進山了，要不然這方子可能會在他手上更好一些，他後來身體就不允許他繼續搞了，他就將這個方子傳給了我，說就靠這個方子，能吃一口飽飯應該是問題不大的，等我掌握了這個方子之後沒多久，他就去世了。」喬守中平靜的語氣似乎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生活的磨礪讓他的情感表達鈍化到近乎不見蹤影，反倒是這樣更凸顯出這個土方神葯的質感。
「我後來也想著將這個方子再提高一下，畢竟，我的臉上的痘坑沒有完全地消掉，我為此忙活了好幾年，沒有任何的收穫，後來我就放棄了。」喬守中說，「巧得是後來有人用過之後發現，這藥方對年輕人臉上長的粉刺特別有效果，於是就傳開了，不少人來買我的葯。」
「效益怎樣？」
被林淼這麼一問，喬守中笑了笑，說：「真跟我父親說的似的，能吃上一口飽飯，可是再好的話也好不到哪裡去了。」
「什麼原因阻礙更好了呢？是知名度不行？還是走不出這個大山溝？」
「我覺得這就是命，好像我父親一輩子就幹了這麼一件事，就是搞出來這個方子一樣，只能這樣。」喬守中回答。
林淼被他平靜之中的宿命論給震到了，這才是生活給予喬守中的感悟，沒有人比他更能體會這個藥方的意義和價值，也沒有人比他更懂這份無奈。
「你怎麼賣這葯的？」
「都是別人聽說了，上門來請。」
「要請？不是買嗎？」
「就是買的意思，這麼說顯得尊重，就跟請聖物一樣。」黃超越替喬守中說，「我記得我當初來請的時候，是帶了兩瓶酒來的，另外按喬叔給出的市價付的錢，沒記錯的話，這一瓶是兩百塊。」
喬守中點點頭，默認了。
「兩百一瓶不便宜了。」林淼看著這麼小的一瓶葯賣這個價，也算是比較貴了。
「效果管用，一瓶就能起效見好，所以也就算不上貴了。」黃超越說。
「那怎麼不大規模推廣一下呢？」林淼依然是滿腦子的問號。
「就鎮上的人知道，再遠就傳不出去了，要麼就是零星的外地親戚，我記得最遠的是去了美國，一個人買了寄給他的親戚。」喬守中終於露出了一絲自豪感，「還有就是這藥費事，完全是靠我手工做的，一瓶藥膏這麼小，想造出來也得花幾天的工夫，一次也就是熬制出個三五瓶的樣子。」
「產量這麼低啊！」林淼有些失望，「就沒有別的辦法能夠提高一下這個葯的產量嗎？」
「辦法應該是有，多找些人跟我進山採藥唄。」喬守中說，「但這樣的話，這葯就不是2百一瓶的價格了，人家就會嫌貴了。」
林淼聽出來了，喬守中知道這個方子是個寶貝，也曾拒絕過有人出5萬塊想買的建議，他不是沒有思考過如何去開發這個方子的商業價值，但囿於自身的思維定勢的局限，沒有更好的辦法來實現。